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利弦
更新時間:2014-07-27 14:52:00 字數:2034
她将門打開,低垂着頭,不語。
久漢見此,唇張了合合了開,終還将話咽進了肚中,再瞧她微垂眸子,一副拒絕入世的樣子,暗嘆,道下一聲告辭,便離開了。
綢羅緞舞,妙妙莺歌。
門內門外,只一牆一扇門之隔,卻恍若隔出了兩個世界,一個安靜如夜,一個熱情似火,久漢的眸漸漸浸染不解,迷離萬分,似瞧着這繁亂之象,卻好似未入眼,也許那眸只沉落在心中,思索着,憂慮着,他對了還是錯了?
一梯不久,他走的緩緩也匆匆,臨出門前,還回眸瞧了眼這月色下,朝歌夜弦的怡香院,眸漸漸安定。
這裏是怡香院,不入夜,不敞門,他在期待什麽?
罷。
還未晚,未晚。
閣間中的她,卻是在人去之後,坐回了琴旁,撫着這不差一弦的古琴,她總是想念她的六弦長九,那铮铮如鐵骨般的傲然,是其他賦予不了的,她的長九覓了許久的塵世,才到了她的手,她怎舍得它落寞掉。
哥哥,你會不會途經我的房,瞧着長九,想念我?
哥哥,我在這煙花之地已有十七日之久了,整日整日的彈琴,那些官客們的眼就像戲谑獵物的獵人,瞧的令人毛骨悚然,可我每次一彈琴,總能忘記許多,好像可以慢慢的再回到我們的山中,只聽花笑樹唱,風輕揚。但我知道,我已經離開了,這裏不是山上。
哥哥,今日有人單獨讓我替他彈一曲兒,他問我的名,那副與我不大的年歲,我輕喃了你喚我多年的名,只是他未聽見罷,哥哥,若言不在了,我也不見了。
哥哥,我想你了,這是我第二百零四次想你,每天,每個時辰。
哥哥。
這場噩夢什麽時候可以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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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的趴在琴上,任由臉頰貼着尖銳的琴弦,風輕飄飄的順着窗間狹縫流露進來,在屋裏轉個圈又出去,她一動不動。
“九姑娘……”
“呲。”被驚呼聲震起,臉頰擦過弦,滲出一條血痕,她眉頭皺起,看着眼前急匆匆而來的小翠,輕開口:“何事?”
“姑姑喚我來問你,久公子為何離開的那麽早?姑娘,你的臉……”小翠急速的交代着怡紅姑姑要問的話,腳下微快的跑到她的面前,扯過錦帕,小心輕柔的蘸下她臉上的血漬。
“一點小傷,無礙。”她接過帕子,淺淡而言。
“我去幫你拿藥。”小翠見此,緩身告退,關門那一刻,依稀還能聽見她喋喋不休,似在說,這院裏的姑娘可是靠臉吃飯的啊,這臉破相了,可該怎麽辦呢。
她聽着聽着,輕輕的笑起,扯過臉頰的傷,微微泛着火辣辣的痛,琴弦過利,劃破是必然的,她只想靜靜的貼着琴弦,緩緩她的心,未曾想有人闖入。
這怡香院的消息傳的真快,縱然煙歌笑語,走了一個人,也要問上一問,她有什麽要說的?沒有,就是累了。
不多時,小翠拿藥與怡紅姑姑一同而來。
進門那刻,瞧見她臉上血跡凝固的傷口,眉頭緊皺,眼底寒光,冷硬而道:“九兒,你做什麽?”
“沒什麽。”她頭微歪,一臉懵懂不解,淡聲而道。
“沒什麽?沒什麽将臉弄成這副模樣,難道你不知這怡香院是作何?彈琴也不願?清倌不想做?可以,直接挂牌接客,連頭都不讓你露,我還可以多掙上千兩白銀。”怡紅姑姑怒喝道,柳葉的眉因怒氣輕輕挑起,描着淺似肌膚的胭脂,灑灑落落。
“沒有,只是不小心。”她微垂下眸,掩下眸裏散開的光,輕道。
“罷了,再有下次,清倌你就甭做了,我不養閑人。小翠,照顧好她,尤其是那張臉,莫留下疤,這幾日,你就在閣裏養着吧。”怡紅姑姑甩着帕子,扭着腰,在她的房裏轉了一遭,道下一通話,便轉身離開了。
小翠輕柔的為她擦拭臉上的血,酒精的火辣刺的微痛,她只皺着眉,一聲不響,待小翠上完藥,便道下一句:“我累了。”然後躺在榻上輕輕淺淺的呼吸,慢慢揚了出來。
小翠見此,搖頭退下。
夜風徐徐,她了無睡意,可不想睜開眸子,只閉着眼将自己沉浸在黑暗裏,門外的歌聲大了,窗外的風小了,賓客的喧嚣聲大了,房側多了些古怪的女子嬌嗔聲,一段雜音,一陣混亂。
她本無睡意的眼漸生困意,慢慢的真的睡了。
一夜無夢,晨起無事,她像是閑置在深閨裏的布藝玩偶,只能呆在房間裏,看着窗外同是冷清清的街,怡香院置之在煙柳之巷的深處,白日此處的的門廊都是關着,沒有一個人影。
她因臉破了相,就連夜裏也清閑了。
自己一個人在屋子裏彈彈琴,看看窗,發發呆,可第三日,就被怡紅姑姑給喚了去,讓她蒙了面紗,游街玩耍去。她微瞪的眸,看着眼前笑不攏嘴的怡紅姑姑,道:“我一人嗎?”
“陪久公子一起。”
“我不去。”她聽之,便拒了。那雖少年面貌的人和善儒雅,可她不想與他過多接觸,他眼裏的柔光,她熟悉,她曾在鏡中瞧見過她對哥哥的眸,也是那般,小心卻忍不住,遏制卻迸發難收。
她已沒心回複他,更何況,現在她也只是一個被賣身進青樓的人,什麽也做不得主。
“我說了算。”怡紅姑姑唇角的笑慢慢冷掉,斜睨她一眼,輕道。
她無言順從,不再被要求穿那輕薄的紗衣,裏三層外三層的裹上平日人們素穿的衣襟,淺色素花,腰懸一條淺藍色的束帶,綁成結,落在身前,轎子就在門外候着,她一來轎子就彎下腰,小厮掀起簾,擋住轎頂的木,令她彎腰而進不被碰壞了精致的鬓發。
悠悠晃晃,左拐右拐。
行至到一間別院中,他就立在門外,翹首以盼着,見轎子歸來,急忙收攏起臉上的神色,只餘一絲清雅在其中,冷冷的瞧着轎子落定,她走出。
“久公子,我一青樓女子,何以值得你三番兩次的千金一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