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用別人的命來續自家孩子的命, 這種事也不是沒有可能發生。但這東西十分傷陰德,遲早會被反噬,得到報應。而且楊秀禾, 一個普通的農婦, 她到底怎麽做到這點的?
吳緣一眼就能看穿她沒有半點修為,就是個普通人。續命這風水陣,尋常玄學大師也做不來,得有一定修為才能承受過程中的反噬。一個沒注意就可能失敗。
她感覺這整件事籠罩着一層迷霧, 讓人看不明白。當務之急, 就是想找到沈海銘的魂魄再說,或許可以從他嘴裏知道一些。一般來說,除非心有執念,不然去世了一年, 肯定早就投胎轉世去了。只是沈海銘死的冤屈, 吳緣不認為他會乖乖放棄前塵往事, 直接投胎。
沈樂新在聽到徐晏亭的話時,險些跳腳,他憤怒得那張胖臉都紅了。他深呼吸一口氣, 強行壓下怒火,放低聲音, “姑祖奶, 那我們接下來要怎麽做?我小叔叔的死肯定和她家有關。”
他說到這個,忍不住咬牙切齒。他小叔叔, 作為沈家人, 本該享受榮華富貴, 過最好的生活, 而不是被拐賣, 被留在這地方做牛做馬,甚至死的不明不白的。
雖然剛剛楊秀禾一直在誇他,言語之間誇獎他孝順懂事,但這些都不是他應該承受的苦難啊。爺爺要是知道了,該多難過啊。
想到這裏,他不由鼻子發酸。
吳緣說道:“晚上等他們睡了再行動,放心,不會驚動村裏人的。”
她會讓其他人睡得更熟一些。雖然沈樂新一起去的話起不到什麽作用,但畢竟那是他的親人,還是應該讓他在場做個見證。
沈樂新雖然很想趕緊過去,但他也不是那種沖動的人,還是忍了下來。他揉了揉自己的臉,調整了一下表情。
他們三人返回租借的房間裏。這個村裏的人休息得都挺早的,等到十一點時基本都歇息了。吳緣不着急,順便修煉了一會兒,待到淩晨兩點鐘,似有若無的蓮花香氣在村裏蔓延開來,原本熟睡的人睡得越發香甜。個別還沒睡的,也感到困意湧了上來,摸到床上休息。
此時的村長十分安靜。
沈樂新也睡了過去,鼾聲大作,被吳緣推醒時還迷迷糊糊的。
吳緣神色平靜如水,“走吧。”
沈樂新用冷水洗了把臉,清醒了過來,蹑手蹑腳地跟在她和徐晏亭後面。吳緣臉上露出笑意,“不用那麽小心,就算在他們耳邊放鞭炮,他們也未必醒得過來的。”
她腳步停頓了一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差點忘記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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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指在沈樂新的額頭上點了點,幫他暫時打開天眼,好能夠看到魂魄。
徐晏亭在旁邊眼巴巴地看着,然後就看到吳緣點完沈樂新後,收回了手,沒有要點他的意思。他半晌憋出一句話,“我呢?”
吳緣驚訝地看着他,“你本來就看得見,不需要幫忙開眼啊。”
徐晏亭:“哦。”他像是在解釋一樣,“我只是有點好奇。”
吳緣略一沉吟,手指也在他額頭畫了畫。
她的手指有點涼,點在徐晏亭額頭,讓他一下子靈府清醒,只是看着那纖細如玉的手指離開時,不知為何又湧現了悵然若失的情緒。
吳緣趁機薅了一把徐晏亭身上的死氣,心情頗為不賴。
三人從房子中離開,走向墳墓所在地。
被打開新世界大門的沈樂新看到那些漂浮的鬼魂,嘴唇吓得都白了。
吳緣說道:“他們一萬個加起來也沒你老祖宗能打,這樣想還怕嗎?”
沈樂新立刻不虛了,甚至還走出了六親不認的氣勢。
吳緣直接走向白天見到的那兩個老鬼,那兩鬼看到吳緣徑直走來時吓了一跳。
“哇,你們看得見我們?吓死我了。”老鬼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沈樂新趕緊問道:“我小叔叔的墳墓埋在哪裏?”
“不就在這邊嗎?你們白天不也祭拜過嗎?”
吳緣神色冷了下來,“白天你們說過的話,需要我再重複一遍嗎?我知道他還沒投胎轉世,還被困在這裏。”
兩老鬼露出猶豫的神色,最後一個頭發發白的老鬼嘆了口氣,說道:“從這條路一直走,走到沒路了再左拐,一直走到裏頭,就可以看到了。”
“老丁,那阿瑞那孩子怎麽辦?他還那麽小呢。”
被稱為老丁的鬼說道:“這事太傷陰德了,你怎麽知道阿瑞死後不會下地獄?現在停了也是為了他好。鋒仔也是咱們看着長大的,你忍心看他一直被困在那邊嗎?”
這話一出,剛剛還阻止的老鬼露出了悵然的表情,轉過頭沒再說。
沈樂新臉色鐵青,牙齒咬得嘎吱作響。要是楊秀禾母子兩現在在他面前,肯定要被他狠狠揍一頓。
他們沿着老鬼們指的路走到後山深處,直到半個小時後,才見到他們所說的一個小墳包,孤零零地放在那邊,四周還種着桃樹。
沈樂新如今自從認回老祖宗,多少研究過這方面的知識,很清楚桃木可用來驅鬼辟邪。tm小叔叔都已經死了,還在他埋的地方種這東西,這是存心要害小叔叔吧。
果然最毒婦人心。那個楊秀禾今天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表示将小叔叔當親生孩子對待。哪個做母親的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
吳緣心念一動,圍繞着墳包的桃樹從地上拔根而起,像是成精了一般,跑得飛快,離這裏遠遠的。
雖然知道姑祖奶有操控植物的本事,但親眼目睹這一幕,依舊讓沈樂新只想喊666!
桃樹離開以後,地上竄出藤蔓,将墓碑給拔走,那些土也被藤蔓不斷往外丢,最後露出了埋在下面的一具棺材。
棺材打開,露出了一具屍體。
讓沈樂新震驚的是,都已經過去了一年了,這屍體卻還沒化骨。只是一般屍體下葬,都是面朝上,而他家小叔叔卻是面朝下,衣服被釘子釘在棺材中。
他看到一個年輕版的爺爺坐在棺材上,表情痛苦,他的身份呼之欲出,就是沈樂新那從小走丢的小叔叔。
要說對這個不曾見過的小叔叔要感情多麽深厚是不可能的,但看到這一幕時,沈樂新鼻子直接酸了,眼淚當場就淌下來,哭嚎着,“小叔叔,你死的好冤啊!”
吳緣眉頭皺了起來,無論是屍體朝下,還是那些侵染過黑狗血的釘子,明顯都是為了将沈海銘鎮壓,困在這裏。這些東西甚至還會讓他越來越虛弱,最後魂飛魄散。這手段未免也太毒了。
釘子被她拔了出來,沈樂新和徐晏亭幫忙将他屍體給扶正。
原本痛苦的沈海銘眉頭逐漸舒展開來,只是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你們是誰?”他看向沈樂新,猶豫道:“你剛剛喊我小叔叔?”
沈樂新聲音哽咽,“爺爺讓我過來接你回家。”
他用袖子抹了抹眼睛,惡狠狠說道:“小叔叔,是誰害死你的?”
沈海銘嘆了口氣,“沒有人害我,是我運氣不好,遇到山體滑坡。”
“只是我沒想到,我死後,媽會把我困在這個地方,将我鎮壓。”比起被親人背叛的痛苦,沈海威更多的是茫然。他不懂平時慈愛的養母為什麽在他死後忽然大變,這樣對他。
“你們知道原因嗎?”
吳緣說道:“應該是為了借你身上的壽數。”
徐晏亭開口:“原本你能夠活到87歲,但現在意外橫死,壽數還被借走了五年。你那弟弟,原本該死在12歲。”
徐晏亭不知道為什麽他能看出這些,這仿佛是他的本能,甚至不需要蔔算。
沈樂新惡狠狠說道:“那個老巫婆肯定在你活着的時候,就已經從你身上借壽命來續她兒子的命,她好毒的心啊!”
沈海銘沉默了,他垂着頭,誰也看不清他現在的表情,卻能想象到他受到的痛苦和煎熬。
現場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只有風穿過林子呼呼的聲音,仿佛悲傷的嗚咽。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再次開口,聲音喑啞,“你們這麽一說,我想起了一件事。山體滑坡那天,我原本打算呆在家裏的。只是媽她說把鋤頭那些落在山上,怕被人撿了去,讓我過去幫忙拿回來。”
然後他便遇到了百年難得一遇的山體滑坡,生命定格在那場災難中。
“所以她早就猜到有這場禍事了吧?就為了借我身上的命?”
“我和小微原本今年要結婚,我們還在城裏買了房子。我當時準備結婚後把她和弟弟也一起接到城裏的。”為了買城裏的房子,他年輕時格外打拼。
吳緣也不由為他感到心酸,本該是天之驕子的一個人,卻毀在了一個婦人的惡毒心思下。他很好,孝順,勤快,講義氣,所有人提起他都只有好話,但偏偏卻承受了不該承受的苦難。
“我想見見她,也想親口問她。”
……
吳緣帶着沈海銘離開那地方——當然了,屍體還是得留在那地方。沈樂新打電話給爺爺,跟他說了小叔叔的事情,順便讓他安排人過來。
他們沈家可不是吃素的。
為了不引起懷疑,沈樂新每天都找楊秀禾,跟她開始拉鋸戰,表示他一定要把小叔叔接回家。
楊秀禾當然不願意,一哭二鬧三上吊,各種手段都用上了。村民們一開始還勸,後面也懶得說了,畢竟兩邊都有道理。雖然他們更偏向楊秀禾,但也得考慮鋒仔親人的想法。
吳緣心中也十分清楚,楊秀禾背後肯定有人。她一個普通人,能知道那時候有山體滑坡,說沒有人指點怎麽可能。
這場拉鋸戰一直沈家來人了。當一群人高馬大,一個能打十個的保镖從車上下來時,這陣勢讓村民們都唬了一跳。
最後下來的是沈老爺子,他親自過來接自己的兒子了。作為一個父親,在知道兒子遭遇如此不公的對待,他怎麽可能還坐的下去。
當沈老爺子亮相時,大部分村民都相信他絕對是鋒仔的父親,這長相,說不是父親都說不過去!
當他眼神掃過去的時候,許多人不自覺開始腿軟。這老頭子氣場也太強大了點。
楊秀禾在看到這張臉時,瞳孔無聲睜大,臉色直接白了,連這幾日慣常用的一哭二鬧三上吊都不敢用了,她噤若寒蟬,轉過頭,不敢再看那張和養子十分像的臉。
其他人只當是她見了那臉心中悲痛,沒有懷疑。
沈老爺子聲音沉痛,“我今天過來,是為了接我小兒子回家。”
他眼眶直接濕了,“我小兒子給我托夢了,說他走得冤枉。”
“他說他在地下很痛,被惡人困住,沒法投胎轉世。你們到底對他做了什麽?”
村長連忙說道:“老先生,這不可能的。鋒仔的喪事是我們幫忙弄的,都弄得妥妥當當的。”
“他是我們看着長大的,誰不疼他呢。”當時他也很難過,還包了不少奠儀,平時也時常送點東西去祭拜。
村長才剛說完,就看到守墓人小跑了過來,臉色帶着驚慌,“三叔,不好了,鋒仔的墳炸了,棺材都露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