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19
我從不知,荊卓明竟這般看得起我。
不過,這頂高帽子戴得我着實慚愧。
說句實話,我實在是沒什麽本事。
以前身邊有個荊卓明,身後有個方家,我天不怕地不怕,總歸做了什麽都會有人無限包容我,但是現在不同了,能給我包容的基本都死絕了。
而關于方家公司事務,我以前不過是跟着大哥打下手,真正的經商決策之道,根本沒有學到半點皮毛。加之方家另經營有娛樂城,我更是從未插過手。
真要說起來,只有一個詞形容:一竅不通。
一竅不通,又算什麽有能耐?若真要說我有能耐的話,不知道在7L逞兇鬥狠算不算。
我無言,唯有掩面苦笑,苦笑之餘,又生凄然。
我這一生,其實沒什麽大的志向,只願與所愛之人尋一安靜住所,平平靜靜過完這輩子。
有興致了喝喝小酒,撒撒酒瘋。
有時間了一起旅游,四處走走。
晚上睡覺時能聽見他的鼾聲,我不嫌吵。
早上起床時能看見他的側顏,最好能一起吃早餐。
願望多好、多簡單,怎麽實現就這樣難呢?
不想下車,不想去親手掐死有這樣一個夢的自己,想永永遠遠地逃避。
我似乎又看到了老爺子吹胡子瞪眼,指着我大罵:“游手好閑!不務正業!去,把那本帳給我理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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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口氣,敲着拐杖,繼續罵:“火燒眉毛了,還在做夢!趕緊下車!”
罵得對極了。
不過,我還是不想下車。
“二少。去吧。”許是看出了我在逃避,何黎拍了拍我的肩膀,“無論以前怎樣,從今以後,您是二少。”
我更不願意下車了,雖說伸頭一刀、縮頭還是一刀,但我實在忌憚那一刀的疼痛。
剝皮拆骨,何其難忍。
然而,再賴在車上怎麽也說不過去。阿乾已在車外等了七八分鐘。
拖延無用。
我終是伸出手,一點點搖下車窗。
一陣風撲面而來,阿乾擡頭看我。
面對面。
其實這一瞬間,我發現,面對阿乾并不是那麽難,我能很清楚地看到阿乾眼中迅速閃過的疑惑和失望,但內心卻已經坦然,坦然到忽然全身放松。
或許那并不是坦然,而是事态變化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做出的最無能的反應。
我不作為,不是成竹在胸,而是不知道怎麽作為。
阿乾緊緊盯着我,左眉角的刀疤深深糾結,深刻的五官滿是嚴肅。看樣子,他有一肚子的疑問。
關于二哥,關于我。
問吧,怎麽問、問什麽都好。
阿乾向我恭恭敬敬行一禮,喚一聲:“三少。”
“許久不見。”
我知道,這才開始切入主題。
“三少原來沒事,太好了。”
或許是我興致不高,聽不出阿乾有任何喜悅之情,只知這一句“太好了”說得太過平淡。
也對,除二哥以外,阿乾一向不關心其餘任何人。
阿乾又問:“二少呢?”
果然,二句不離二哥。
若是二哥尚在人世,他有這麽個衷心的手下,我會替他高興。
而現在,卻不然。
以前有多衷心,現在就有多難擺平。
阿乾作勢向後排座位看去。
後排沒有任何人。
阿乾變得更是疑惑。
我不能立即告訴他真相,況且這裏也不是說話的地方,躊躇兩秒,我打開車門:“借一步說話。”
再次謝過何黎,我下了車,拄着拐杖,走到阿乾面前。
我真的已經盡力走得平穩,卻還是一瘸一拐。
阿乾的目光在我右腿停留了短短一秒,稍顯複雜,但最終什麽也沒有問,徑自領着我往對面一座樓裏走。
似乎是阿乾特地避讓,一路上,沒有遇到一個方家人。
對此,阿乾的解釋是:“不知道三少尚在人世,不想引起方家不安。”
原來如此。
這般做法,雖躲躲藏藏,但貴在免了許多麻煩,正好我也不想那麽快就見到一堆人,自然贊成。
贊成之餘,一瘸一拐地更加起勁。
我被帶到了一個書房。
說是書房,卻沒有一本書,只有一排空架子而已。倒是一張辦公桌上散着幾摞文件,從厚度來看,加起來勉強抵得上兩本辭海。
我曾在大哥書房裏看到過一本,足有十公分厚。
“三少,您請坐。”
阿乾拉過椅子,待我坐上椅子,阿乾俯身理桌上文件,邊理邊對我說,“這些都是火災前二少沒來得及處理的,拖的時間長了,我就先處理掉了一部分,剩下些尤其重要的,還需要二少點個頭。”
四周氣氛沉重,我正襟危坐。
桌上紙張,字印得太過擁擠,密密麻麻、一排疊着一排,越看越像是送葬隊,看得人頭皮發麻。
我揉眉心。
阿乾将文件進行了歸類,抽出了薄薄兩三張遞給我。
“三少,您過目。”
過什麽目?
在這些事務方面,要我提意見,頂多胡說八道一通。
信我,還不如信他自己。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我嘆息,裝模作樣接過那薄薄數張紙,掃了幾眼,點頭:“先這樣辦吧。”
“好的。”
書房裏恢複了安靜。
我在等阿乾再次開口問,而阿乾大概是在等我主動說。
大約過了一分鐘,如我所願,阿乾終于問道:“二少還好嗎?”
他不問,我不說,他問了,我卻不知道怎樣說。
二少還好嗎?
當然不好,目不能視、口不能言。
但是話到嘴邊,卻怎麽也吐不出來。
我只得沉默。
“二少是去哪裏了嗎?”阿乾追問。
去哪了?
我寧願我不知道他去哪了。
氣氛一點點凝固。
“前段時間,三少被道上下追殺令,後來傳出了三少死在方家大火的消息。而本該回方家二少,卻莫名其妙變成了三少。”阿乾陡然提高聲音,一把匕首招呼上了臉頰,“三少,您能不能給我個解釋?”
變故太過突然,我措手不及。
過大的力道推得我頭向一邊偏。
左臉微癢,帶點刺痛,轉眼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夠狠的一刀,夠毀容了。
以前在方家,還真沒有人敢随便拿刀往我臉上招呼。
“三少您失蹤數月,沒有一絲消息,娛樂城那邊或明或暗要找您場子的人絕對不少,可都是二少忙得焦頭爛額給壓了下來。二少從未說過一句您的不是,甚至出事那晚也因為得到了您的消息,派我去查探,想不到卻起了火災,等我趕回來時二少已經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方家祖宅那種布局,再大的火怎麽會死二十多人?”
看得出來阿乾的咬牙切齒,看樣子,真的是要找我拼命。
“我是方家的下人,您作為主子大可不必顧慮我的心情,大可想隐瞞什麽便隐瞞什麽!三少一向率性,對方家也從不上心,但我阿乾從小在方家長大,對方家、對二少的感情絕對比您深得多!現在方家出這麽大的事,三少您最好不要再置身事外,最好說實話!您知道我阿乾的脾氣,否則下一刀,可指不定就往您這兒招呼了!”
“您告訴我,死在大火中的,是不是二少?!”
臉頰火辣辣地疼,嘴裏迅速彌散開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我真懷疑這一刀刺穿了臉頰。
那場火确實因我而起,二哥的死也因我而起。
其實若是能解恨,要我自己一刀斃命也無所謂。
我點頭:“二哥已經過世。”
一瞬間,阿乾目眦欲裂。
緊接着,沖上來一把拽住我的衣領,咬牙切齒:“今天如果是三少您害了二少和方家,我阿乾拼着這條命也要報仇!如果我錯怪了您,我這兩雙手十根指頭全剁了向您賠罪!”
哐——!
匕首被我奪了過來,腕間翻轉。
阿乾和我過了幾招,左手小指被齊根砍斷,鮮血淋漓。
被我斷了一根手指,他就那樣死死地瞪我,呼哧呼哧喘着粗氣。
他一定不可置信,因為自從回到方家,我從未展現過在7L的看家本領。
我慢慢站起身,揚起手,猛然用力,帶血的匕首深深紮進桌面。
而那截斷指,則被那一紮震到了地上。
我擡頭,半面的血,必然形容可怖:“這是對你的懲罰。”
然而,懲罰什麽呢?
阿乾對方家忠誠,他怕方三少肆意妄為,繼續禍害方家,他站在整個方家的立場之上讨伐方三少,他有什麽錯?
他沒有錯,甚至對方家而言,他做得很好。
做得好,卻受到了懲罰。
何其不公。
以前我暗嘆命運對我不公,現在我分明心裏有把秤,卻也對他人不公。
但是,我勢必斷他一指——方家能懲罰我的人都已然離世,再怎麽說,我也是方家三少,就算要謝罪,也當是百年之後與二哥相遇黃泉再磕頭謝罪,怎麽能随便被一個手下破了面相,指着鼻頭罵?
對二哥的愧疚我記着就好,不需要被他人一遍遍地昭告天下。
就算我是只垂頭喪氣回到群居地帶的斑鸠,如此困窘,也不該被其餘斑鸠揪住,一頓數落外加痛扁。
作者有話要說: 書箱C投喂一顆地雷
靜候晨曦投喂一顆地雷
謝謝你們,蹭蹭麽麽噠~~
最近明顯感覺到智商撐不起故事,好怕寫崩。我是不是該去吃點肉長長智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