濃春烈夏

第61章

一進城，餘崖讓表弟先送他去酒店。

下車時，嚴以漸問他：“錢夠嗎？”

餘崖聳了聳肩，“湊合着用。”

昨晚黑了不少，勉強夠用。

他打算用他帶回來的那點錢給他爸買塊表，再買點衣服偷偷塞回去。

餘崖也覺得自己挺沒勁的，沒膽回家，但又想他爸，現在就想着他爸看在禮物的份上，當一回偵探，把他撿回去，父子倆過一個年。

兩人相依為命這麽多年，別的時候還好，這過年一年到頭，農民工死活都要擠着車站幾十個小時都要回家一趟，他這個能見他爸的，不讓他見，他心裏實在是苦得慌。

“等會。”嚴以漸從袋子裏拿了一疊錢給他，“拿着。”

餘崖沒接。

“當許許給你的壓歲錢。”

“放屁。”餘崖笑了起來，但還是接了過來。

“表哥，謝謝你給許許的禮物。”嚴以漸又說了一聲，這才朝他點頭示意，關車門離開。

餘崖看着車背影笑了笑。

有他這麽給周許收拾後尾，誰不願意對周許好？

他現在其實更羨慕周許了。

不是誰明知前路艱難，還願意為他披荊斬棘，還若無其事。

嚴以漸回到家才八點，他把車開了進去，家裏的家政阿姨有點怕他，諾諾不已，都不知道叫他什麽才好。

嚴以漸看了她一眼，上了樓去敲了他爸媽卧室的門，敲了兩下，喊了一句，“爸，媽。”

沒一會，他媽開了門，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又爬上了床。

“爸。”嚴以漸走了進去。

嚴正已經坐起來了，看着他，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半天才道：“行了，回來了就好，等會家裏有人來拜年，大過年的，你應該知道怎麽辦。”

嚴以漸點頭，沒說什麽就下去了。

嚴家上午來了不少人來拜年，嚴氏現在做得相當的大，來往的人多，不管是生意夥伴還是熟人都會這天來打個招呼，露個臉，吃個飯，嚴以漸也差不多跟他們都認識，再打遍招呼，也是再過了一遍眼了。

嚴家堂哥們也來了，見到嚴以漸，跟嚴以漸親近的有，跟嚴以漸不親近的也有，但都是那麽回事。

今年大年初，就是有事要鬧也不可能在家裏鬧。

等到嚴媽的朋友來拜年，她們帶了家裏的女兒來，她們一來，嚴家的大客廳笑聲更大了，這些裏面小美人挺多的，等她們被大人叫到了嚴以漸這幫堂兄弟裏玩，朝着她們的臉，大家也都願意跟她們多說幾句話。

嚴以漸本來跟他大伯家的兩位堂兄在說小城工廠各方銷售方的要點，但身邊不斷來人打斷了他們的話，有人甚至來問他家裏的水放在哪，專逮着他問，問得他兩個堂哥悶笑不已，趕緊讓開位置讓他享受美人福。

嚴以漸指了指廚房那邊，找了個借口去洗手間就開了車出去，把他堂哥叫到了車上，跟他們開車到了邊郊的一家球館，邊随意打着球邊跟堂兄們把該說的事都說得差不多了。

嚴正半路打了電話來，聽嚴以漸說正在跟大伯家大堂哥和小堂哥說正事，也不好說什麽了。

他大哥前妻的這兩個兒子說實在話，算還是有點能力。比起他大哥的那兩個不成樣還拼命往嚴家撈油水的繼子，這兩個是嚴家人還是嚴正看得入眼的，而且他們跟他們父親很不和，兒子跟他這兩個堂兄弟打好交道，也有益公司的未來，這事上，當然正事為主。

不過到了快晚上的時候，家裏還是來電話叫他們回去晚飯。

回去的路上，兩堂哥坐的還是嚴以漸的車，嚴以漸大堂哥嚴佳環跟小堂哥嚴佳琨也是服了他們這個小堂弟了。

他們一個快三十歲的人，一個也有二十六了，兩個大男人，小堂弟拉他們去哪他們就得跟去哪，車也得坐他開的，他們都是男人，而且都是嚴家的男人，都有掌控欲，但被小堂弟這麽制着，他們也沒辦法。

“你就帶着我們過了如此清心寡欲的一天……”回去的路上嚴佳環跟他開玩笑，“我跟你嫂子初次約會都沒這麽素。”

嚴以漸翹了下嘴角，在後視鏡裏看了他大堂哥一眼，在路過某俱樂部的時候，他就要開車門……

“別，往前！”嚴佳環也是個老江湖，這地方他來過多次了，一看堂弟要涮他，話一吼就伸手打椅背，“我操，說一句都不行啊？”

嚴以漸在後視鏡裏朝他擡了下下巴，“小心腎虧。”

嚴佳環踹了他椅背一轉，“滾。”

嚴佳琨也笑了起來，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麽嚴以漸這性子，還能跟銷售經理那群人打好交道了。

那些人說老實話，他接觸了小兩個月，見他們嘴巴沒把門什麽粗俗的話也說得出口，酒一喝多，更是跟他搭肩搭背的，很沒分寸，他非常尴尬，但他也只尴尬了一兩次，再後來，這些銷售經理就不跟他說些說他尴尬的話了，見他的面也是再正經不過，有些話別說跟他說了，提都不會提，他就更不知道怎麽去從他們手裏接觸他們的銷售群了。

嚴以漸說他這一關要是過不了，以後大概也只有當領紅利挂頭銜的管理層的命，不可能有實權，讓他自己好好想一想。

嚴佳琨本來想問你是怎麽領導他們的，你看起來，只會比我更不好接近，更不好打交道。

但事實看來未必。

嚴以漸下車後就被他爸叫去了，嚴佳琨跟他哥走在後面沒進門，而是站大門口一邊跟他大哥說：“你說他現在提點我，是個什麽意思？”

“你想的那個意思。”嚴佳環抽了嘴裏的煙一口，“他幫你是想用你，你也不用跟他客氣什麽。”

嚴佳琨點點頭，“哥，那你呢？”

“我？我心裏有數，你別擔心了，好了，進去吧，再不進去，老頭子又得以為我們兄弟倆要謀他財害他的命了。”嚴佳環搭着弟弟的肩進了門。

嚴家老家的那個攤子，是他從他頭子和他堂叔手裏搶過來給他弟弟的，他也不希望他弟弟搞砸了。

搞砸了的話，他在嚴家，就很難有第二次機會了。

嚴以漸在省城只了四天，把事情都辦完了，晚上要開車回去的時候，接到了他媽的電話。

他媽問他現在在哪。

“路上。”他道。

他媽沉默了一會，過了一會，她說：“下面的路上？”

“嗯。”

他媽又沉默了起來，這次過了好一會，她才無可奈何地說：“那裏才是你的家了，是吧？他們不會說你，只會支持你，你覺得那才是你的家？”

“媽，”嚴以漸喝了口咖啡，全神盯着路況，“那你告訴我，家應該是什麽樣子？”

“我是為你們好！将來好你不知不知道！”

“媽，那只是你以為的将來。”

“你混帳！”“嘟”地一聲，嚴媽負氣地挂了電話。

嚴以漸搖了搖頭，依舊穩妥地開着車。

他剛才給周許打了電話說回去，周許讓他慢慢開車，他在家裏等他。

嚴以漸覺得他媽說的挺對，他沒怎麽把她跟他爸的家當成是自己的家。

可能他也是随了他們，天生的自私，他從小就想和周許在一起，大一點，想的也是跟他周許的以後，他已經把有周許的地方才當成是他的家，在不比較的時候，他當然是嚴家的兒子，但一比較，重要不重要，都是不能跟有周許在的地方比的。

他跟周許已經在一起生活很多年了，他也為周許努力很多年了。

這些都不是他爸媽說不讓他跟周許在一起，說周許不重要就能抹去的。

嚴以漸到半夜才到家，車子剛停在門口要開大門開進去，就見大門邊上的小門開了，周許正從裏頭出來朝他的車邊跑。

嚴以漸趕緊下了門，抱住了他。

周許抱上了他的腰，雙手雙腳往他身上纏，打着哈欠說：“我開着窗戶聽着呢，一聽車聲我就知道你回來了。”

“好了，我把車開進去。”

“我困死了。”

嚴以漸抱着他繞過車頭，把他放到副駕駛，親了下他的嘴，“想我沒？”

周許噗噗嗤笑不已，伸出手勾他的脖子，“才沒想。”

說着他咬着嘴笑了兩下，又道：“你親我一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