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落日的餘晖将人影拉得老長，前方人影綽綽，賀安白被黃翠娥牽着走上前去。
裏面的怒罵聲依舊熟悉得可怕，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哭聲和周圍人的指指點點，夾雜在一起，本就不寬敞的黃土路，逼仄的空間，壓抑得頭暈目眩。
賀安白偏頭，目光探尋，找到了站在最裏面的祝雙，她緊緊咬着下唇，小小的瞳孔裏印照着這宛如人間煉獄般的景象。
見到了地方了，黃翠娥便松開了賀安白，磕起了瓜子。
賀安白抿唇，去旁邊撿了一根樹枝，擠開人群，走到祝雙身邊，在她驚訝的目光中緊緊拉住她的手，沖到了祝大國面前，用力在他手臂上擊了一下。
“安白！”黃翠娥趕緊把嘴裏的瓜子給吐掉了，大喊了一聲。
賀安白怒瞪着祝大國，“王阿姨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
祝大國吃痛，龇牙咧嘴了一下，擡起頭來怒氣洶洶的看着兩人，“臭小子！你說什麽？”
祝雙已經被吓壞了，伸出一只手來捂住嘴，大顆大顆的淚珠順着臉頰緩緩下滑，“媽媽……”
賀安白松開她的手，祝雙立刻跑過去把王小華扶了起來。
黃翠娥也扒開人群打算去拉走賀安白，賀安白大力甩開她的手，大聲道，“你自己沒有本事，就去打罵老婆和孩子，你算什麽男人？”
他現在才十歲，嗓音仍然稚嫩得很，個頭也不高，氣勢卻兇得很，像一個小小的英雄一樣，毫不畏懼的擋在王小華和祝雙身前。
祝大國被激得老臉通紅，指着賀安白吼道，“你！看樣子我今天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要翻了天了！”
他作勢就要伸手去抓賀安白，賀安白往後的躲了一下，但是臉上被他抓了一下，右臉上立刻就紅了一部分。
“你幹什麽！祝大國！”黃翠娥本來打算過來拉開賀安白，向祝大國道歉。結果現在一見賀安白臉上挨了一下子，立刻柳眉倒豎，像母雞護崽一樣把賀安白護到了身後。
黃翠娥平日裏也下地做農活，身型不小，此時這麽一站出來，祝大國便覺得壓迫感十足，連聲音都小了不少，“我也不是要打他，你也看到了，是他先動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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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兒子說得對！你算個什麽東西？平日裏有事沒事就拿媳婦出氣，是男人嘛？”黃翠娥叉着腰，大聲斥責着，“有話不能好好說？小華和你結婚這麽多年，她是什麽人你不清楚？”
有人帶頭，其他人立刻便開始轉了立場，紛紛數落起祝大國來。
賀安白拉着祝雙和王小華到了人群的外圍，又從口袋裏摸出衛生紙來遞給祝雙，“擦擦。”
他還不能走，黃翠娥還在裏面。
祝大國畢竟是一個人，勢單力薄，有舌戰群儒的心卻沒有那份力，很快便被說得臉紅脖子粗，最後怒吼一嗓子，“老子家的事要你們管？滾！”
賀安白趕緊拉着她媽也出來了，黃翠娥還沒說過瘾，還想要繼續，但是她見到祝雙和王小華也在，便住了嘴，“先回家吧。”
賀成軍下午回來後，見到家裏多了兩個人，也是小小的吃了一驚，又從口袋裏摸出錢來，示意黃翠娥帶王小華去鎮上看看。
黃翠娥不着痕跡的接了過來，臉上堆着笑道，“小華，你和祝雙今晚就住我家吧。”
她其實和王小華不那麽對付，但是已經到了現在這種地步了，總不能眼睜睜見死不救。
想到這裏，黃翠娥不自覺就瞪了賀安白一眼。
卻發現賀安白正在給祝雙擦眼淚，小姑娘因為恐懼哭得梨花帶雨，滿臉都是淚水。
黃翠娥只好轉回視線，放到了王小華身上，她白皙的胳膊上全是青紫的傷，有些皮都被打開了，看起來觸目驚心。
在硬的心腸，都有些動容，于心不忍了，在心裏暗罵祝大國是個畜生。
賀安白把祝雙帶到自己的房間裏，指了指椅子，讓她坐下，“祝雙，你爸爸經常打你媽媽對嗎？”
紮着羊角辮的小姑娘眼圈又紅了，但是還是點點頭。
“也經常打你嗎？”
“嗯。”
“祝雙，你要勸你媽媽離開你爸爸，不然他遲早會打死你們的。”賀安白語重心長道，他雙手按住祝雙的肩膀，注視着她的眼睛，從她的瞳孔中看到了小小的自己。
祝雙呆滞着望着他，哇的大哭起來，“那我以後就沒有爸爸了。”
“從他開始打你媽媽的那一刻起，他就不配作為一個父親。”賀安白鄭重的道，“你和你媽媽不應該被那麽對待。”
祝雙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但是轉瞬眼淚又溢滿了眼眶，“可是離開爸爸，我們又能去哪裏呢？”
賀安白沉默了片刻後，道，“實在不行就去鎮上租房子住。”
鎮上的房子不貴，可是他忽視了，王小華只是一個種地的農民，沒有了土地，她又有什麽賺錢之道呢。
祝雙懵懵懂懂的點點頭，“我到時候跟媽媽說。”
賀安白又不放心的提醒她一遍，一定要跟王小華說。
賀安白家裏的樓房房間多，母女兩人便睡去了二樓的客房。
半夜時，一樓的大門被敲得震天響。
黃翠娥把賀成軍推醒，擔憂的道，“老賀，有人在砸門。”
賀成軍随手從床單下抽出了一根鐵制的扁平長棍，穿上涼拖鞋，出了房門，在大門後面揚聲問，“誰啊？”
“是我，老賀，那臭x子呢？是在你家吧。”祝大國粗聲粗氣的問。
“幾點了，你不睡別人還要睡，快點回去吧，明天小華就回去了。”賀成軍道，現在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他可不想多生出事來。
祝大國還在胡攪蠻纏，喊道，“你讓那娘們出來，我就回去睡覺。”
賀成軍怒了，“出去幹什麽？出去挨打？祝大國我跟你說，是爺們，你就別他媽欺負女人。”
他最瞧不起打女人的男人，之前只是因為抱着不想惹麻煩的心态沒去管這事，現在既然人在他家，他也只能挺身而出了。
村子裏的人，都瞧不起祝大國，但是沒辦法，敢怒不敢言，誰沒事去管別人家的破事，誰也不願去觸這個黴頭。
“軍子，我不是那個意思，這不是在你家睡覺不合适嗎，這傳出去，我以後怎麽在大家夥兒面前擡起頭來？”祝大國聲音放低了點。
賀成軍也緩了緩語氣，“他們睡二樓，都睡着了，明早就回去。”
祝大國又罵罵咧咧了兩句，走了。
賀成軍回房躺下，黃翠娥嘟囔了一句，“他真夠要臉的。”
“行了，先睡吧。”
次日早晨，賀安白起床的時候，王小華和祝雙已經穿戴整齊在一樓坐着，黃翠娥和賀成軍坐在對面，三個大人都是一臉嚴肅。
賀安白洗了個臉，也做到了一邊，聽他們讨論王小華的事情。
當聽到賀成軍說做完祝大國半夜敲門後，賀安白忍不住捏緊了拳頭。
那老畜生真不是個東西！
“小華，這畢竟是你們的家事，我們這些外人也不好說什麽，還是多跟大國溝通一下。”黃翠娥微微蹙着眉頭道，這事不好解決。
賀安白突然出聲道，“只有離婚這一條路可走。”
在場三個大人都被吓了一跳，賀成軍率先反應過來，厲聲呵斥道，“小孩子胡說什麽？”
離婚，在這個年代，還算是稀奇事。
王小華呆了呆，扯出一抹勉強的笑來，“賀哥，不要緊的，小孩子。”
黃翠娥正準備張口說些什麽的時候，又傳來了一聲稚嫩的女聲，“媽媽，你和爸爸離婚吧，他會打死我們的，我害怕。”
王小華趕緊低頭捂住她的嘴，低聲道，“別亂說話，爸爸怎麽會打死我們。”
“上次是用的掃把，這次是擀面杖和皮帶，下次又會是什麽呢？小華阿姨，你挨過的打還少嗎？你想要祝雙也和你一樣受同樣的痛苦嗎？”賀安白冷靜的道，有理有據。
“安白！”賀成軍厲聲疾呵，猛的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桌子上的杯盞晃了兩下。
“阿姨，你在怕什麽？”
第三條IF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