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親事
“小姐您怎麽走這來了。”
菘藍連忙走上前,掃了眼周圍那群饑腸辘辘的難民,立馬拉住她胳膊,“小姐咱們還是快走吧,這裏那麽髒亂,您對他們已經仁至義盡了。”
最近府中例銀本就少,這些東西還是小姐用自己私房錢購置的,再說這些本就不該她們來管。
寧栖掃過衆人一眼,又看向那兩個陌生男子,跟着才慢慢轉身離開。
周圍皆是各色各樣打量的視線,還夾雜着不少低語議論,發完了食物車夫也趕緊跟過來,似乎怕耽擱太久。
走了幾步,她突然回頭,一道颀長挺立的錦白闖入眼席,男子朗目疏眉,挺鼻如峰,寧栖腦中突然浮現出白石郎曲裏的一句詞。
積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輕咳一聲,她若無其事的來到馬車前,就是表情有些不自然。
“小姐,那兩人是誰呀?”菘藍也險些看直了眼。
寧栖一邊走上馬車,“我怎知是誰。”
見她還盯着那邊看,寧栖不由敲了下她腦袋,“矜持!都告訴你不要以貌取人,身體只是一具皮囊!”
一邊收好□□,菘藍頗為委屈的嘀咕起來,明明是剛剛小姐一直盯着人家看。
上了馬車,寧栖突然有些坐立不安,準備撩簾子的手也收了回來。
挪到一旁偷偷撩開一條縫隙,視線中那一黑一白已經上了馬,正往這邊過來。
黑衣男子一身勁裝連皮膚也黑不溜秋,但看着就知道是個不好惹的人,從走路的姿勢就能知道,底盤那麽穩,一看就是個練家子。
寧栖視線剛到白衣男子身上,後者便突然偏了下頭,吓得她趕緊放下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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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剛剛對方的言行舉止,還有口音來看一定是從京城來的,而且極有可能就是朝廷派來的欽差,畢竟這水患已經有一段日子了,京中難免會讓人來查看。
這麽年輕的欽差倒是少見,這京中人士的顏值水平的确沒的說,她還以為當官的都是像她爹那樣的。
馬車晃晃悠悠行駛在泥濘的道路上,許是聽到些許馬蹄聲靠近,寧栖視線也跟着一擡。
“敢問姑娘,不知前往萬華寺是否這條路?”
是那個黑衣男子的聲音。
這個時候不進城反而去萬華寺?
寧栖頓了頓,并未撩開簾子,“前面岔路往右直走即可。”
不知想到什麽,她突然撩開車簾,剛好一匹棕馬經過,視線中映入一抹錦白,指尖下意識揪緊簾子。
“兩位看起來像是外地來的,這段日子水患嚴重,許多地方都不好過,難免會有人人雲亦雲,但還是要眼見為實。”
清脆的女聲不大不小,黑衣男子突然回過頭看了她眼,嘴角帶着淡笑,“姑娘似乎很關心那些流言。”
寧栖眨眨眼,“只是家住蘇州城,見不得那些謠言橫行,為了搭救難民,整個蘇州城都在竭盡全力,縱然其他城鎮出現腐敗之輩,但并非所有地方都是如此。”
“有時候哪怕眼見都不一定為實,更何況是聽來的,不是嗎?”
就算底下有人不規矩,但她爹絕對不會是那種人,雖然穿過來只有兩年,但她相信自己不會看錯。
“那道聽途說,怎知姑娘說的就是真的?”黑衣男子挑了挑眉。
道路泥濘,馬匹走的并不快,白衣男子餘光對上那雙眸清似水的杏眼,忽道:“我們普通百姓,不懂這些。”
縱然他語氣平靜溫和,聲音還很好聽,寧栖卻莫名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甚至生不出反駁之意。
“我不過是聽不得那些造謠生事,并未有其他意思。”
她喃喃低語,完了還要補充一句,“大家都是普通老百姓,天災人禍,能有口飯吃就算不錯了。”
黑衣男子猛地咳嗽幾聲。
白衣男子并未言語,也未多看她一眼,馬匹沿着岔路前往萬華寺方向前去。
寧栖放下簾子,神色嚴謹,這兩人絕對是京裏來的欽差大臣,不然普通人哪能有這個氣勢。
不過她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剛剛難民棚裏那麽多人,随便找一個人就可以問路,為什麽這兩人非要問她?
“小姐,他們看着好像外地人。”外頭的菘藍突然伸進來腦袋。
寧栖皺皺眉,這不是廢話是什麽。
衣服雖然是普通的錦緞,身上也沒有什麽配飾,但往往這樣才更可疑,一般這樣的往往都是怕人認出來,不過那男的長的的确夠紮眼,還好她清心寡欲不貪戀男色。
回到府中天剛好暗下來,寧栖決定去探探她爹的口風,看看最近朝廷有沒有什麽風聲,如果真的派了欽差下來,那這可不是一件小事,搞不好她爹還會丢烏紗帽的。
書房內燃着燭火,在牆上投下兩道斜影,寧懷元揉着額心嘆聲不止,桌前全是散亂的公文,和他的心緒一般一團糟。
“我倒覺得這是件好事。”
洪氏端上熱茶,一邊替他捏着肩,柔聲道:“老爺您想想,皇上難得南巡,若是依兒能借此得了青眼,到時候進宮必定指日可待,不僅能解眼下的燃眉之急,對您日後的仕途也大有幫助。”
她眼中全是欣悅,這簡直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不行!”
寧懷元突然擡頭橫了她眼,“不管是依兒還是栖兒,都不能進宮,後宮那是什麽地方,栽進去有什麽好的!”
見他不容置疑的語氣,洪氏一時間也急了,“為何不可?這後宅又比後宮好到哪裏去,既然都少不了争鬥,那何不讓女兒謀個好前程!”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寧懷元皺着粗眉一掌拍在桌上。
洪氏一副欲言又止,這時外面突然響起周管家的聲音,“老爺,大小姐來了。”
見此,洪氏也沒有再說什麽,繼而轉身退了出去,眼中全是化不開的喜悅。
既然這麽舍不得那個賤坯子,那還省了她一番事,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誰也別想阻止她家依兒!
看到她從裏面出來,寧栖也沒有其他反應,什麽招呼也沒有打就直接走了進去。
書桌非常雜亂,地上還有廢棄的宣紙,桌前的中年男人也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眼角眉梢間全是驅散不開的疲倦。
“近日忙,爹爹都好幾日沒見着你了,可有與溫師父好好練琴?”寧懷元面上全是慈愛。
燭火下,他眼角的細紋越發明顯,寧栖皺皺眉,目光觸及桌上的公文,基本都是關于水患的。
“今日我去城外看了那些難民,聽說前段時間赈災銀就已經下發,但為何每日只有一碗粥的救濟糧?”
四目相對,寧懷元面上的笑意僵了僵,繼而低下頭端起茶盞,并未言語。
“雖說這些并不是我一個女兒家該知曉的,但我更怕爹爹與他人一樣劍走偏鋒,等到了那一日,才是大禍臨頭。”寧栖第一次這樣說話。
書房內一時間也靜了下來,寧懷元抿了口茶,望着眼前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兒一時不由愣了神,好似想到了什麽人,半響,最後還是拍拍她胳膊。
“從哪聽來的閑言碎語,在你心裏,爹爹就是那種人?”他沉下臉。
寧栖唇角微抿,忽然來至他身後,小手輕輕給他揉着肩,“我自然是不信的,就怕人言可畏,現如今那些流民都逃到了這,那揚州知府領了如此多赈災銀卻毫無作為,到時候朝廷怪罪下來您若是被連累怎麽辦?”
聽着那清清脆脆的聲音,寧懷元眼角眉梢全是掩蓋不住的笑意,女孩子家家還懂的這些。
“這些不是你該管的,爹爹自會處理,現下最要緊的還是你的親事,爹爹給你選中了易大人家的嫡子,雖然易大人不是京官,但他兒子卻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還文武雙全,這次科舉且看看他能不能一舉高中,若是得了狀元,到時我再給易大人漏漏口風,他家那小子可惦記你許久,若非我一直推阻,怕早就上門提親了。”
說到這,寧懷元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可不知想到什麽,又若有所思的低下頭。
聞言,寧栖沒有任何表情,嫁給誰都是嫁,在這種三妻四妾的時代只要人品家世過得去就行,她就不指望什麽轉角遇到愛了。
“爹爹就是這麽一說,你若是不願那就算了。”寧懷元突然拍拍她手,眼含深意,“或者……你想等明年的大選,也未嘗不可,一切都聽從你自己的心意。”
“我自然不想進宮!”她反應頗為激烈。
寧懷元也松了口氣,他還怕女兒眼光不局限于此。
仿佛想到什麽,寧栖突然輕咳一聲,“對了,爹爹你知道京中有沒有一個人年紀輕輕,相貌不俗的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