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歸來
随着一隊隊士兵退後數丈, 但依舊呈包圍之勢堵住了椒房殿所有出路,張進也是緊握佩劍,死死的瞪着周王。
“皇兄未歸, 難保不會有歹人圖謀不軌, 為了皇嫂的安危, 本王不可坐視不理。”周王笑了笑。
寧栖沒有出聲,而是徑直轉身回了椒房殿,張進依舊帶着一隊禦林軍嚴密的守在外頭。
掃過那密不透風的禦林軍, 周王意味深長的挑了下眉, “本王進宮時都未曾瞧見這麽多人, 原來都來保護皇嫂了,不知這是誰的命令?”
他還在百思不得其解,為何宮中沒有多少禦林軍, 本以為是什麽圈套,不曾想都是來保護皇後腹中孽種了。
張進依舊皺着粗眉, 語氣硬邦邦的道:“皇後娘娘乃六宮之主, 皇上不在, 微臣們自然要聽從皇後娘娘旨意行事。”
四目相對,掃過眼前這張古板的面孔, 周王又掃了眼椒房殿的大門, 心頭不知為何多出一絲不太好的感覺, 但一切又進展的格外順利, 他的人親眼看到蕭辭掉下山坡被碎石掩埋,不可能還會有生機。
“良禽擇木而栖,這句話張大人不會不懂吧?”他嘴角一勾。
張進依舊一眼也不看他,“微臣是人,并非畜牲, 只有畜牲才會被一點蠅頭小利哄的汪汪叫。”
“你——”周王身邊的侍從臉色一變,等大事已成,一定先宰了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周王也不動怒,只是眼底劃過一絲陰冷,随着一名屬下低語了幾句,他才大步離去。
張進緊握着佩劍恨不得啐一聲,直到一名宮女走了出來,來至他身邊輕聲道:“娘娘請張大人進去。”
此時也沒有什麽外男不得入內的忌諱,張進擰眉大步邁入宮殿,神情并不算好看。
等進了內殿,只見軟榻上正坐着一名容色天成的女子,他對女色并無多少感觸,所以眼都沒眨一下,只管大步上前躬身行禮,“叩見娘娘。”
梓春慢慢揮退其他人,順勢将殿門合上。
寧栖神色也并不輕松,反而擡手揉了下額心,“你與本宮說句實話,若是周王真的硬來,皇宮是否能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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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她不能把所有希望放在一個并不确定的因素上,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她不要緊,可是孩子不能出事。
聞言,張進只是頓了頓,“京中兵力部署并不多,因大多都去搜救皇上的下落,城外神機營還有十萬兵馬,可沒有皇上的旨意,誰也無法調動,可是皇上下落不明,這才是如今最大的難題。”
“你的意思是,只要有兵符,就可以調動城外神機營的兵馬?”她目光一頓。
張進點了點頭,“周王私自屯兵五萬,加上王丞相手中的兩萬兵馬,雖然硬碰硬傷亡大,可我們完全可以強壓,但是現在他不動手,哪怕是附近的駐軍也無法前來支援,更何況他現在只盯着娘娘,怕是要動手也會從您這開刀。”
他不說寧栖也知道自己此時是無法出去的,可是現在她發現問題的關鍵并非自己的肚子,而是禦書房裏的東西。
她嚴重懷疑周王是在聲東擊西,故意做出一副針對自己的模樣,好讓禁軍都守着自己,這樣禦書房那邊的兵力就會大大減少,對方就可以順利闖進去拿走兵符和玉玺。
等她将這個可能告訴張進時,後者也是猛地驚醒,神情不安。
“這……娘娘說該如何是好?”他驚的滿頭是汗。
椒房殿和禦書房他只能看住一個,另一處就必定會失守。
氣氛忽然凝重了起來,寧栖捂着腦袋閉上眼,不禁沉默了半響,“你不必驚慌,東西不一定就在禦書房,縱然他們硬闖也是一場空。”
如果她沒有猜錯,東西應該都在太極宮內殿後的暗閣裏,這是皇宮裏的設計,好比椒房殿也有一個這樣的暗閣,只有歷代的皇帝和皇後才會知道,也是他們皇上在某天晚上和她說的,一般重要的東西應該都是放在那裏。
但是對方找不到兵符,自然就會生疑,說不定就會來找自己。
“你現在找個可靠的人,去宮外尋做印鑒的工人,最好今日就仿制個兵符出來。”她眸光一動。
聞言,張進也是眼前一亮,可随後又頗為擔憂,“兵符豈是那麽容易仿制的,若是被識破怎麽辦?”
寧栖卻是挑了下眉梢,“有七八分像就夠了,哪怕是塊木頭,只要被鎖在禦書房裏,世人都會以為那是兵符。”
周王怎麽可能會想到禦書房裏的兵符會是假的,只要對方相信了,說不定最後她們還能占進先機。
似也想明白了這個道理,張進忍不住定定的看了眼面前的女子,他如今算是明白皇上為何對皇後娘娘如此喜愛了,這個時候還能臨危不懼,便是他一個大男人也不一定能做到。
“微臣定不負娘娘囑托!”
他神情一正,二話不說就退了出去,腳步也輕快了幾分。
寧栖卻呆呆的望着院外的那顆大樹,這個季節,哪怕宮人時時清掃,地面依舊飄蕩着落葉。
來到梳妝櫃中拿出那根紅絲帶,她走出內殿,又喚人搬了把□□過去,看到這一幕,梓春莫名有些難受。
為何等娘娘想明白時,皇上卻失蹤了。
樹上基本枯了一半枝葉,一抹亮眼的紅色随風飄動,寧栖望了好幾眼,又将視線落向一望無際的天空。
或許感情從來都不是可以用理智來判斷的。
自己應該去引導她們之間的關系走向一個融洽,而不是一味地退縮和推拒,最終傷了別人,自己也難受。
回屋裏睡了一覺,醒來時外頭已經黑了,等強行吃了點東西,張進也沒有消息,不過這個時候對方的确不太适合頻繁出入椒房殿,以免惹人懷疑。
到了她們皇上失蹤的第四天,朝中終于有人忍不住喊着要立新君,說什麽國不可一日無主,邊關動蕩,若是別國趁機大舉入侵怕是無法應對。
可想而知喊這話的人是誰,不過寧栖卻聽說了周王強行闖入過禦書房,無人敢阻攔。
到了第五日,城外搜救的人聲稱發現了一具屍體,雖然已經被碎石砸的面目全非,可衣着卻是皇上生前穿的那一件。
“娘娘不好了!”
饒是向來沉穩的梓春此時也是滿臉驚慌,甚至連殿門也未來得及合上,急匆匆闖了進來,“城門失守,亂軍已經控制了京城,怕是過不了多久就要直逼皇宮。”
正在繡虎頭帽的寧栖只是頓了頓,這個時候對方只要控制了文武百官,加上又有她們皇上的死訊,便也無人會說他是造反,最多只是手段強硬一點。
夜色如漆,寧栖卻莫名松了口氣,該來的遲早會來,這種時刻神經緊繃的日子她再也不想過下去。
她不相信對方已經死了。
可如果已成事實,她也會為了孩子盡力逃出去,附近還有不少駐軍,大多都是她們皇上的心腹,再打回來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那個周王,不管多艱難,她一定要将對方挫骨揚灰。
“張大人遲遲沒有下落,娘娘果真要一直留在這?”梓春急的宛若熱鍋上的螞蟻。
寧栖垂下眼簾,“此時宮中混亂,本宮貿然出去反而會有危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本宮相信張大人。”
梓春似乎還想說什麽,卻聽外頭突然響起不少嘈雜聲,她臉色一變,趕緊匆匆跑了出去。
沉默了會,寧栖也跟了出去,外頭的宮人已經亂成了一團,宮門口火光大亮,不時傳來刀劍碰撞聲,不用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一隊禁軍在混亂中突然闖了進來,神色慌張,“咱們的人快要守不住了,張大人讓屬下們前來帶娘娘離開!”
聞言,梓春等人松了口氣,一邊趕緊去攙扶寧栖,“娘娘還是快走吧,別的東西也無需再收拾,時間一刻也耽擱不得。”
“是啊娘娘,您的千金之軀最為要緊!”芝蘭趕忙道。
掃了眼外頭的打鬥,又看向那群神情嚴謹的禁軍,寧栖眉頭一皺,“還請各位稍等片刻,本宮收拾點東西就随你們走。”
聞言,那群禁軍面面相觑,還是領頭的人重重的點點頭,“還望娘娘快些!”
覺得娘娘定是要收好鳳印,梓春責怪自己竟然差點忘了這事,立馬就随着寧栖進了內殿,然而卻見對方關上了殿門,并且從裏面上鎖。
“娘娘這是……”她目露不解。
外頭火光閃爍,便是隔了如此遠,打鬥依舊清晰可聞,寧栖神情肅穆的握緊拳頭,“他們不是宮中禁軍!”
梓春訝異的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是後背冒出大片冷汗。
“外頭如此亂,他們身上不僅一點血跡也沒有,而且刀都沒有抽.出,且聽那人的還是晉北口音,并不像在京城待了數年的樣子,定是混水摸魚闖進來,想要借此挾持本宮出去,待本宮沒有子嗣,周王也沒了任何阻礙,更能順理成章的繼位!”
或許他們接到的命令是活捉自己,畢竟先前她如此羞辱周王,對方必定懷恨在心,想要将她抓去折磨。
不過也好,若是剛剛他們闖進來時就動手,就宮中這些人,自己反而沒有任何還手之地。
看着外頭的火光,梓春吓的不由拭了下額前冷汗,也為自己剛剛的莽撞感到後怕。
“娘娘,叛軍很快就要闖進來了,不知您是否有收拾好東西?”
外頭又傳來一陣叫喚,寧栖給梓春使了個眼色,兩人費力的将一張桌子挪到門後死死抵住。
“本宮很快就好,還請稍等片刻。”她大聲回了一句。
之後她們又費力的将一張櫃子挪了過去,慶幸這時孩子已經滿了三月,不然寧栖也怕會經不起這些折騰。
仿佛也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外頭的人突然擡腳踹向殿門,然而大門卻紋絲不動。
“怎麽辦?”另一人也急了。
領頭的男子眼眸一眯,同其他人一起使力,可殿門只是顫了幾下,依舊沒有打開的痕跡。
“你們……幹什麽?”芝蘭也慢慢往後退去。
領頭的人突然大步一把抓住她衣領,粗暴的将人拖過去,吓得其他宮人瞬間驚慌逃竄。
“皇後娘娘果然聰慧,不過您認為這門可以抵擋的了幾時?”他冷笑一聲,突然将冰冷的刀刃抵在芝蘭脖間,“這可是您的大宮女,難道您要眼睜睜看着她慘死?”
感受到刀刃的寒意,芝蘭面上瞬間褪去所有血色,可依舊咬着牙不吭一聲。
見裏頭依舊沒有動靜,另一人反而有些沉不住氣,直接一刀捅進去,鮮血瞬間濺了一地,女子也睜着眼緩緩倒下。
似聽見了什麽聲響,裏頭的寧栖不禁手心一緊,眼角落下一顆顆豆大的淚珠,指尖死死的揪着衣袖,下唇咬的泛白。
梓春也捂着嘴不敢出聲,雙目漸漸泛紅。
随着殿門猛地一顫,好像随時就要抵擋不住一樣,寧栖只能躲在屋子裏頭,避免有暗箭進來。
可不多時外面的打鬥聲似傳到了內院,期間還夾雜着張進粗暴的罵娘聲,“你們都是吃幹飯的嗎!這麽多人守着竟然讓反賊混進娘娘宮中,要是皇後娘娘有個好歹老子陪你們一起死都不夠!”
寧栖縮在那用被子包裹住自己,腦袋一片混沌。
打鬥聲持續了沒有多久,外面好像就這麽靜了下來,随後殿門又被人敲響,“微臣是張進,讓娘娘受驚,微臣必定自行向皇上領罰!”
縮在床榻角落的人忽然擡眼,連忙走過去,與梓春一起将桌子挪到一邊,随着殿門重新打開,外面赫然一片屍橫遍野,先前那群“禁軍”無一活口,可被殃及的宮人也有不少。
望着地上的芝蘭,寧栖慢慢蹲了下去,眼眶再次濕潤一片,對方到死也沒有說過一句讓自己救她。
“娘娘……”梓春紅着眼将她扶起來。
一旁的張進也是愧疚的低下頭,若非自己一時疏忽,也不會讓那群人闖進來,好在皇後娘娘沒有事,不然他是個腦袋也頂不住這罪。
外頭依舊閃爍着不少火光,可見混亂還沒有結束,寧栖将視線投向張進,聲音沙啞,“皇上……如何?”
張進依舊低着頭,“皇上并無大礙,此舉只是為了引出暗處那些反賊好一網打盡,這時反賊已經大部分被擒獲,只有少部分還在負隅頑抗,不過不用多久便可平息判亂。”
也多虧皇後娘娘讓他制作假的兵符,那周王以為得到的是真兵符,可以調動城外神機營的兵馬,劉統領假意聽從,然後趁機帶人一舉包圍了周王,将人當場活捉!
寧栖仿佛失了聲,多日的疲倦瞬間湧了上來,空氣中的血腥味令人作嘔,她捂着嘴扶住殿門,胃裏陣陣翻滾。
想到都是因為自己才會讓娘娘受驚,張進正要領罪,卻仿佛聽見了不少腳步聲,立馬往外頭看去,卻只看到一抹明黃在衆人簇擁中出現。
“叩見皇上!”
衆人紛紛跪倒在地,夜色下整個宮殿瞬間寂靜無聲。
梓春也退後一步,震驚過後連忙屈身行禮。
寧栖五指逐漸收緊,緩緩轉過身,男子一襲明黃逐步朝她走來,那張冷肅的輪廓依舊沒有情緒波動,只是雙眸多了幾分寒意,卻在看見女子時逐漸變得柔和。
雖只幾日未見,卻仿佛隔了一個世紀。
寧栖沒有過去,只是眼睜睜看着男人慢慢走過來,然後握住她手,将自己擁入懷中,呼吸間不再是刺鼻的血腥味,反而夾雜着些許沉木香。
輕撫着那張消瘦不少的小臉,蕭辭刻意将聲音放緩,“朕無礙。”
眼角好似有什麽滑落,寧栖再也忍不住緊緊抱住男人輕聲抽泣起來。
她沒有他想象中那麽堅強,她也會有絕望的時候。
其他人都是低着頭默默屏住呼吸,特別是張進,心情頓時忐忑了起來。
繹風則一副欲言又止,叛賊都還沒有處理,皇上就先來了皇後娘娘這。
女子抽泣了好半響,似乎還沒有停止的跡象,蕭辭不禁疏眉一皺,指腹輕輕拭去她面上的淚痕,卻有新的淚珠落在他指尖,滾燙異常。
“皇上就如此恨臣妾?”她聲音沙啞。
寧願瞞着自己,看到她因此傷心難過,甚至不顧自己會不會而傷了腹中孩子。
蕭辭眼神微動,卻在懷裏的人軟下去時露出一絲緊張,立馬将暈過去的人攔腰抱起,怒目看向張進,“廢物!”
張進低着頭不敢吭聲,倒是一旁的繹風趕緊讓人去傳太醫。
作者有話要說: 皇上的确有私心,但也是為了正事,肯定會哄女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