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道歉
“世子您放心,奴才都已經打聽過了,昨夜那姑娘鐵定就是這寧太守嫡女,這江南一帶除開那寧栖絕對挑不出那種姿容的女子!”
雨幕剛停,地面潮濕泥濘一片,就在牆頭邊卻來來回回徘徊着兩道人影,一個勁望着寧府門口不知在觀望什麽。
“都是你這個沒用的東西,怎麽不早點攔着小爺!”霍冗越想越氣。
見他又要動手,侍從吓得連忙抱住腦袋,“都……都是奴才的錯,您可別氣着身子!”
嫌棄的瞥了他眼,霍冗擡手撥開面前的樹枝,一連串雨珠落了下來打濕了他滿頭。
“該死的,小爺回頭就砍了它!”他白淨俊秀的臉上滿是惱怒,擡腳又踢了下樹幹,結果大片雨珠落了下來。
侍從心驚肉跳的連忙指向門口,“您……您看!出來了!”
正瀕臨爆發邊緣的霍冗頓時精神一震,立馬扭頭望去,只見大門口停着一輛馬車,女子一襲淡青色軟煙羅裙纖腰雪頸,縱然蒙着面紗,卻也叫人心神一蕩。
“公子!”侍從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下。
霍冗猛地回過神,而馬車早已走遠,他連忙招手,“快快快!”
馬車徐徐行駛在街道上,青石板上潮濕積水,兩旁響起小販此起彼伏的吆喝,縱然陰雨天也不缺出來謀生計的百姓。
“我聽說二小姐今日又與劉知府家千金去了茶館,二夫人還非說您,也不知是誰愛四處跑。”
靠在晃晃悠悠的車壁上,寧栖瞥向滿臉抱怨的人,擡起書敲了下她腦門,“人家怎麽樣是人家的事,你如今比廚房的張大娘還嘴碎了。”
“奴婢說的是實話嘛。”菘藍捂着腦袋往後退了退。
話音未落,馬車猛地一聳,連着寧栖腦門也撞在了車壁上,整個腦子都在嗡嗡作響。
“小姐您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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菘藍連忙查看她額頭,跟着又惱怒的撩開車簾,“怎麽趕的車……”
目光觸及外面的人,她神情肉眼可見的開始浮現恐懼,瞬間又縮進了馬車裏。
“小姐……他……他……”
揉了揉發疼的額心,寧栖掃過她那張見鬼的神情,一邊撩開簾子,細雨蒙蒙,男子一襲青袍面容白淨俊秀,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明晃晃的刺眼,哪有先前的張揚跋扈。
“小姐,是這位公子突然攔了過來……”車夫連忙推卸責任。
女子蒙上了面紗,但那雙秋水剪瞳宛若湖裏的明月,令人心神蕩漾,霍冗一時間又怔在了那。
“咳咳。”侍從低頭推了下他胳膊。
世子平時也不怎麽親近女色,怎麽如今跟被勾了魂一樣,寧懷元不過一個太守,還是對方高攀了他們候府呢!
猛地回過神,霍冗一個勁清着嗓子,面上染上些許窘迫,“那個……我是昨夜的……”
寧栖眨眨眼,“如果公子是來找麻煩,那我先在這與你說聲抱歉,若公子要計較到底,這大庭廣衆之下也不是辯論的地方。”
“不是不是!”
霍冗連忙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掃過男子泛紅的耳廓,寧栖眼神頗為認真,“那公子光天化日攔住小女子的去路,不知是何意思?”
四目相對,霍冗喉嚨微滾,耳中仿佛擯棄了所有雜音,支支吾吾道:“昨……昨夜是我出言不遜,都是我不對,但我絕對沒有其他意思,希望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菘藍縮在後面一個字也不敢吭聲,仿佛深怕被注意。
街道上人來人往,寧栖指尖微動,嘴角染上些許弧度,這麽能伸能屈的世子還是第一次見。
“公子說的并沒有錯,個人眼光不同,或許在你眼中,我就是不如公子府中倒夜香的,您并未說錯什麽。”說完,她手一松。
霍冗連忙拉住落下的車簾,急的額前滿是細汗,“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千萬不要誤會,我今日來就是特意向你賠禮道歉的!”
侍從在一旁仿佛要看不下去,他們是一位平時說一不二,何時這樣給人低聲下氣過。
掃了眼灰霾的天際,女子聲音清脆,“那好,如今我要去城東的萬華寺,你徒步若是比我馬車先到,那之前的事便就算了。”
聞言,霍冗瞬間笑出一口白牙,“那就這樣說定了!”
人很快消失在街道盡頭,寧栖輕咳一聲,讓車夫趕緊趕路,一邊揉着剛剛被撞到的額頭坐回馬車。
菘藍則一副欲言又止,“小姐您不是要去城西救濟那些災民嗎?”
感覺她額頭肯定紅了,寧栖一擡眼,“然後呢?”
她向來心胸不廣,總得讓對方嘗嘗什麽叫做人心險惡。
“可……若是世子知道您在耍他,不會大發雷霆吧?”菘藍畏畏縮縮的道。
“今日就我們三人,說出去誰知道是我耍的他?”
這種見色起意的人寧栖見多了,若不是看自己長的不錯,對方哪會主動上門道歉,居然還動手動腳摘她面具,就是個被寵壞的公子哥。
菘藍顯然還有些擔憂,一路上都在膽顫心驚,好在都是綿綿細雨,馬車很快順利的出了城。
雖然知道外面村莊水患嚴重,可當看到那些流離失所衣不蔽體的百姓時寧栖也很無奈,可惜她能力有限,能幫的也只有這些。
行過泥濘的道路,不乏無家可歸的流民經過,府衙搭的幾個大棚裏早已擠滿了人,一個個面黃肌瘦,衣裳褴褛,還夾雜着幼兒的哭鬧聲。
“這裏如此髒亂,可莫髒了大小姐的衣裙,東西就讓奴才拿過去吧?”車夫将幾袋饅頭大餅搬下馬車。
寧栖神色如常,“不礙事。”
見此,車夫也不好說什麽,将東西搬過去後,就開始分發起來,“這是我們大小姐給你們的,不要搶,一個個來!”
望着那白花花的饅頭,難民猶如看見金子一樣,一個個紛紛上前争搶,菘藍也只好上前維持秩序。
屋頂只是鋪了稻草,仿佛随時都會散架,這種天氣地面潮濕一片,不少雨珠透過縫隙落下,涼風一吹,陰冷異常。
所有人都跑去拿東西,唯有幾個老弱病殘縮在角落,渴望的望着那邊,卻也知道争搶不過其他人。
寧栖拿過幾個饅頭開始分發給那些老人,衆人幾乎是狼吞虎咽。
一個小女孩接過饅頭,還怯怯的看了她眼,“謝謝。”
“謝謝姑娘,謝謝您!”母親立馬跪下磕着響頭。
寧栖連忙将人扶起,看着只剩下皮包骨的小女孩,莫名眼眶一熱,笑着解下披風将人包住。
“這怎麽行,別弄髒了您的衣裳。”母親吓得連忙擺手,卻又不敢碰披風。
摸了下女孩腦袋,寧栖淡淡一笑,“不礙事,你們平時都吃的什麽?”
她從未想過城外會有這麽多難民,本以為帶的食物夠了,卻不想連一個難民棚都不夠。
母親抹着眼角的淚珠,一邊将孩子抱在懷裏,嘴角幹的起皮,“村子被淹了後,楊州城那邊不準進城,所以我們便來了這,還好這裏有個落腳的地方,每日府衙也會派發一碗粥,緊是緊了點倒也活的下去。”
聞言,寧栖手心一緊,望着小女孩狼吞虎咽的發愣,那麽多赈災銀,難道只夠每日一碗粥?
“先前有大老爺也給了饅頭,可惜被人搶走了。”小女孩委屈的低下頭。
母親哽咽的摸了摸孩子腦袋,視線落在前方,“那大老爺問了我們許多事,現如今人還沒走呢。”
寧栖扭過頭,其他兩個難民棚的人也都湧了過來,顯然食物肯定是不夠分的,依稀可見遠處的難民堆裏有着兩道不合群的人影。
普通人發了救濟糧肯定都走了,誰還會在這裏待這麽久,該不會是朝廷來了什麽欽差大臣微服私訪吧?
寧栖頓了頓,一邊朝那邊走去。
一黑一白幹淨的格外突兀,許是在說什麽,一群人聊的還很順暢。
“兩位老爺不知,就算沒有水患,平日裏那知府也是強行征稅,我們的糧食有七成都要交上去,日子本來就過的苦,村子這麽一被淹,更是什麽也沒了。”老大爺心酸的拍着大腿。
其他人也是泣聲不止,那黑衣男子半蹲在地,臉色不愉,“官府從未管過你們?”
“管?哪裏會管!連城門都不讓進!”衆人罵聲不止。
寧栖湊近了後,站在人堆外,只看的到兩人背影,忽聽白衣男子開口,“往年皆是如此?”
男子聲音低沉清潤,宛若玉石之聲,像平靜的湖面落入石塊,讓人心神一蕩。
寧栖上前幾步也沒能看清男子模樣。
一個四十出頭的大漢立馬啐了聲,“可不是,那些人都是官官相護,沒一個好東西!”
“可不是!一天才給一碗粥,都是貓哭耗子假慈悲!”
一群人又開始憤慨起來,寧栖皺皺眉,她爹為了赈災連府銀都掏了出去,裏面一定是有問題,不然絕對不可能一天只有一碗粥。
她慢慢靠近,輕咳一聲,“這蘇州城附近的村子都已經開始搭建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一丘之貉。”
她越發覺得這兩人是朝廷派下來的欽差,她爹的名聲可絕對不能毀。
衆人都齊齊望過來,女子身形曼妙有致,雖是蒙着面紗,但那雙水光潋滟的明眸卻動人心弦,其他人都目露驚奇,除開周員外的夫人,似乎沒見過還有女子會來這。
黑衣男子回頭看了眼,并未理會,一邊望向旁邊的人,“主子,我們該回了。”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出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