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傀儡蟲
正當阮歆要給他豎個大拇指的時候,付然直接就把她扔地上了,徑自走向了宿舍樓的角落。
“付然你大爺……”
她恨恨地爬起來,卻見于浩正坐在宿舍樓前廢棄的花壇上,歪着一只腳,方蕾就坐在離他不遠處的地面上,直直地盯着他。
“我就知道你得找來。”
于浩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流下來,喘着粗氣說,“一時倒黴,碰上鬼打牆了。我一咬牙就抱着方蕾從四樓上跳下來了,結果一秒就落地了,原來我那時候呆的是二樓。方蕾沒事,我腳可能骨折了,一點疼,不礙事。”
是條漢子。
就是腦子不大靈光,這虧得是二樓跳下來的,要是六樓,現在就得橫屍在她面前了。
這兩人都什麽習慣,鬼打牆有往樓下跳的?
阮歆走過去說,“再忍忍,我給你打120。”
“不能打!”
于浩趕緊阻止她,目光看向方蕾,阮歆知道他的意思,一時為難。
她湊到付然耳畔低聲問,“方蕾到底怎麽回事?真有野鬼在她裏面?”
付然也犯疑,走到方蕾面前蹲下來查看她的狀況,沒想他剛一靠近,方蕾就像是怕極似得用雙手爬離他身邊,慌張地甚至讓地上的樹枝勾破了腳。
于浩忙攔他,“她連我都不肯靠近,更不說你一捉鬼的了。付然,給我個面子,不要降她。”
阮歆也不知道怎麽說,“于浩。方蕾的魂魄如今在冥府裏,付然的姑姑照顧着,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方蕾這個屍體裏面的,一定不是她。你也不希望方蕾的軀體讓來歷不明的游魂野鬼占據着吧?”
于浩木木地“啊”了一聲,像是很難接受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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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多了。”付然悶着頭說,“她這軀殼裏,游魂野鬼都沒半只。瞅她腳上的那道口子,一點血都不流。”
于浩還是不信,“會不會原本死而複生的人就不流血?”
阮歆捂着自己繃帶上還留有血痕的雙手,知道這是完全不可能的。
可她又疑惑了,“既然沒有野鬼借屍還魂,她怎麽能跟正常人一樣?”
“怎麽可能跟正常人一樣。”付然問于浩,“你跟她呆了這麽久,她說話過沒有?”
于浩搖頭,“一句話都沒說過,我問什麽她都沒反應,也不讓我靠近她,一挨近她就要跑,我沒法把她往遠帶,這才進了學校。”
付然對他無語,“你膽子可真大,帶着個屍體都能到處走。”
“不怕才怪,我正燒紙呢,擡頭就看她站在跟前,跟見了鬼一樣,吓得我都差點尿褲子了。可我喜歡她,她是人是鬼我都要她,我是她男朋友,不能撇下她一個人。”
于浩說着話又看了眼方蕾,可她依然神情木然地坐在原地,拿手摳着地上的泥巴往嘴巴送,說不出一種古怪來。
阮歆問付然,“她到底是什麽玩意,感覺特滲人。”
付然瞥了她一眼,“《仙劍奇俠傳》玩過沒?”
她眼皮都不擡,“童年經典,肯定啊……”
“傀儡蟲是什麽記得吧?就聖姑後來讓林月如保持活死人狀态的道具。”付然踢着地上的碎石漫不經心地說,“在她身體裏的就是。”
付然解釋說,“苗疆蠱術裏有趕屍一說,她身體裏的東西應該是與傀儡蟲的作用相類似,可以操縱屍體行走自如,表面看起來與活着沒有區別,但軀體裏沒有魂魄,只是一堆蟲子而已。這東西喜食屍腐,不喜歡沾染活人的氣息,她摳泥巴吃,是因為這塊地原本是亂葬崗,底下埋的都是死人,土裏都是腐屍的味道。”
大半夜的,周圍都是荒蕪的空地,前頭一只軀體裏都是蟲子的屍體,後面一棟鬧鬼的女生宿舍,阮歆即便本質是只鬼,也給他說得寒毛直豎。
于浩的反應已然是給震驚了,他瘸着一只腳,艱難地走到方蕾跟前,還沒近她的身,她又急忙忙爬走了。她本是背對着于浩的,按理是看不見他正走來的,卻仿佛是趨利避害的本能一般連滾帶爬的倉惶逃走。
于浩的表情變得很痛苦。
阮歆小聲點問付然,“我們怎麽才能把這個蟲子趕出來?總得把方蕾屍體完整無缺的讓他帶回去吧?”
付然沉默了一會,對着于浩說,“這些蟲子一旦依附到屍體上就不可能再把它們趕下來,據我所知,它們将屍體內部産生的屍腐吃完就會咬破皮膚和血管。你有兩個選擇,任由它們把屍體吞食幹淨,或者直接把方蕾火化掉。”
于浩站在原地,低聲問,“我至少需要把她帶回給她的父母,有沒有辦法可以讓她暫時變成一個正常的屍體?如果她父母見到女兒和正常人行走自如,是絕對不可能接受這麽荒唐的理由的。”
“可以。我可以用我的血幫你寫一道符貼在她額上,活人血對這種蟲子有很大的遏制作用,但血液經氧化就會變成死血,持續作用的時間很短。而且這種符一個人的血只能用一次,所以如果你需要争取時間,我可以用你的血再寫一張,兩張符加起來可能也撐不過一小時。”
于浩躊躇地點頭,從褲子口袋裏掏出手機來撥號,阮歆聽見他與方蕾的父母說屍體找到了,請他們盡快安排火化,出殡的事能免則免,時間一到,他就會帶着方蕾的遺體過去。
然而很快的,于浩就與方蕾的父母起了沖突。
父母怎麽會接受女兒不出殡就随随便便給火化了?他們對于浩惡言相向,甚至表示會報警對于浩進行懲處。
于浩挂下電話時表情很為難,更是無奈,沒過一會,他轉頭對付然說,“現在就燒吧。”
阮歆心驚,“你……如果她父母真的問責你,你可能會坐牢的!”
“只當是我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她很孝順,一定不希望父母目睹她的屍體變成蟲子窩的情景。”于浩說,“付然,學校向南有個空地你還記得吧?我們曾經去燒烤過的,周圍荒無人煙的。”
付然點了點頭,上去扶着他走,“你的腳能撐着走那麽遠?距這兩站路,好幾百米呢。”
于浩笑了,“這只腳沒了也要讓她死得瞑目。”
阮歆連忙把連衣裙的腰帶卸下來,往方蕾的手腕上一綁,一頭交給了于浩牽着,“你牽着她上路。”
可臨走的時候,她又惦記起這棟女生宿舍樓來,“付然,放着這鬧鬼的兇樓在學校裏,不太好吧?一不小心有膽大的學生進來了,可是人命關天的事。”
付然不以為意,“沒事,真有人過來找刺激也是死了活該,學校已經計劃着要把樓拆了蓋成新的教學樓,地基一打就能把地下的死人骨頭都掘出來。剛剛鬧的最兇的鬼,也就是地底下埋着的那些冤魂,想拉人下去陪葬的,骨頭沒有,自然就會走了。”
出校門的時候依然要翻牆,于浩饒是一只腳不行,還是雙手單腳的背着方蕾摔過去了,讓阮歆看着心裏一陣揪住。
付然站在外頭照樣拉着她的手接着她下來。
十二點半,這一片學校工業區的一路上基本沒人,付然撐着于浩的重量扶着他一路走。骨折得有多疼阮歆是知道的,可是于浩一聲都不吭,手裏緊緊攥着那根腰帶,把方蕾的方向握在手裏,冷汗流了一臉。
短短的兩站路走了一小時,到達空地的時候,于浩實在是撐不住,直接就坐在了地上,疼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付然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寫了一張符甩上方蕾的額頭,站在原地的屍體直直地就倒下去了,雙手前舉,看着怪吓人的。
正當阮歆都以為付然要點火的時候,他突然走過來問,“你包裏有沒有化妝品?幫她上個妝吧……她愛美。”
阮歆會意,拿出化妝包給方蕾上了個淡妝,精心給她描畫了眉毛和眼線,特意在她的唇上塗上了櫻桃紅的唇膏。
正當阮歆把她的妝發都收拾妥當時,于浩從那頭用雙手撐在地上爬過來,輕輕拿手撫過她的臉頰,低頭想在她的唇上映上一吻——讓付然給攔下來了。
付然說,“不要這樣,她體內有屍氣和蟲毒。”
于浩無言,只能點頭。
火光燃起的時候,于浩一直目不轉睛地盯着方蕾的屍體在熊熊火焰裏化成灰燼,而付然只是轉過頭去,神色複雜。
阮歆拉着付然的衣角說,“她跟你也有一段感情,你心裏不好受吧?”
付然不說話。
她無奈,“哎呀,不好受就不好受,承認一下又不丢人。好吧好吧,那我再問一個問題……”
“沒愛過。”付然板着臉看她,很快地,卻嘆息般說,“喜歡過。”
“從來沒有人以那樣的熱情感染過我,她對我真心實意,我感受得到。”
阮歆微微笑,“她會投個好胎的。”
付然讓火在安全範圍內燒了整整一小時才讓它熄滅,阮歆把自己化妝包裏的東西全倒出來裝進了自己的背包裏,小心翼翼地把骨灰裝進化妝包裏交給于浩。
“我們先送你去醫院吧……”
阮歆看他的腳實在是紅腫的吓人,“搞不好你的腳真會廢掉,而且現在才半夜,你就是想去見她父母也不必急于一時。”
于浩順從了。
付然沒在醫院逗留,拉着阮歆就回去了,起先阮歆還不願意走,可他卻說,“你讓于浩一個人靜一靜吧,何況他接下來要面對的事……只能他一個人面對。他把責任擔下來,也是對方蕾盡最後的心意。”
回去的車上,付然拿手機翻着手機陷入深思,阮歆一把将他的手機搶過來看——都是他跟方蕾的合照,舉止不親昵,但是兩個人都是表情和諧的。
傲嬌貨,說是不為前女友難過,手機還保留着跟她的合照……
阮歆只好安慰他說,“節哀順變,不要太難過。”
付然卻把手機重新槍回去,選了一張照片放大了方蕾的面容拿給她看,“有沒有發現沒化妝的方蕾很像一個人?”
“像誰?”
阮歆對着手機反複琢磨,一聲卧槽脫口而出,“像遲茵!遲茵素顏時候眉眼就是這個模樣,如果不說話的時候,神态也像!”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