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夜
更新時間:2014-07-26 17:18:26 字數:2035
“喲,這怡香院來了新雛兒了,瞧這一手琴,怎麽樣,久大少爺,沒來錯吧。”臺下一桌上,坐着三位公子,其中一人衣衫松散,眉目略顯桃花,一副風流之相,手碰身側一男子的身體,笑道。
“琴不錯。”久公子點頭,藏不住眼中的驚喜。
萬萬想不到這煙花風流之地竟還有如此的女子,恍若一場霧,朦朦胧胧,清清淡淡,游離空中,她該是自由的,她的琴似乎也在哭泣着,是在怨這逢世的不公還是怨這命之不得抗拒?也許都有吧。
“久哥,若是喜歡,我将人喚來讓你瞧夠,哪用的着讓你苦苦相望啊。”說着就見那人擡手招來一旁的小厮,對着耳邊說了幾句,甩下一錠銀子,就揮手讓人離開了。
“莫……”一語未了,便收了心思,他想與這位姑娘相識,想聽她琴裏故事。
可一首曲兒結束,就見臺上的人退了下去,匆匆的腳步,低垂的頭,發絲因步伐而揚起,似略過了萬千迷香,身旁有許多的人在叫着,喊着,說:“小娘子,去哪裏啊?再來一曲啊,別走啊,爺給你銀子,再來一曲……”可她的腳步并未停下,捷徑的向着二樓某一間的屋子中,緊閉了房門。
他不由輕嘆,臉上是不得見的落寞。
“小丫頭,不錯嘛,倒是可以讓當當清倌,但若有人出價高了,我自是會收的。”怡紅姑姑在她進門那一刻說道,淡挑的眉眼瞧着局促站在門側的人兒,緩緩而道。
“我住哪?”她只擡眸看了眼面前的人,便落了眸,清倌,也不過是一時有她的琴藝傍身罷了,如若她的琴再難引起人的注意,那麽成娼也是早晚的事,沒有什麽好歡喜的。
“這間屋子給你了,小丫頭你叫什麽?”怡紅姑姑點了點放在桌上的手,道。
“九兒。”她不想将名字告訴面前的人,若言若言,那是他給的,如若他不在了,她是不是也該将名字剔除?可她舍不得,那是第一個人為他取名,也是第一個人陪了她那麽久那麽久,她怎麽舍得。
長九,便借了你的名,用一用可好?
“九兒?以後你便是我怡香院的九姑娘,丫環兩個,大可以在我怡香院享福,只要你莫要妄圖逃。”怡紅姑姑湊到她的面前,輕輕撫着她的臉頰,眼底有淺淺的溫柔,輕聲細語的在她耳邊落下一席話,便離開了。
“別像昨兒那般不識好歹,敬酒不吃吃罰酒。”
背馳門,臉落進燭光裏,落寞堪堪,沒有任何欣喜,好似這一切都與她無關,她在心外圍了堵牆,困住裏面的靈魂與跳動,做個無意識的人,麻木的,順從的,不過是一個為自己無能為力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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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總要一天天的過,她既尋不出機會,也逃不開命,終日在夜臨後,在這喧嚣靜廖下,彈上一曲,大多都曲音婉轉憂傷,一如她的心境,痛意盎然,困拙不安。
第十日。
有人出了高價錢買她一夜的琴,怡紅姑姑應了,這日她不必在夜至後對着那粉紗後的人們彈着幾近千篇一律的愁緒,也不必一次次的将心剝開合上,反反複複的讓痛淩遲一番。
她被描上淺嫩的妝,眼上是粉嫩如桃花的瓣兒,只一點粉紅在中,兩邊淡淡淺淺似白微粉,臉頰輕輕的撲上粉,唇紅潤如桃,一衫粉裙,抹胸而至,裙下是一朵較大的桃花,連着褐色的枝幹,落在擺下,輕紗外衫淡薄如翼,只淺粉色,為裙上的花添覆一抹朦胧之态。
“九姑娘,人來了。”不多時,聽門房被扣響,有人推門而進,她坐在窗前,瞧着微開的窗外沒有一點星光的夜,徐徐轉身。
“姑娘,在下一相情願請你為我單獨彈一曲兒可好?”只見一文質彬彬的有理少年,也許比她大。輕淡的眉彎着,不若劍眉淩厲,唇紅齒白,似被嬌養的少年郎,令人說不出拒絕。
她輕點頭,走到琴旁,彈了一曲,如夜無辰,如風無波,琴曲寥寥重複的音,卻凝成一首曲,反反複複的曲兒,像童謠的調子,只那般,反複而不唐突。
“能問姑娘的名嗎?”
“只一路過客,無須名與姓,公子聽完便走吧。”她瞧着他談吐輕緩,儒雅,別過頭,看窗,只一曲琴,便令人惦念上名,哥哥,這麽久,你為何不曾尋我一刻?是忘了嗎?她唇無意識抿起,扼成一條細縫。
“過客與否,只在執着與不執着間,無關時間的匆匆與長久,我聽你的琴,想接近你,了解你,不曾虛假,至于到何種地步,我也不知。”他酌起一杯茶,淺飲着,看着她背後的影,細長而苦澀。
“若言。”她輕若風的聲音飄進空中,令對方一時無查,竟沒聽進耳中,恍若有聲,只好重新開口問道。
“什麽?”
“九兒。”她回眸,将窗掩下,只露一點清風,淺淺而言。
“倒是有緣,家姓久。”男人淺笑,似在為這微妙不可足道的小事欣喜,他就是那一日聽曲的久少爺,之後連番十日都坐在下方,聽她彈曲,離開,反反複複;瞧她總是垂眸與任何人不語的樣子,心生所動。
“久公子,夜深了,你該回了。”她擡眸看着男子淺笑溫潤如陽的眼,心中如鲠在喉,沉默片刻,道。
“你要接客?”不知怎麽的,久漢突的沉聲而問道,這夜是深了,可對這煙花柳巷之地,不過是才開始罷,她如此的趕自己走,莫不是要……想到她柔弱嬌憐的摸樣落入他人的眼,那淺淺的聲喚在他人的耳,他突的心急而沖。
他只想讓他看見這一紙美好,這才在十日蹉跎中,花了不曾花過的錢,買了她一夜的琴,他想相識眼前的人兒,想聽她琴裏的故事,更想知道她不得已的苦衷,為何落入此地。
“你……走吧,我累了。”她眼睛突大,像是深海裏的魚,圓滾的眼珠,瞪着他,似有什麽話說不出口,最終只化為淺淺的乏,輕道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