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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江東工具人》作者:喬南de茶香

文案:

這是一個既是陪伴也是成長的故事。

孫策當年在橋邊撿回一個女娃娃,取名喬陌。這個喬陌長大後是打架也行,潛伏也行,還頗具有将帥之才。

孫策遽逝,孫權即位,對這樣的人才自然是“取之無禁,用之不竭。”

有人要投奔曹操了?喬陌,上!

剿匪,喬陌,上!

打獵玩樂,喬陌,上!

就這麽呼來喚去,十年眨眼而過。

雖然但是,工具人也是有感情的!

內容标簽: 因緣邂逅

搜索關鍵字:主角:孫權,喬陌 ┃ 配角:甘寧,洛千帆,孫尚香,淩統 ┃ 其它:

一句話簡介:雖然但是,工具人也是有感情的。

立意: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既見君子

清晨,白霧還有些許未散盡,山間曲曲折折的小道上便已有一名女子策馬疾馳,陣陣馬蹄聲驚起了林間栖息的飛鳥。

女子技藝娴熟,全然不顧小路的曲折,朝山頂的寺廟奔去。直至眼前出現了紅牆,她才利落地收緊缰繩,翻身下馬。整個動作一氣呵成,英姿飒爽。她拍拍馬兒,意示它可以到一旁吃草,再取下馬上的配劍,腳下用力,側身躍進寺廟內。

穿過一條條幽深小徑,來到一個房間門口,輕敲了三下,裏面傳來一名年輕男子的聲音:“進來吧。”女子聞聲推門,朝男子行禮:“玄武喬陌,參見主公。”

孫策略一擺手,讓她起身。

“袁術那邊的消息如何?”

“袁術已故,其舊部、家眷正往廬江皖城逃去,欲投奔劉勳。”

“劉勳?”孫策輕蔑地嗤笑,“不過一個因為袁術才能忝列太守之位的人,本事不見得有多大,管的地方倒不少。”

“屬下離去之前聽說了主公修書給劉勳,劉勳現已起兵出發,皖城空虛,正是咱們的好時候了。”喬陌不卑不亢道。

孫策一笑,“是,孤旋即出兵,有一件事到是要托付給你與——”孫策還未說完,就被喬陌擡手阻止,她把手按到劍上,躲身門後,細細向外傾聽,果真有一陣腳步聲。

待腳步聲靠近門口,拔劍出鞘。

“誰?!”

孫策看清來人後,立即喝道:“喬陌收手!”然而喬陌出劍極快,霎時間已經刺向來人面目。好在那人也是習武中人,反應極快,側身躲過一劫。

孫權拍拍胸口,朝孫策抱怨:“哥,我可不知道找你還要經過一場生死的考驗……”喬陌收回劍,淡淡開口:“要不是主公喝我停住,少将軍的臉上,可要多一道疤了。”

孫權不服:“好歹我也是個習武之人,難不成還怕了你?”

孫策從中打趣道:“仲謀你若真的同她打鬥一場,怕你真的會甘拜下風吶。”

孫權悄聲道:“一名女子而已……”喬陌冷冽的目光投向他,逼得孫權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孫策繼續剛才的話題:“喬陌,你便與仲謀一起,找回被袁術霸占的玉玺,記住,千萬小心。”

“屬下遵命。”喬陌見孫策沒有其他事情要吩咐,遂告退。

孫權疑道:“兄長說找我有事,就是去找玉玺?”見弟弟有些不滿,孫策安慰道:“你幼時便是第一個在宮殿廢墟裏找到玉玺的人,孤信你與它有緣,這次也能找得到。”孫權還是不開心:“那為什麽要和那個什麽喬陌一起?她剛剛還用劍指着我。”

“那只是誤會罷了,你方才不是還說要同她比試嗎?”孫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渾然忘記自己剛剛所說的“甘拜下風”。

孫權從來不敢違拗兄長的意願,只得點頭應允,靜靜坐在一旁喝茶。孫策斟了一口茶後問道:“聽聞淑慎的身子近來不大好,怎麽回事?”

“體虛罷了,加上天氣轉涼導致,沒什麽大事。”孫權口吻淡漠,似乎是不想提及。謝氏淑慎,是孫權的發妻,會稽謝氏的女兒。當年吳老夫人親自為孫權娉娶,個中緣由,不過是看重謝氏一族世家大族的身份與在江東的威望。孫權與她哪裏有情分可言,都是家族的安排而已。

孫策知道他的不滿,開口勸導:“母親也是為了你好,況且孤瞧着淑慎并沒有什麽不好,夫妻之間感情總是需要磨合的。”

“也并沒有到連面都不見的地步,”孫權苦笑,“逢年節,初一十五還是會去的,只是兄長,算了,無事。”

喬陌回到隐苑稍稍喘口氣,正打算好好休息,房門卻被人一把砸開,随即傳來一道爽朗的聲音,“阿陌,你回來了!”

蝶言一向如此,人未到,聲先行。

喬陌好脾氣地看着她,“你終日與雲纨在一起,卻沒有學得她半分溫婉。”雲纨聽後微微一笑,顯得嬌小玲珑。她眉眼細長,臉龐也甚是嬌小;而蝶言卻是圓臉,身形也壯碩些,不似江東女子般纖細,倒像北方女子。

蝶言不以為然,“雲纨她那般嬌弱,萬一遇上刺客怎麽辦。哪有我這般壯碩好使吶!況且《詩》裏說了,‘碩人其颀’——”

喬陌不等她說完,迅速捂嘴,點頭附和:“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雲纨見狀也忍不住大笑,而後才柔柔開口道:“喬陌,這房間素日我與蝶言都是打掃好的,你且歇會兒,晚上我們上街去,為你接風。”

暗衛為搜取情報,自然會有屬于自己的驿站。在吳縣,暗衛設有采薇樓、雲水觀、金鳴坊和醉春風四個主要的聯絡站,分散在城區的四角。除此之外,還有少數的茶肆零散地散落在城區中間。這些地方最初是為了暗衛藏身所設,到後來想着借此來探聽情報也是不錯的選擇。畢竟每日人來人往,言語繁雜。

日薄西山,喬陌一行走進采薇樓。

采薇樓一向屬左衛長雲纨管理,樓內的裝潢極盡大氣奢美。食案木材自不必說,連堂內挂着的紗幔都是絹絲材質,再綴以明珠美玉,讓人好生眼紅。雲纨走向櫃臺,低聲吩咐,又看了看進賬收益。

喬陌和蝶言上了二樓靠着窗邊坐定,等着雲纨。

“雲纨可真大氣,暗衛四所裏,可就采薇樓最為豪氣,我的醉春風連這一半都不及呢。”蝶言喝下一口茶水後開始感慨。

“你可別取笑我,醉春風可是個好地方,暗衛裏多少人想要呢。采薇樓不過是表面光鮮亮麗罷了。我方才看賬本,吃緊得很。”雲纨緩緩走來,一舉一動都十分溫婉,連抱怨聽上去都是嬌嗔。

醉春風是青樓,肥水最大,管理起來也無需費神。喬陌正是覺得蝶言素日裏咋咋呼呼,才會将醉春風交給她打理。而雲纨一向沉穩,做事滴水不漏,這也是喬陌讓她打理采薇樓的原因。

“那些個眼紅醉春風的,是眼紅裏面的姑娘還是收益啊?”喬陌笑道。

“醉春風裏面的姑娘個個柔情似水的,哪像我們這麽糙?蝶言你這選姑娘的目光倒是很不錯吶。”雲纨也打趣道。蝶言吞下糕點,“那當然,醉春風既然是青樓,可不得有點青樓的妩媚?要是裏面的女子都像我們一般舞刀弄劍,不解風情,客人都沒有。我啊,柔柔弱弱的女子不會做,可是知道該是如何。”她說完,不無驕傲的看着二人。

小厮将菜肴端上來,為她們擺好俯身行禮後便退下了。三人有說有笑,享用菜肴。

“真的不去醉春風轉一轉嗎?”蝶言一臉熱切,剛剛喝了酒的臉頰變得微醺,兩人見狀不由得笑她:“瞧你一副醉了的模樣,罷了,就在街上轉轉也好。何必拘于一處,怪難受的。”

三人本是随意地在街上走動,蝶言突發奇想:“我要去放河燈!去那!”

喬陌順着她手指指的方向看過去,水面粼粼,泛着些許河燈,星星點點的煞是好看。還有一些小舟在水面上輕輕曳動,乘舟賞景,豈不美哉。

“诶,你們看那人,是不是少将軍?旁邊那個,是少夫人吧?”喬陌雲纨聞聲望去,孫權同謝淑慎一起上了一葉小舟,身邊并無一人跟随。“少将軍果真是謙謙君子,你看到沒看到沒!還扶了夫人一把。”蝶言此刻正冒着星星眼。喬陌無奈:“不過是虛扶一把,而且,他們是夫妻,這些舉動很正常好嗎!”雲纨看着蝶言,對喬陌低聲耳語道:“我們還是回去吧,蝶言這個性子,萬一叨擾到少将軍就不好了。”喬陌點頭,一把拉過蝶言,捂住她的嘴,耳語道:“回府。”

另一邊,話題中心的孫權和謝淑慎則相顧無言。

謝淑慎的神情在黑夜中看不真切,不過孫權也知道她是在不滿意,大家閨秀深夜外出,嬉戲游船,有失家門風範。孫權咳嗽一聲:“馬上就到乞巧節了,我可能有事,陪不了你。今日,就算是提前同你過了罷。”謝淑慎颔首:“多謝夫君記挂。”便不再言語。孫權不發一語的劃槳,深感無力。小舟行駛到江面中央,孫權索性停了下來,躺在船板上看天空。

“淑慎,你看,滿天的星星。”

謝淑慎聞言坐在他身邊,只是淡淡地撇了一眼,附和他說:“是啊,繁星璀璨。”

“你自嫁入府中便終日悶悶不樂,為什麽?”孫權依舊看着夜空,口吻平淡。

謝淑慎顧左右而言他,勸谏他說:“夜深了,回去罷。”她越是如此,孫權就知道,他已經觸碰到了話題的核心。這答案,是謝淑慎最為重視的秘密。

其實她也很好開口,兩姓結親,無情無愛,就可以搪塞過去。她沒有用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來搪塞他,孫權都不知道自己該慶幸于她的實誠還是悲哀于她連借口都不屑于對他說。

“你不願說,那就只好我自己來想了。該不會是一個‘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而死的故事吧?”孫權笑着看向她。謝淑慎卻為了這個看似平和的笑容吓得一抖,身子止不住地寒顫。

虧她還是謝家女兒,這點都禁不住吓。

孫權懶洋洋地開口:“看來我猜得八九不離十啊。不過你謝家的身份,究竟是怎樣一個人才能被你這個閨中大小姐看上呢?不過——”孫權起身坐好,“若是你已經同他定親,我孫家也不是不講道理的劫匪,斷然不會棒打鴛鴦。所以你要明白,就算不是我,你也嫁不成。”

謝淑慎精致如面具的臉上終于漏出了一絲破綻,她壓抑不住心底的情緒湧動,小聲抽泣。

“如今就只有你我二人,你但說無妨,我就當聽個故事了。”

謝淑慎對上他碧色的眼眸,調整好情緒才開口:“故事是已經發生過的事,可這件事,還沒有結局。”

孫權心裏一凜。

“如你所言,謝家的女兒該做什麽,我比你清楚。”謝淑慎苦笑道,“該嫁給誰,我也清楚。今晚若你是真當故事聽,我可以講,不過希望你,聽過即忘。”她說罷,朝孫權跪下行禮。孫權連忙将她扶起,進了船艙,“你說。”

會稽時有山匪出沒,謝家為了女兒的安全嚴禁她外出,謝淑慎被關得煩悶了,自己帶了一個家丁小厮就出門了。剛上街沒多久,謝淑慎就懂得了父母的安排是多麽的正确。戰亂和山匪将街道洗劫一空,一些屍體還沒來得及收拾,還有兩三個山匪正在整理自己的戰利品。

謝淑慎還沒反應過來,那位姓蘇的護院就一把拉過她,“跑!”山匪們相視一笑,發出的□□讓人不寒而栗,抄着刀就沖向他們。

謝淑慎一個閨房小姐哪裏折騰得動,蘇護院心一橫說了句“小姐,抱歉。”便把她抗到肩上。

等謝淑慎醒過神,已經回到了府中。她問母親護院在哪裏,母親放下藥碗,只告訴她關于孫家的婚事,讓她好好待嫁,便不再言語。最後還是身邊的小厮告訴她,姓蘇的護院縱容小姐出府,未盡保護之責,已經被逐出府了,不過念在還能将小姐完整地帶回府,就不予以懲罰,還賞了銀錢。

謝淑慎愣住,那名護院明明是一番好意,什麽都沒做錯。卻因為她,成為飄落街頭的流浪漢。

她依稀記得,山匪朝他們揮了一刀,是他擋下了。

“明明這一切是我錯了,他替我受了罰。我倒好,每天平平淡淡地過着,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後來怎麽樣了。”謝淑慎拿起桌上的茶杯,猛喝了一口茶。

很苦,也很澀。

“看來,我猜錯了。”孫權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打岔。

“所以我讨厭那些山匪,讨厭這所有的戰亂,讨厭我自己,讨厭謝家。用別人的命拿別人的血來換自己的平安順遂。”謝淑慎緊緊握住茶杯,憤憤地說。

孫權無聲地覆上她的手,“戰亂也好山匪也好,其實都不是你能決定的。是人心,人心貪厭,才有戰亂,而要活下去,也只能拿起武器不停搏鬥。”

“父母都對此事不甚在意,只我一個人接受不了,我始終覺得是我葬送了他。平白無故的一條命,只是因為我……”謝淑慎苦笑一番。

孫權生長于血腥殺戮之中,又随孫策參加過幾次戰鬥,對生命的看法與謝淑慎截然不同。

平白無故的生命麽,他向來只認為生死由命成敗在天。

死了就是死了,在當下的光景中,殺戮也好戰争也罷,就像是人要喝水吃飯一樣。

但是此時他并不能這麽說,眼下,只要接過謝淑慎的話頭,夫妻二人的關系便可近一步,而與謝家的關系,也會在親切幾分。

“我答應你,試着去找找他,但我不能保證一定找得到。”孫權輕聲安撫她。

懷中女子破涕為笑,仿佛漂流的浮萍終于找到了根,緊緊依靠在孫權懷裏。

有用的信息只有兩個:在謝府做過事和姓蘇。至于名字,謝淑慎和她周圍的侍女都不曾了解過。

“奴婢記得,蘇護院進府的原因是為了替妹妹買藥治病。對!是這樣,當時他苦苦地哀求老爺買下他,就是為了賣身錢。當時哭得可慘了,縱使過了這麽久,還是記得當時他磕頭磕得整個額頭血汪汪的。”謝淑慎身邊的婢女答道。

“十年前的事情了,你确定你沒有記錯?”孫權打量着眼前這個老媽媽,半頭的白發,臉上也隐約浮現着皺紋。

“奴婢是老了點,可腦子沒壞。蘇護院的事情,句句事實。”并沒有因為孫權的質疑而生氣,反倒答得樂呵呵的。

孫權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你先回去照顧夫人吧,告訴她晚上我過去用飯。”

“諾。”

是夜。

“過幾日就會出兵了,我會同兄長一道去皖城。蘇護院的事情你不必擔心,我已經吩咐了人去做。這段時間,你且寬心。”孫權說罷,飲下一樽酒。

謝淑慎搶過他的酒樽,“不要吃冷酒,溫一下也是好的,別貪涼。”孫權一瞬有些詫異,但旋即調整了過來,“那你給我溫。”

謝淑慎含笑道:“好。”

終于恢複正常了啊,孫權心裏像是有小人在唱歌,止不住。

受命于天

孫策大軍開拔,卻并未讓孫權一路跟随。

“等下你與喬陌一道,先進入皖城,替孤尋一個物件。”孫策單獨叫來孫權,殷殷囑托。

孫權滿腹疑問,尋物件?什麽東西這麽重要?喬陌?又是誰?

等等,上次兄長好像說要找回玉玺,還說要和誰一起……

“喬陌參見主公,參見少将軍。”正思考間,一道冷冽的聲音傳入耳中。入眼的,是記憶中有些模糊的面容。

是她。

上次說要比試的人。

孫權看着眼前這個比自己低了一個頭的小姑娘,看着自己的兄長,眼神中盡是不屑。

讓一個小丫頭和我去找玉玺?哥哥,你認真的?孫權擠眉弄眼,滿腹牢騷。

孫策并不理會他眼中的不屑,只對喬陌說道:“保護好少将軍,且要完璧歸趙。做得到?”

“雖死莫辭,屬下定當盡心竭力。”喬陌退後一步行禮。擡起頭看向孫權,“少将軍,多多關照了。”

喬陌和孫權悄悄離了大軍,疾馬向皖城馳騁。

孫權看着她策馬的動作,娴熟自然,心下便了然了。應該是多年派出去的探子,游歷四方,策馬才能如此動作。這樣的人,身份自是尤為隐蔽的。

想到兄長對自己這麽信任,孫權心裏的小人,又開始歌唱了。

他也只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少年而已,渴望被信任,被重視。

“少将軍,”喬陌勒住馬,不鹹不淡地開口,“休息一下吧,此地距離皖城也不遠了。”

不等孫權答應,喬陌已然翻身下馬,低頭拍拍馬頭,像是與馬共鳴。

“是你累了吧,兄長還說讓你保護我。我看就你那小身板,還不如我保護你。”孫權一面揶揄,一面下馬。剛剛站定,喬陌的劍又直指他的面門。

“是主公。”喬陌依舊沒有語調,沒有表情。

孫權被她一指,剎那間失神,俄頃反應過來,她是在糾正他對自家哥哥的稱呼。

“他是主公,可也是我的胞兄,我們同父同母,血濃于水。我對他的尊敬,尊不尊稱都一樣。”孫權用手輕輕撥開喬陌的劍。面前這名看似弱小的女子手腕一翻,孫權的手指立刻就見血了。

“雖然是心裏的尊敬最重要,但如果無所表達,就沒有人知道內心是怎麽想的了。”喬陌收劍的時候微微一笑,透露着幾分俏皮。

“喬陌,你為什麽會成為今天這個樣子?”孫權不計前嫌地同她攀談,從包袱裏拿出藥瓶,想撒點藥止血。

喬陌蹙眉,走過去阻止他這種浪費藥品的行為:“這麽一點血就要用藥嗎?舔一下就好啦。”

孫權有點咬牙切齒,“我不喝血。”

喬陌拉過他的手,嫌棄地看了一眼,但還是把他的手朝着自己的嘴拉過來。她的嘴唇輕輕地覆上去,舌尖添了一下受傷的地方,緩慢地吮吸着。

“好了。”

看着面不改色的喬陌,孫權臉上的表情可謂是多姿多彩。軍士之間常有人會為同伴這麽做,一點小傷是不值得上藥的,軍醫不會為此浪費緊需的藥品。但他着實沒有料到喬陌一介女子也是這樣不羁。

于是他又回到剛剛那個問題。

“這個麽,說來話長,少将軍不必知道。”她頭也不回地走向路旁的小溪流,飲馬取水。

閑言碎語被風輕輕送到孫權耳畔--“早知道就不要割傷他了。”

二人在黃昏時分趕到了皖城。整個城并沒有因為戰火而蕭條,各色物品應有盡有。小商小販們趁着日落之前叫賣得更加用力,希望可以多賣出一些商品。

“少将軍,待會進城過後,我就稱呼您為二公子,可否?”喬陌輕聲低語,不傳六耳。

孫權爽朗道:“叫我阿權就好。”

喬陌本想開口拒絕,但他們已經進城,争執過于顯眼,她也不好再說什麽。

暗衛在皖城經營者一家平淡無奇的客棧,喬陌每回來就是在此投宿。

“這裏安全嗎?”孫權上樓,不禁懷疑。

看着面前的小客棧,擺設陳舊,看上去随時都像要關張大吉。

“皖城不會有比這更好的地方了,安不安全我不保證,但是是最能暢聊的地方。”喬陌轉身面向孫權,指着角落的兩間房,“我們就住那裏,可否?”

客棧最隐蔽的兩間房,不細看,還以為是堆雜物的地方。孫權無可無不可地答應了。

待進房後,孫權就後悔了。

後悔剛剛他如此鄙視這個“小破客棧”。

房間裏幹淨整潔,被褥摸起來軟軟的,還帶有一股陽光的味道,應該是今天才曬的。案幾上擺放的茶杯質地雖不是名貴之物,但顏色款式皆是素雅,就連茶杯內壁上還繪有梅花圖案。

案幾西側,煨着一壺茶。孫權取下來為自己斟一杯茶,房間內一時茶香四溢,也許是他心裏作用,總覺得入口的茶帶着梅花香氣。

“阿陌,你又來了。”戲谑和欣喜的聲音伴随着推門的吱呀聲同時傳入孫權耳中。

推門進來的女子沒料到房中并沒有她要尋找的人,四目相對之時,兩人眼裏都是驚訝。

“你是誰?”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與孫權的詢問不同,女子還拔出匕首,直抵孫權的脖頸。

孫權無奈,心嘆她的速度怎麽這麽快,明明剛剛還在門口而已。

“雲素,住手!”

喬陌适時出現在門口,厲聲喝止。

“阿陌,他是誰?”雲素收刀回鞘,好奇道。目光在他倆的臉上梭巡。

孫權看向喬陌,不知如何開口。

“這是少将軍,主公有事交給我和他。”喬陌沒有絲毫隐瞞,直直地說了。

“這樣啊,”雲素聞言笑了笑,“那阿陌,我去給你排隊買相思糕,你陪着少将軍好生轉轉,好好做事。”

“你就這麽告訴她了?”孫權難以置信,喬陌不是一臉都寫着“生人勿近”嗎?不是一直都把兄長的事當成最高機密嗎?

“不是外人。”喬陌笑笑,“對了少将軍,收拾一下,出門轉轉吧。”

兩人相伴走上皖城的大街,孫權看着她閑庭信步、雲淡風輕的樣子,一把拉過她耳語:“怎麽玩起來了?不是還要找東西嗎?”

“急什麽,阿權你第一次到皖城吧,我帶你玩玩。”喬陌毫不避諱地勾過他的肩,整個做派就是浪蕩公子的模樣。

孫權:“……”

“我還以為你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沒想到還挺有意思的。”孫權拖着疲憊的身體坐下來。喬陌一路上拉着他幾乎走遍了皖城各色商鋪檔口。雜耍唱戲的,擺攤賣吃食的,若不是孫權極力攔住,喬陌還得把他拉進妓院青樓紙醉金迷一番。

“少将軍還覺得我木讷寡淡無趣吧。”喬陌打開手中的紙包,從中拿出一塊糕點塞入口中,頗為享受。

“我們統共也沒見幾次,談不上寡淡無趣。”孫權輕呷一口茶,唇齒留香。

“如少将軍所言,我們還算是初次見面,彼此之間不用太熟,但也別太生疏,不是嗎?”喬陌将手裏的物事遞過去,作分享之意。

孫權也不再見外,伸手就拿:“雲素和這間客棧是怎麽回事?”

雖說是客棧,但二樓上只有店裏的夥計在住,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客房可供居住,白天客源寥寥,一點也沒有客棧的樣子。

“這間客棧只賣吃食,不住人。至于雲素,我只能告訴少将軍她是這客棧的管事。其餘的——”她做了個封口的動作。

“喬陌,你是暗探吧?”孫權趕在她出門之前發問。

喬陌伸向門栓的動作一頓,旋即又笑道:“算是吧。”語罷,拉開門回了自己的房間。

孫權拿着只吃了一口的糕點還在思索,喬陌、雲素,都是暗探,這間客棧即是“可以暢談”的地方,就應該是暗探在皖城的據點。店裏的夥計既然可以住在這裏,那麽也肯定是暗探——至少是信任的人。

這一切,都是哥哥的布置吧?

只會打戰在亂世站不住腳,還得有詳細的信息網才能捕捉到瞬息萬變的戰況中難得的戰機。

孫權懊惱,哥哥心細如發,自己卻是有所不及。像是要洩憤一樣,他狠狠咬上一大口糕點。

滿腹心事地入睡後果就是眼圈底下烏青的一道痕跡。

“少将軍昨夜沒睡好?”雲素盛上一碗粥遞給他,疑惑。客棧自然是不能與将軍府相比,但是條件也不至于差到睡不着吧?這個少将軍怎麽如此嬌生慣養。

雲素向來思維活躍,孫權哪裏知道,就盛粥的一會兒工夫,他已經被她腹诽一通了。

喬陌撇他一眼,端起粥碗:“等會我去買雞,中午炖湯吧。給少将軍好好補補。”言語之間,盡是戲谑。

雲素接過她的話茬:“買烏雞,烏雞最是滋補。要不再去藥鋪買點山參,大補啊!”

孫權默默喝完粥,看着她倆一唱一和,感覺頭疼欲裂。

喬陌并沒有真的去買雞,雲素也沒有嚷嚷着叫夥計去買山參。孫權拉過喬陌,“今天又去哪?還玩?”

“去打聽消息。”喬陌拉着他頭也不回地沖出客棧。

“你确定?”孫權看着面前的牌坊,不禁懷疑喬陌是否再次玩心四起。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妓院。

“這裏是最好的地方了。”喬陌顯然熟門熟路,直接拉着他上二樓,進了一個名為“暖玉”的房間。

“你來了。”暖玉笑意相迎,吩咐身旁的小厮:“去把媽媽叫來。”

“這位是?”暖玉疑惑地看向孫權。

“叫他阿權就好。”不同于客棧裏的直接,喬陌在這裏顯然要謹慎一些。

“阿權公子,請坐,奴家為你們沏茶。”暖玉笑意不減,言語柔柔。

孫權對妓院這種地方,很是反感,他一直認為這些地方污穢,又讓人迷醉,只能玩物喪志。

喬陌毫不在意地開口:“阿權,其實妓院裏面才是打探消息最好的地方。”她接過暖玉的茶,喝了一口。

“此話何意?”

“妓院裏面的人,最雜亂,有一地的長官,也有底下販賣的商販。各色人等應有盡有。對待美人的陪伴,美酒微醺,誰招架得住啊。”喬陌放下茶杯,手伸向糕點,拿起一塊相思糕。

“阿陌每回來,都會買相思糕來吃。弄得我啊,每日都備着,生怕你哪回來讨不着。”暖玉開玩笑道。

“真是難為你了,相思糕可不好買,每日這福記糕點鋪都排着那麽多人呢。”

“誰叫你愛吃呢。”

門外傳來一聲通報,“暖玉姑娘,媽媽來了。”

一名中年歲數的婦女走進來,孫權感覺整個房間都浸在了一股花香之中。或許香氣過于濃郁的原因,孫權一陣咳嗽,喬陌起身将窗戶稍稍推開一點。

“我沒事。”孫權因着捂着嘴,聲音朦朦胧胧。

“又來買消息啊。”婦人對喬陌的到來見慣不驚,往案幾邊一坐,暖玉便識相地起身退下。

“想向媽媽打聽一下,袁術家眷的下落。”喬陌掏出荷包放在案上。

“我這沒有袁術的人。”

“一個和袁術沾邊的人也沒有?”

“沒有。”

“可我分明見着了好些袁術府上的舊人在這裏灑掃,迎客。”孫權緩緩開口,語氣中帶着威懾。

“哦,我想起來了,沒有賣姑娘進來,只是購入了一批做粗活的。馬上就給帶過來,怎樣?”媽媽聞言變色,連忙起身。

“媽媽,我早說過,只要你肯賣消息,不會少你好處。媽媽如今何故賣給我假消息?難不成,誰出價比我高了?”

“倒不能這麽說,只是賣的人說過了要保密,他們也是個不好惹的。我這也是沒辦法,若不是喬陌你來,尋常人我都不說的。”媽媽面露難色,語氣比起剛才說“沒有”的時候軟了好幾分。

喬陌看着她,眼光沉下來,語氣也變得冷冽:“看來不必召喚袁府舊人了,媽媽就說,是誰吧。”

孫權在此時适時表現出少将軍的威嚴,将那些個老将軍審問人時的本領學了個十成十:“媽媽不會是為難上了吧。喬陌,看來我們還不如那些個恐吓人的浪蕩子。”

“這哪裏話!實在是……是錦帆賊。”媽媽臉上的表情像是義士就範一樣悲壯。

“依着媽媽的意思,袁術家眷,盡在錦帆賊手中了?”喬陌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

“是。”

“為何只賣你這些粗人,不賣姑娘?”

“一是我買不起姑娘,打掃粗人不值錢,便宜一點;二是,錦帆賊不願賣。”媽媽絞着手指,為難似的開口“本來吧,我是看上了一個姑娘的,覺得就算貴了點,但也值當,但錦帆賊不賣,我也沒辦法。”

“要姑娘不要錢?這說法倒新奇。”喬陌有些不屑。

“多的情況我也不知道,但我看吶,是做了什麽交易。”媽媽語氣篤定。

孫權喬陌飛快交換一下眼色:玉玺!定是拿玉玺做的交換!

“媽媽,我們走了,有什麽話你讓暖玉告訴我。”喬陌拉上孫權飛也似的朝外奔去。

客棧內。

喬陌、雲素都聚在孫權的房間內,雲素臉上倒是少見的嚴肅。

“錦帆賊甘寧不是好惹的,而且這個物件既然當初讓甘寧心動得都不肯發難,可見這物件不是俗物。”

“是玉玺。”孫權淡淡地開了口。

這下雲素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傳說中“受命于天,既壽永昌”的玉玺、大名鼎鼎的和氏璧。

“甘寧一直漂在船上,玉玺也不知道被他藏在何處。我們首先得找到他,再說上船,找玉玺。”喬陌有些發愁。

“但若是不上船,玉玺從何找起。”孫權也有些惱,一時之間,他也想不出好辦法。

“船必上不可。大不了殺出來,讓人在周圍接應。”雲素豁出去了,殺一個是一個。她還不信了,一群落草為寇的人還不好殺?

喬陌撇她一眼,“明天白天,上船,找他商議。”

不等他們再說話,喬陌徑直走了出去,直上屋頂。

夜風清涼,喬陌的思緒就涼風中清明許多。

“夜露傷身。”孫權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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