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二回他沒跟吳語提
首先,一個過去在他面前比他還爺們兒的女孩兒突然嬌羞起來了?他感覺自己登陸了火星!其次,尼瑪一周前跟他一起吃飯的人還是單身呢!這一轉眼就戀愛了!不久前他還為自己那些糟心事兒多多少少影響到吳語而愧疚不已呢,這特麽都什麽世界什麽事兒啊!
不過話說回來,再怎麽震驚再怎麽難以接受,吳語能墜入愛河這總歸算件好事兒,趙一涵冷靜下來,便八卦地問了問情況。
吳語她爸媽之前去參加了一個朋友的女兒的婚宴,她爸媽碰巧就在這婚宴上遇上了以前的故友,故友家有個待嫁……啊不,待娶的帥兒子,這故友和吳語她爸媽一碰上一聊起兒女,就突然找到了共同話題,你家有未嫁的閨女,我家有未娶的兒子,工作年齡一說,一個是人民教師,一個是人民警察,一個26,一個28,居然還都挺合适,兩家父母就愣是個撮合上了。
吳語因為單身的問題沒少讓她媽唠叨,讓她相親,她也不是沒去過,可見的都是些什麽歪瓜裂棗她就不想一一吐槽了,這回也是,她沒啥期待,權當是為了應付父母去見的這人。
對方打的其實也是應付父母的主意,依着父母的意思挑了餐館訂了座,整個見面的過程,男方維持了紳士風度,彬彬有禮,吳語這邊也維持了淑女風範,客客氣氣,雙方談不上有什麽好感,也沒什麽壞印象,彼此很同步地在心裏決定見一面過後把對方當成路人。
吃完飯,男方提出送吳語回家,剛一走出餐館就聽到有人喊抓賊,喊聲未停就見一身輕如燕的男生從他們眼前嗖地竄過去,吳語還未及反應,身邊的人已經追了出去,她站原地,走也不是等也不是,正猶豫着,“人民警察”已經壓着小偷繞回來了。
“不好意思,我得回趟警局,你要不先走吧?”男方也沒叽叽歪歪地客氣,眼下什麽事兒緊要,兩人都明白。
吳語點點頭答應了,事情交代完,警察轉頭沖那小偷開始問話,“我看你年紀不大,幹什麽不好幹這個,這可就留案底,你幾歲啊?”
小偷扭着頭不回話。
警察把他的手扣起來,叫上丢包的女人,押着小偷,“跟我回局裏,走!”
吳語本來要走了的,可頭回見着活的警察辦案,莫名覺得好奇,就緩下腳步多看了兩眼。她回到家沒多久,那位“人民警察”給她來了電話,發生這種事挺突然的,男方覺得有些抱歉,特地跟她解釋來着。
吳語其實挺理解被突發工作纏身的難處的,她不也會有事兒沒事地接到家長的電話,一和她打聽孩子在校的情況就沒個完,遇上奇葩的家長聊兩三個小時說到口幹舌燥,都未見道理能說得通。趕上她和朋友有約在外,那還真是挺冷落人家的。
“真沒關系,你別放心上。”吳語覺得對方足夠誠意,自己也該有點表示,所以跟着多說了兩句,學着趙一涵的口氣耍貧,“更何況,佛洛依德不是說,人民警察和人民教師一樣,都是人民的,人民有需要,沒有困難創造困難也要上!”
警察頓時在電話那端大笑不已,“你還挺逗,弗洛伊德什麽說過這話了?他得被你冤死吧。”
吳語豪氣一揚,“不班門弄斧,都鎮不住學生。你今天的事我完全理解,我不介意,你也不用抱歉了……”
這通電話算是真正打開了他們接觸的契機,警察打着抱歉的旗號再約吳語出去吃飯,吳語沒拒絕,聊着聊着發現還挺投緣的,竟也生出了一股子相見恨晚的意味。
昨晚上警察把事兒跟吳語挑明了,說他沒預料能和吳語這麽聊得來,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說別的可能太快了,可他希望自己能有榮幸,和吳語進一步發展。
吳語答應了。
吳語說起這些事的時候,嘴角都掩不住笑意,眉眼揚得精彩,人看起來精神了不少,也似乎比過去漂亮了許多,那是屬于一個年輕女孩兒的風姿。
趙一涵看在眼裏,替她高興,居然也生出了一股子嫁女兒的心情。
這天吳語和他聊了許多,卻一概往常,只字未提他去廣州有沒有和常北平聯系雲雲,等吳語嘀嘀咕咕完一籮筐又走了之後,趙一涵才兀地覺得空氣冷清了不少。
或許有一天,他會見證吳語的幸福,見證常北平的幸福,見證他身邊一個又一個好友走向自己幸福的康莊大道,而他……
他的幸福呢?
他蹲坐在電腦前,沉默地抽完了一支煙,打開word,噼裏啪啦地敲打鍵盤,寫上了連載小說最後的結局。
女主角和男主角放棄了各自肩負的使命,搭伴兒私奔了。
十年後,熙熙攘攘地集市街口,一家夫妻檔小面館生意熱鬧,丈夫忙着擀面煮面,妻子忙着端茶倒水,小面館的邊上,一雙稚嫩的孩童正在戲耍。
世間最美的誓言,無外乎,一夫一妻,一兒一女,一生一世。
把更新的內容上傳之後,評論上贊歌一片,趙一涵刷了兩眼就把頁面關了,不管自己是否圓滿,至少,留點美好的希望給別人吧。
Chapter 12
趙一涵結束了手頭這個小說,緊接着趕上了已版小說的兩站簽售會,被責編拉出去遛了一圈兒,倒是不累,就是不見得有什麽收獲。簽名的人當然有,然而他一直不太能理解,留一個作者或者哪個偶像的簽名,有什麽用?
所以,簽售會的一切流程于他而言,都是機械的。
短時間內,他沒有連載新故事的打算,日子過得越發地懶。每天晚上打游戲到淩晨兩三點,睡到中午,吃完午飯開個網頁瞎晃兩圈,又可以去午睡了。
跟豬差不多。
常北平和趙一涵在廣州不歡而散之後,聯系更少了,中間通過一兩次電話,趙一涵問常北平什麽時候回來,常北平說打算在六月底,到時他女朋友畢業了,他倆一起回。
進入六月,晝夜溫差開始拉大,白天的溫度也霍地上升不少,人在太陽底下走過,沒幾分鐘便會出汗,趙一涵更讨厭出門了。
照例挂着游戲玩到半夜,剛關了電腦,手機倒響了。
常北平在微信上發來一句話,說,“我想分手了。”
沒頭沒腦地,讓趙一涵驀地一愣。
“出什麽事了?”他飛快地回過去。
“又吵,累了。”
“你們倆幾時不吵,都些雞毛蒜皮的事,至于?”趙一涵做常北平和他女友的吵架調停機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他雖然覺得調停的過程很煩,他主觀上也不樂意做這些事兒,但他心裏也明白,他們倆的矛盾不涉原則性,說是吵架,不如說就是倆過家家的小孩兒拌嘴。
這還是常北平頭一回在吵架時,提到了分手這樣的字眼。
而且這一次,常北平找他了,他女友卻沒來消息,這一點倒是與往常兩人不約而同來找他這個和事老相悖。
“她不肯跟我走,我不想去北京混,我去北京那不成我入贅到他們家了?老子不幹!”
“她家讓你入贅了麽?”趙一涵問。
“沒有。”
“……”
趙一涵懶得給他解釋讓他留在北京發展和入贅到女孩兒家裏這兩者還有着天差地別的意義,于是敷衍道,“你自己想想清楚吧。”
等他洗漱完回到床上,也未見常北平再有回複,便倒頭睡了。
常北平即便分了手,也不見得他就有機會,他不願意對這樣的問題多做評論,是不想影響常北平的想法和決定。感情有時是狹隘的,無論常北平如何選擇,那個人都不會是自己,那麽他便寧可不知道常北平會做什麽決定,事不關己高高挂起了,也就沒有複燃的希望和覆滅之後的絕望。
這事兒在那天晚上之後不了了之,趙一涵覺得,大概吵完火氣消了,又好了吧,所以沒多嘴再去問起,過了大約一個星期,常北平突然回來了。
給他打電話時,那人就在他家樓下。
趙一涵随便換件衣服就溜下樓。
等看見常北平了才後知後覺地醒神,也沒問清楚他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好在麗影成雙的畫面沒有擺在他面前,常北平只是一個人,穿着單薄的T恤和牛仔褲,蹲坐在樓梯邊抽煙。
“怎麽回來了?”趙一涵問。
“想回來就回來了,手續辦差不多了,我找了點借口,請假了。”常北平口氣平淡。
趙一涵心道,身為軍人你這麽自由散漫,國家知道麽?暗自吐槽完他就笑了一下,又把話都咽了回去。
“你笑什麽?”常北平扔掉煙蒂,歪頭看趙一涵一眼,皺了眉。
“老子想笑還得跟你報告啊?”
“趙一涵……”
趙一涵被呼大名頓時心頭一驚,常北平鮮少這麽叫他。
他打算洗耳恭聽,卻未料手腕兀地被拽了一下,他失去平衡,顯些從樓梯上滾下來,常北平像是做足準備似的,伸手一摟便把他兜住了,只不過姿勢及其別扭,常北平倚在樓梯護欄上,而他斜着身子緊貼在常北平的胸前。
他聽到常北平的心髒噗通直跳,也聽到那人亂了節奏的呼吸,一念間,他錯覺這樣的親密才是常理,正要直起身子站好時,又莫名感覺到有什麽溫熱潮濕的往他耳垂上擦了一下,若有似無……僅僅是飛快地一瞬,稍縱即逝,擦過他的耳際,仿若在他心裏炸開了碩大的火花,明豔,且危險。
Chapter 13
微妙和觸動幾乎默契地發生于他們之間,僅僅分秒,又默契地消失。
兩人哪兒都沒去,趙一涵一轉身又上了樓,常北平亦一語不發地跟上了他。趙一涵的大腦有一瞬當機,想不清他明明都換好衣服下樓了,常北平怎麽又跟着他回來了?
可回神一想,似乎剛剛那人來電話也沒讓他下樓,只不過說了句他在樓下而已,是趙一涵自己慌了神沖下去的。不過,這麽說也不大對,他下樓時,常北平明明坐在樓梯口,看樣子是沒有上樓的意思?
趙一涵一邊抓着茶葉往茶壺裏塞,一邊瞎琢磨,可越琢磨越覺得發昏,乍一回魂,他居然把茶葉罐裏的另一半茶葉都塞到了茶壺裏!
靠!吳大爺,你終于不是一個人了!
趙一涵無奈地想。
常北平接過趙一涵遞來的茶水,又擡眼看他手裏未遞出來的那一杯,難得細心的問,“這什麽?兩杯不一樣?我要你那杯。”
“你喝茶,我喝水。”趙一涵懷疑常北平突然開挂,看穿了他的詭計,我去,這居然要跟他換?不換,堅決不換!
趙一涵哼了一句,扭頭就走,常北平把杯子擱在茶幾上,又緊跟着趙一涵進卧室。
“你跟來幹嘛?”趙一涵問。
常北平這貨今天狀況不對,哪兒不對他不确定,總之就是,不對!
這簡直是廢話,趙一涵不想探究,他怕稍微一問那二逼就會跟他叨叨一堆感情煩惱,他才不要自虐!可他要換衣服啊!常北平那家夥倚在門口一動不動地盯着他看是幾個意思!
“我換衣服。”趙一涵明示道。
常北平依舊不動。
“喂!老子要換衣服,你特麽能去外頭等着麽?”
常北平聞言兀地皺起眉頭,還是沒有挪步的意思,沉吟了片刻,反問道,“你這麽害羞?都是大老爺們兒你怎麽老怕我看?”
看看看!有屁好看的啊!我有的你他媽也有,老子要是被你看出反應了,你他媽管伺候麽!趙一涵在心裏反複咆哮了一千遍一萬遍,面兒上倒還艱難地維持的和平。
“都是大老爺們兒有啥好看的,看你女朋友去!”
趙一涵說完,轉身利落地扒下了T恤,又把睡衣套了回去,不去理會身後神叨叨的常北平,卻萬萬沒想到,那人早在他背過身時挪了位置,走到了他身後,未等他把衣服拉好,粗糙的雙手已經從他腰間摸了過來,緊緊扣住了他。
趙一涵一時失語,世界似乎在那雙手扣上來的瞬間被強行按下了暫停鍵。
唯一還能動彈的,只剩心跳。
常北平的頭緩緩低了下來,在他的頸間找到貼合的位置靠上,“家裏人不知道我回來,我今晚睡你這兒。”
一句話,大煞風景,趙一涵清醒過來幾分,梗着嗓子說,“把你的爪子拿開。”
“我不。”常北平低低地笑,“沒想到你腰這麽細,抱着舒服。”
“常北平,你他媽有病啊!”趙一涵使了點巧勁兒從常北平懷裏掙脫出來。
情緒幾乎一瞬失控,他搞不懂常北平到底想幹嘛,可他受不了被這麽調戲,也不知這貨到底受了什麽刺激,近幾次碰面總是時不時地撩他。他雖然願意承認自己就是那個嘴說不要身體誠實的軟蛋,可,這樣語出輕佻不知所謂的常北平,仿佛是被什麽奇怪東西附了體般地脫離實際,雲裏霧裏的感覺,讓他在深受蠱惑的同時,更加抗拒。
趙一涵發了火,常北平倒也知道收斂,扯起嘴角一笑,就跟個沒事兒人似的恢複了正常,倆人一個整個下午都沒外出,窩在電視機前把幾十個頻道轉了個遍,都無聊,而這倆人卻都很默契的不願把電視關了。
他們沒話說。
都不清楚對方的心裏在想什麽,亦不知道開了口能說點什麽,留着點兒電視的聲響,起碼能讓彼此不尴尬。
冰箱裏還剩點雞肉,趙一涵照着網上的教程做了兩碗麻油雞湯面,把雞肉煮過火了,把面煮太糊了,明明全數照着視頻的做法和流程來,卻還是做得失敗。
他挑了兩口面就沒食欲了,常北平倒是狼吞虎咽吃得歡,他垂眸看着那人吃,等他碗空了,又沉默地把自己碗裏的面食分了一半過去,這才勉強把剩下的部分囫囵咽下。
他和常北平之間有問題。
可到底是什麽問題,能怎麽解決,他不知道。
人們常說,有什麽問題你說出來,說出來就能解決了,可一樣的方式擱他們倆身上,行不通。他們的問題,大概是不能說,不能問,含糊着含糊着過去了,也就太平了,要真坦白說了,恐怕才是真正無法妥善周全的大麻煩。
一直到躺在了床上,常北平依舊一語不發。
趙一涵還是忍不住了,挑頭問他,“不是說把你女朋友帶回來麽?”
常北平翻了身,沒回話。
等趙一涵放棄,打算閉眼睡覺了,才支了一聲,“和她談了,和平分手。”
趙一涵心裏驟地咕咚一下,竟說不上是什麽滋味兒。
“要真不合适,趁早分,也好。”
“合适的就不分?”常北平遲疑地問。
合适的還會舍得分麽?趙一涵回答不上來,在他的概念裏,常北平對這份感情的态度多半是吊兒郎當的,他從沒看出他有多認真,哪怕是有到見家長的計劃了……可如此一聽,似乎,他還是錯估了。
常北平這是……受傷了?
“分不分的你高興就好,關老子屁事?”
趙一涵聊不下去了,再繼續這個話題他恐怕要見到常北平變癡漢臉,受這刺激還不如讓他去死。
啊!上帝啊,你真他媽是煩死了!趙一涵在心裏咆哮,可惜身邊的人壓根兒聽不到,還在不依不饒中。
“你就沒喜歡過什麽人?”
趙一涵噤了聲。
“操,問你也不明白,睡覺睡覺!”常北平等不到回應,還是認輸放棄了。
可快睡着時,趙一涵又似乎聽到常北平眯瞪了一句,“離開了,就覺着難過,這是不就叫喜歡?”
趙一涵依舊裝死沒吭聲,可心緒卻徹底給攪亂了,他睡不着,一直豎着耳朵聽着常北平的呼吸,等他呼吸平穩,鼾聲漸起時,他才小心翼翼地翻過身,湊到常北平跟前去。
常北平的眉眼棱角分明,是那種十分大氣甚至帶點兒粗糙的男人長相,這張臉看了這麽多年,熟悉甚至麻木到像是在照鏡子,要是照着這模樣去別處撈一個,撈不到一模一樣的起碼也能撈到相似的,可趙一涵自己心裏清楚,他要單是迷戀這張皮倒好了。
連他自己都搞不明白,這放不下、舍不掉、揮之不去的感情到底因何而起,又為何一往情深?說得太煽情了,顯得他矯情。
常北平非要讨論那些問題,他又能怎麽說?說我舍不得你,可也知道你遲早有一天要結婚生子,作他人丈夫?說我喜歡你,可再喜歡也無用,這事不是不能讓你知道,而是你一旦知道了,情況可能會更糟……
趙一涵自顧在心裏寫了長篇情書,落到嘴邊,卻只字未有,他把手伸到了常北平的嘴角,停了幾秒,便側着身子貪婪地吻了上去。睡着的人似乎毫無防備,牙關輕易打開,任由他闖入,翻天倒地,又在他企圖撤離時兀地卷住他的唇舌,輾轉交纏,像是無聲的挽留。
趙一涵亂了節奏,虛實重疊間,他甚至懷疑這只個夢,可那人欺身壓過來、施以不可抗拒的霸道……一切感覺與觸覺又都真實地無以複加。
“常北平……你他媽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趙一涵喘息問。
常北平半句未回,雙手到處游走忙作一團,聽見趙一涵嘴裏吐出煞風景的話,又惱人地俯下身,堵住了那張不願消停的嘴。
……
太陽出來時,趙一涵坐在床邊抽煙,而常北平卷在被子裏鼾聲如雷。
是做了,還做得糊裏糊塗的。
趙一涵不想睡,他從夜裏等到天亮,等着常北平醒來,恢複理智,然後搶在他質疑之前指責他,“你他媽昨晚夢游鬧得老子睡不着,給我起來,滾蛋!”
再然後,把他踹出家門。
這樣,遲早,一切都會太平下來的。
Chapter 14
常北平異乎尋常的,生物鐘居然失靈,趙一涵挨到八點過,仍然未見他有醒的意思,自己倒先扛不住了。昨夜歡愛留痕,趙一涵其實挺不舒服的,實在等不到常北平醒來,他索性拿了衣服把自己關進浴室。
若說夜裏的事算得上犯罪,那常北平撐死只能算個同謀,那人節奏粗暴而莽撞、像無頭蒼蠅般随意撩撥,親吻、觸碰,甚至到最後奔入主題,全無規律。這無異于昭示他着實沒有過真正意義上的性經驗,又或說,同性性經驗,若不是趙一涵一路引導,興許也不會做到最後。
自己真的是犯賤了。
溫熱的水流劃過全身,趙一涵一邊洗刷,一邊頹然地自嘲。
浴室的門重新推開時,房裏很安靜,鼾聲似乎已經停了,難不成常北平已經走了?趙一涵頓時心裏一沉,想着,要真走了也好,他想的那一計不必施展,也不至于讓親密之後的場面太過撕裂,嗯,也好。
可他再往前走兩步,頭一擡,卻見常北平還耷拉着頭坐在床邊,只是醒了,并未走。
氣氛一時毛躁而別扭了起來,趙一涵不知如何開口,是裝作若無其事,還是照計劃不管三七二十地趕人?
走神間,倒聽常北平先開了口,“對不起。”
趙一涵無言以對。
想解釋,想反駁,想說不需要道歉,你沒有錯;想說該道歉的是我;想說,愛情不可能了,友情,是不是也到此為止?
那些念頭閃過的瞬間,無一不然趙一涵心生蒼涼,他很希望自己現在是個神經病,沒頭沒腦地發頓火就算了,可……也不行。
他脫力了。
在常北平說出對不起時,他想到了他們之間徹底的結束,而他沒有辯解和挽留的資格,只能接受。
常北平在床邊做了挺久,期間還抽了支煙,趙一涵顧着自己的沉悶,并沒有心情再去揣測常北平的心思。
他猜不到,也不想猜了。
他背着常北平坐下,拿了手機打開自己的QQ,拉出了常北平女朋友的對話框,打了一小段話發過去。
“你和常北平吵架了?能算就算吧,那二逼沒長腦子的你何必跟他計較?”
他頭一回在當和事老時當得這麽低聲下氣,甚至摸不透自己出于什麽目的。
QQ那邊等了許久都沒有回應,趙一涵洩氣地放下手機,便聽到身後的常北平悉悉索索的動靜,一回頭,就看見那人正彎腰撿地上扔的衣服穿。
真的要結束了。
常北平利落地把衣服套到身上,囫囵一通,也沒有把衣服理直的意思,就着那副邋邋遢遢沒睡醒的樣子往房門口走。
“我走了。”常北平在踏出房門前留了句話。
便腳步不停地出了房間,之後,腳步聲漸遠,大門打開又關上,一室寧靜複又恢複,而屋裏的仿佛守着一點不靠譜的火燭,眼睜睜看着它熊熊燃燒,又涼薄熄滅,了無痕跡。
真的結束了……
那天到很晚時,常北平的女友仍然沒有回消息來,常北平出了這道門之後,也一樣沒有消息。趙一涵終于放棄了不知所謂地等待,蒙起頭蜷縮在被子裏,奢望着昨夜的餘溫尚存。
很快,夏天過去了,秋風再起的九月,常北平從部隊轉業出來,拿到轉業費的當天,他去銀行辦了彙款,把錢盡數轉到了趙一涵卡裏。
他們有三個月沒聯系了,他不知道趙一涵怎麽樣了,沒去過問過,卻總是在想起。
腿恢複利索了,他又重新參加訓練,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拼命,拿到的名次也更好,領導時不時拍拍他的肩膀,說他要是早一年有這拼勁兒,就該争取留隊了。
常北平不置可否,被人問得多了,才會含含糊糊地回答,說他要回去的。
他感覺自己這幾個月裏像是換了一個靈魂,擦傷了破皮了,他會自己問醫生拿藥,不用再讓趙一涵追着逼着去處理傷口,不用再被他罵傻逼;跟人起矛盾了,他會妥協會讓步,不用再讓趙一涵教着處理矛盾,教着去和那些三兩句話不合就打起來的人和解。
沒有那個保姆趙一涵在他耳邊念念叨叨包辦一切了,他也能自主獨立地生活,只是,他知道自己這些正常妥帖的生活程序裏,滿滿都是趙一涵的影子。
趙一涵收到銀行的短信吓了一大跳,等着眼睛數清楚那串數字後面的零,确定是幾萬而不是幾千,這不可能是這個月月結的稿費,和責編跟她核對過的版稅費數額也不對,天上掉錢兒了?
不可能啊……
他想了一圈兒,想不出除了稿費意外的來錢途徑,又懷疑是誰轉賬轉錯了,于是火急火燎地登了網上銀行查賬,這才看到交易明細裏,彙款人一欄的名字寫着:常北平。
心裏頓時咯噔了一下。
常北平是說過要和他合夥兒創業,可那人對大部分事情都是一根筋,他随口提過幾次後沒下文,趙一涵也就沒過問,這事兒過去好久了,連同着之前的不歡而散一起過去,趙一涵以為,從此也就沒有以後了。
可常北平突然來了這麽一下,又是想幹嘛?
他猶豫了片刻,給常北平打了電話,那邊響了很久都沒人接,趙一涵只能悻然聽着電話斷線,心裏煩躁。
責編在QQ上沒完沒了地催他交稿,說新連載的這個小說計劃要兩個月更完,現在出版社那邊談好了,就等趙一涵修改定稿。
可趙一涵看到這條短信之後,人就跟從網絡上消失了一樣,任由責編在QQ那端狂轟亂炸也沒個回音,責編忍無可忍,直接砸電話過來,而這邊正等常北平回電話的人一聽手機響,接起來就問,“你給我打錢了?”
“打你妹!”責編河東獅吼,“讓你交稿交稿交稿!”
趙一涵抓抓腦袋,滿心懵逼,“你別吵,我這兒有點事。”
“你有個屁事,說好這周五交稿的,今天都周三了,你到底還差多少?”
趙一涵正心煩着,實在懶得和責編扯,索性挂了電話。
過了幾分鐘,手機再一次響起,趙一涵一接起就抓狂大吼,“你他媽再來煩我,我保證你這周五一個字都看不到!”
“媳婦兒,是我。”電話的另一端沉靜了分秒,而後響起一把低沉的男聲。
熟悉,扣心。
趙一涵的煩躁與怒火一瞬散盡,他舉着手機擡頭望了望天花板,努力閉着眼睛,卻還是感覺眼角有溫熱的液體湧動,他感覺嗓子被哽住了一樣,說不出話來。
三個月的灰暗和絕望一息間驅散,心撲通撲通跳動着,為那個人,依然鮮活。
“你給我打錢了?”趙一涵問。
“我把轉業費給你了。”常北平的聲音平靜無波。
趙一涵還無所适從,“哦。”
“等我,我要登機了,晚點見。”
Chapter 15
趙一涵蹲坐在書桌前,連着抽了三支煙也沒能冷靜下來。
常北平的意思,到底是不是他所期待的那個意思?他登機,飛到落地至少還要3個多小時,漫長得……像得熬過幾個世紀,趙一涵覺得自己又一次泡在了自虐的情緒裏無法自拔。
他沒辦法停止猜測和內心的悸動,同時,又比以往任何一次更加害怕會錯意,害怕失落。
挂着連載小說的網頁彈出幾條新評論,趙一涵心不在焉地點開,看到其中一條篇幅比較長的評論寫着,“大大的心裏是不是也有一份求而不得的感情?為什麽總覺得大大文中的愛情總有很多的懦弱和躲閃?雖然上回是按承諾給了HE,結尾也确實很甜,可還是覺得糖裏帶苦啊,畢竟是主角妥協和放棄了許多之後,才換來那樣平淡的幸福。我是不敢說生活裏一定有完美無缺的愛情啦,不過大大是不是太悲觀了點?連着看了幾個文,感覺心情都跟着抑郁了,快追不下去了嘤嘤嘤……”
終于還是有人識破了。
趙一涵點開這條評論的回複,想了好一會兒,結果還是只字未寫就把網頁關了。
他不是求而不得,是不能求,不敢求。
啊,煩死了!過去常北平對他揮手指使,像個缺心缺肺的熊孩子,趙一涵知曉他心裏壓根兒沒有一絲歪了的弦兒,反倒心情通透,看得開些。可現在,關系不尴不尬,常北平的态度也跟着不尴不尬,這給了他太多遐想和掙紮的空間,而人一旦念起、欲生,便總有不能自持的時候。
若做不成自己的主人,與木偶、行屍有何分別?
他在小說裏打下這句話,還如常想把這歪理嫁禍給佛洛依德,卻又猛地醒悟,記起自己這兒寫的是仙俠文。
仙俠文哪兒來的佛洛依德?
剩兩天時間,他還差兩個章節完結,還得再把全文過一遍,常北平早不出現晚不出現還偏偏在這時候殺出來……老天還真是待他不薄。
責編的QQ又在跳動,趙一涵盯着那卡通頭像遲疑了兩秒鐘,果斷把責編拉入了黑名單,又拿手機給責編發了條短信,說,“坑你一回,讓我靜兩天。”
短信發送成功,責編的電話也跟着進了黑名單。
趙一涵把老爺機關了,把手機也關了,進浴室洗了把臉,一切準備就緒,才獻祭似的在床上躺平。
他有病,但眼下如何也治不了。
正盯着天花板游魂呢,家裏的電話驚雷一般地響了!
“啊!!”趙一涵仰天長吼,恨不能把自己埋入地裏清靜清靜。
他不接那個電話,那鈴聲就跟催命一樣沒完沒了,他翻了個側身,拿被子捂住耳朵,忍到鈴聲停,剛松了一口氣,鈴聲又響了!
這不可能是常北平,一來,那二逼根本不知他家座機的號碼,二來,他剛說登機,就是有盜號的本事也沒淩空挂電話的能耐。
趙一涵忍無可忍,氣勢洶洶地爬起來準備拔了電話線,可看到來電顯示末位的4個2,拔線的動作又驀地頓住了。
“喂!”他接起來,口氣不怎麽好。
“你睡死在家裏了?手機怎麽關機了?電話響這麽久才接?我差點報警了!”
“抱抱抱,去抱緊你家警察叔叔!”
吳語連連冷哼,“小兔崽子,你這話怎麽那麽酸呀?大爺我最近是沒空臨幸你啦,忙正事兒呢,那什麽……我們訂婚了,下個月領證,年底擺酒。喂?”
“聽見了,恭喜賀喜,感謝人民警察收納你,為民除害,積功積德。”吳語的消息來得挺突然,趙一涵确實有點兒反應不過來,他這張嘴一面對吳語就說不出好話來,連帶着祝福都跟念經似的,有毒。
吳語知他秉性,倒不會跟他計較,就是那小丫頭靈敏得很,光聽他兩句怪腔調,就嗅出他是受了什麽刺激,猶猶豫豫地問他,“常二逼找你了?”
“……”
“你要麽痛快點把他掰彎,要麽幹脆死了這條心。他就是明明了然你的心思還吊着你,媽蛋,渣攻!”
“憑什麽他就是攻?”
“你打不過他呀!”吳語理所當然道,不等趙一涵反駁又補了一刀,“你自己說的。”
“我可以挂電話了嗎?”趙一涵想拿刀砍人了。
他知道吳語就是想跟他臭貧分散他的注意力,可吳語缺席的這段時間裏發生了太多亂七八糟的事兒,讓他一時無法盡述,或者說,沒臉細說。
他勾着人家上了床,能做的都做了,就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