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迷霧(16)
卧底傳遞的消息, 只有在死後,才會記錄在卷宗裏。
仍然活着的,一概會匿名。
許翹摩挲着卷宗的複印件, 五味陳雜。
她從未想過, 會用這種方式同父親“重逢”。
顧梅的身份很隐秘, 根據卷宗記載, 在“郵票”的販售過程中,她相當于是整個“郵票”團隊一個有力的執行者, 在這個團隊中擁有很高的威望和地位,可以說是“少爺”的左膀右臂,綽號紅姐。
許漢江當年那夥人,用了差不多三年的時間,通過多次滲透, 死傷不少人,最後只有許漢江成功滲透到了紅姐身邊, 成為了紅姐頗為信任的人。
只是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麽,許漢江暴露了。
結合顧梅最後的相關信息和許漢江的屍體發現地來看,顧梅極有可能就是殺害許漢江的人。
面對可能的沙發仇人,許翹攥緊了拳頭, 手指甲扣得手心生疼。
但也緊緊是一瞬間, 她就恢複了冷靜和理智,越是珍而重之的案子,反而越要如履薄冰。
現在的主要任務是逮捕顧梅,如果能夠成功抓到她, 并且撬開她的嘴, 神秘的郵票團隊就能浮出水面。
只有真正的把這個害人無數的制度、販毒團夥連窩端了,才能挽救更多個家庭。
線報的信息上記錄着, 顧梅如今可能藏身的地點,就在海城。
海城是一座北方沿海城市,航運發達,算得上是內陸最大的港口城市,這裏已然成為連接海上和北方內陸的一個紐帶。
一旦讓郵票團夥牢牢掌控住這個紐帶,以此作為關聯點,把郵票擴散到我國北部,那麽耗費如此多警力、精力組建的西南“防護網”将功虧一篑。
許翹從電腦裏翻出海城的地圖,在紙上寫寫畫畫,不知不覺夜已經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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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岚破天荒敲她的房門。
“喝吧。”張岚把一杯熱牛奶擺在桌子上,雖然還是一副別扭的樣子,但眼神裏掩飾不了的關切,還是被許翹捕捉到了。
林炔的死,帶給張岚的打擊和刺激遠比許翹想象中還大。
“我老了,罵不動你了。”張岚說,“從前我不管你死活,現在不比從前,我就剩下你一個,別像你那個死鬼爹,一頭紮到案子裏不出來,不管家人,說什麽大公無私,其實最自私,說死就死的人,最自私……”
張岚嘆了口氣,“過段時間,你和我回一趟B市,三七、五七祭拜你都沒趕上,燒百天那會你這個當女兒的也沒去給摔火盆,也罷,你就當走個過場,回頭一起補上,也算他沒白疼你一場。”
“好。”許翹沒有再反駁張岚,她腦子裏都是案子,下意識就應付兩句。
張岚知道許翹和她不親,也不強求,轉身往門口走,想到什麽又說,“早些年我不想讓你看你爺爺和你爹寫的那些家傳手藝,既然你已經在當警察的路上回不了頭了,等到回去的時候,你就把剩下的都拿走吧。”
“剩下的?還有剩下的?”許翹頗為意外,她還以為當年都被燒了,已經是古井無波的心境又泛起一絲漣漪。
張岚似不願意多提,含混說道,“你死鬼爹留下的。”
“崇明在做什麽?”秘書剛剛彙報完工作,崇萬裏從堆成小山的文件裏擡起頭。
秘書恭恭敬敬地說道,“少爺再處理分公司的文件,昨天就看到了淩晨三點多,今早六點起來,又處理到現在。”
連着一周,每天都只睡兩三個小時,這段日子,林炔就像是個永動機,不知疲倦地工作着。
他必須盡快摸透崇氏集團的明賬,賬目是人為做的,是人就會有疏漏,哪怕崇萬裏雇傭的會計都是頂級會計事務所的高級注會。
崇氏集團太過龐雜,暗地裏的生意也不亞于明面上的,崇萬裏一個人是根本不可能面面俱到。
下面的分公司,大多數都有專門的職業經理人去打理,所有暗地裏的資産,也都按照比例,一部分轉移到國外的離岸戶頭上,一部分會洗白後以各種名目回流到崇氏。
這也是為什麽,崇氏衆多投資項目,在外人看來各個都賺錢。
其實虧損的不少,有的虧損甚至存在人為因素,無外乎就是為了讓這些資金流有個合理的借口流入進來。
崇萬裏當然懂得樹大招風的道理,這些年主要把這一部分放在十八線小城市,小城市講人情大于講法紀,更方便他運作。
秘書走後,崇萬裏又問管家,“除了處理分公司的業務,研發那邊進展怎麽樣了?”
管家一臉欣喜,豎起大拇指,“少爺不愧是化學方面的天才,相信要不了多久,新版本的郵票就會成功制作出來,到時候,別說是整個東南亞,歐美的市場也都是我們的!”
“哼,盯着他點,他可沒有看上去那麽老實。”有別于人前的敦厚模樣,崇萬裏此刻的臉色有些陰狠。
管家說:“警方那邊在找紅姐,要出手嗎?”
“放任自流。”崇萬裏沉吟了一下,“找兩個狙擊手,到時候适當保護一下應該保護的人。”
“是。”管家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崇萬裏。
“都是老人兒了,吞吞吐吐地像什麽樣子。”崇萬裏雙手抱胸看着管家。
管家說:“少爺那邊,收集了您的頭發和他的,送去了親子鑒定中心。我這已經跟中心打過招呼了,該怎麽出報告,他們都知道。您說,他是不是起了疑心?”
崇萬裏一臉不屑,篤定說道,“他是不是起疑心不重要,重要的是,沒有人會拒絕當崇明。”
“聯系國外的整形機構,過段時間,送他去整一整臉,林炔已經死了,是時候讓崇明出來見人了。”崇萬裏一臉的運籌帷幄,只等這個繼承人站穩腳跟,他就可以把一切都推出去,到那時候什麽崇氏,什麽生意,都和他崇萬裏再沒有任何關系。
行動小組在兩天後正式啓程,一共開了兩輛車。
張福全指了指江城衍的越野,“我坐這臺和江隊長談事,你去那臺。”
“好。”正合她心意,她并不想和江城衍公處一個密閉空間,和小李楊拓在一臺車,還能聊天解悶。
許翹頭也不回地上了小李的車,結果——
駕駛座位上坐着的司機不是小李,而是江城衍。
“我上錯車了。”許翹轉身就要下車,車門卻“咔嚓”兩聲,鎖死了。
“小李和楊拓都在那輛車上,他們這次負責同海城當地警方的外聯工作,正和你們張所協商這一塊。”
言外之意,要保密,你們張所也不會想讓你知道的這麽多。
許翹識趣去地“哦”了一聲,也只能既來之則安之了。
而另一輛車上,張福全一臉蒙蔽地問,“江隊兒呢?”
“在我車上呢。”小李笑嘻嘻同楊拓打賭,“你說老大這回能濤聲依舊嗎?”
“我看懸,許師妹這人吧,看着柔柔弱弱的,其實軸得很,她要是認定了八匹馬也拉不回來。”楊拓說,“賭兩晚夜班的,老大再殷勤,沒有個三倆月別想追回許師妹。”
“我看不一定,咱們老大那是誰啊?市局一顆草,再說了,這裏面主要也都是誤會,你不是都說了麽,許師妹這人認定了什麽八匹馬也拉不回來,那她當初不也認定了咱們老大了嗎?你當那些句嫂子都白喊了?”
“那咱們就走着瞧,就問你兩天夜班,敢不敢賭?”
“賭就賭,還怕了你不成!”小李輸人不輸陣,氣勢上那比起楊拓也是一點不弱。
坐在後排全程聽相聲的張福全一臉蒙蔽:……
“你們老大,江隊兒他,到底和許翹什麽關系?”
小李給了他一個眼神,自行體會,“就你想的那個關系。”
“他們不是……”張福全有些訝異,不是都聽說許翹犯了很嚴重的錯誤,背叛了江城衍,還違紀了,就這,江城衍看樣子還在追着許翹,各種獻殷勤,難不成江大隊長有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小李快人快語:“都說了裏面有誤會,我說張所,你作為一名人民警察,怎麽還道聽途說,以訛傳訛呢?”
張福全:……
楊拓繼續補刀:“我們老大這人沒別的毛病,就是護短,平時你看他總是訓我們,如果別人,就算是張局說我們什麽,他都是要跟着頂兩句的,更遑論是許師妹啊,她可是我們老大的心尖尖。是我們老大的初戀,初戀你知道是有多重要嗎?”
小李同楊拓一唱一和的,“恐怕張所是不知道的,別說張所,你也不知道吧,咱們幹這行的,別說初戀了,能有時間有個暗戀都謝天謝地了。”
張福全如坐針氈,徹底風中淩亂了。這都什麽跟什麽事兒啊,像他們這種萬年老光棍還真是理解不了年輕人之間的情情愛愛。
他摸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那什麽,難道江隊長是特意和小許坐一臺車的?”
“那還用說。”小李說,“也不知道這會有沒有摸上小手,濤聲依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