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幸有禦醫官 身懷金針術
王太醫匍匐在地,連連頓首道:“陛下放心,老臣自當盡心竭力,萬不敢有半分松懈。”,李婉華見他滿頭大汗,心知他心中忐忑之情不下與己,又見其皓首蒼蒼,連胡須皆已花白,當下便也不忍過于苛責于他,于是便放緩了口氣道:“王太醫無須多禮。眼下朕只求你能将她治好,這跪來跪去的規矩,就免了吧。”
王太醫聽聞女帝這等吩咐,當下又磕了個頭,方才顫顫巍巍爬了起來。雖說這女帝暫時免了他的跪規矩,但這王太醫心中卻是明鏡一般:免了他的跪規矩,歸根到底便是為了躺在床上的那個小姐。可見這小姐在女帝心中的地位,那恐怕當真已經放在了心尖尖上。
只是這些話王太醫不敢細想,眼下他唯一可做的,便是親自擇取了一些固氣培元的草藥,遣了藥童與那老參煎煮在一起,他自己又小心翼翼隔一個時辰便給楚清溪號一號脈,直到看其服過了參湯,脈象漸漸平穩方才長籲了一口氣。
李婉華原本是想陪在偏殿的,只是這楚清溪既不是西夏皇族,又不是有功之臣,這女帝親自視診已是皇恩浩蕩,若李婉華在此陪夜,則終究是于理不合。
想必若是被前朝的那幫老古董知道,又該惹出一大通道理了吧。一想到要應付朝廷上那幫老家夥,李婉華就覺得頭疼,為了避免惹來那些令人煩不勝煩的說教,她雖然心中記挂萬分,卻也只好依宮制回到自己寝宮正殿。只是她身子雖已走出了偏殿,但一顆心卻始終挂念,這一整夜,不到一刻鐘便遣人來問一回,如此來來去去的竟折騰了一夜,然萬幸這王太醫的醫術過硬,竟有驚無險地将楚清溪的傷勢壓了下去。
第二天天一亮,李婉華便又過來探視,眼看楚清溪沉睡不醒,俨然又如當日從中原救回來的模樣,不由得又逼着王太醫診治了一回。這王太醫一夜下來,可謂是拿出了壓箱底的功夫,眼下雖然保住了楚清溪的性命,但若要他頃刻之間便使楚清溪康複如初,卻是萬萬不能。
所幸此時宮門已開,那翰林醫官院的禦醫們早已魚貫如宮,他們心知自己的腦袋如今別在褲腰帶上,而那潑天的富貴亦是近在眼前。
究竟是能得大富貴,還是成為刀下鬼,全仗那昏迷在珠簾玳瑁床上的佳人。此時王太醫卻是松了口氣,只因為一夜平安全憑他一人之力,而如今不管如何,他也不過是這翰林醫官院的副使,上頭還有個翰林醫官使擋在前頭呢。
“宇文太醫,可有醫案?”,這不,李婉華的目光已經落在了一個身着翰林醫官使官服的幹瘦老兒身上。
這老兒複姓宇文,名恭德,鮮卑血統,乃北周宇文皇族後人。後北周為隋所滅,宇文一系慘遭屠戮,幸存子孫颠沛流離,散落各地,這宇文恭德祖上,便是流落到西夏這一支。
宇文恭德少年時,曾游歷于中原西域各地,得逢機緣拜在了昔日中原一位岐黃聖醫門下,學得了一身妙手回春的本事。尤其是一套“金針十八法”,更是那聖醫畢生醫學之集大成者,共有刺、紮、截、點、斷、切、定等十八種針法,傳言得真傳者,竟有起死回生的神通。
昔日那岐黃聖醫一共收了兩個徒弟,一個是宇文恭德,另一個則是宋國人士,姓秦名珏,較宇文恭德先入師門三年,是為師兄。
那聖醫畢生只收了他二人入門,待其二人猶如親子,将這畢生醫術傾囊相授,絲毫沒有半分厚此薄彼之意。只是他師兄弟二人性格迥異,這宇文恭德生性八面玲珑,素擅察言觀色,又對迎來送往捧高踩低之類的俗世中事頗有興趣,故而待得藝成出師,他就毫不猶豫地選擇進入了西夏翰林醫官院,過上了官袍玉帶,食君王祿的日子。
而他那師兄秦珏則是一個孤僻古怪性子。他的天分極高,與宇文恭德積極入世的态度相比,他簡直就是一個不近人情的怪胎。除了對他們的師傅恭敬孝順,宇文恭德簡直就沒有見過秦珏對哪個人特別熱情過。
在宇文恭德眼裏,秦珏除了吃飯睡覺,剩餘的時間便在潛心研究醫學之中。是以後來,宇文恭德再也不知道秦珏的醫術究竟到了什麽地步,只是偶爾聽聞中原地處大青山的一個村落裏,有一個性格古怪的神醫,诨號稱為“賽扁鵲”,從那一鱗半爪的傳聞中,宇文恭德依稀可以認定,那便是他的師兄秦珏。
宇文恭德聽聞女帝垂詢,慌忙肅手恭立回道:“回陛下,辦法是有,但還得請陛下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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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華聽他這般說來,知其胸中定有打算,便道:“講。”
宇文恭德恭聲道:“小姐之危,不在病痛,而在散功。若有不慎,即便是将人救醒,恐怕亦成了廢人……”,李婉華聽他此言與先前王太醫所言一般無二,不由得打斷道:“你且說能不能治。”
宇文恭德道:“能治。但臣有為難之處。”
李婉華道:“因何事為難?”
宇文恭德道:“昔日先師傳授一套‘金針十八法’,倒是能助小姐擺脫這散功之苦,只是依照小姐病情,七日便需施此針法一次,施滿七七四十九天,則為七次。更為難辦的是,這金針之術需要解衣除衫,不然氣血、真氣行走不暢,輕則偏癱,重則喪命,實在是不可不掉以輕心。”
李婉華聞言臉色大變,要知道男女七歲坐不同席,這楚清溪雖說是武林兒女,但這身子豈能随便被人窺看。即便是事出無奈,恐怕也是過于為難之事。更何況李婉華心中視楚清溪若珍寶,又豈肯輕易将其交給宇文恭德這般治療。
宇文恭德雖是想不到這一層,然看這女帝對楚清溪這般上心,自然也知道李婉華不會就這麽同意讓他施展金針十八法,見這女帝神色陰晴不定,慌忙又道:“陛下莫急,容臣細禀。”
李婉華見他尚且有話,知道必然尚有生機,連聲道:“快說,快說!”
宇文恭德道:“這金針十八法微臣習之已久,故可蒙眼侍疾。只是小姐金尊玉貴,微臣實不敢冒萬分之一險,是以懇請陛下能遣一名認穴識脈之宮娥,為臣之助手,定當萬無一失。”
李婉華眼前一亮,大喜道:“愛卿只管放手醫治,朕為你輔助!”
此言一出,頓時将宇文恭德唬的跪伏于地,連連磕頭道:“這可如何使得?臣萬不敢領命。”
李婉華道:“事急從權,這宮中雖說高手如雲,可惜皆為男子,而我身邊的這幾個丫頭雖然也習過幾式花拳繡腿,可若說道認穴識脈,卻是無人比得過朕了。”
宇文恭德還要再辭,只聽李婉華沉聲道:“宇文愛卿,不要再耽誤時間了。朕意已決,休要再議。”
宇文恭德見她口氣堅決,心知聖意難回,于是朗聲一應,道:“臣遵旨!還請陛下容臣稍作準備,今日申時,便為小姐施針!”
李婉華點頭道:“如此甚好,你便去做準備,有什麽需要,盡管跟朕說。只要能治好她,朕定重重賞你!”
宇文恭德重重頓首,方才應命離去,這邊廂李婉華回身坐在楚清溪床沿,望着昏迷不醒的絕美容顏,忍不住伸手撫上了她的眉梢。
她癡癡地看着楚清溪微皺的秀眉,蒼白的面容,心中禁不住是又憐又愛。她從未如此這般的在意過一個人,更加從未想過自己竟會愛上一個女人,而最讓她無語的是,她只是在看到她的那一剎那,便已被撩動心弦。
朱紋和碧痕已被鶴兒和鹿兒悄悄拉走,臨走之時,碧痕一眼看見李婉華撫摸上楚清溪的臉,正要張口出聲,卻被鹿兒一把捂住了嘴,連哄帶騙地拉出殿去。
此時的殿裏只剩下李婉華和楚清溪兩個人,李婉華的手指緩緩地在楚清溪眉角眼梢上游走,只覺得手指之下,軟滑細膩,猶如一件極品美玉一般,便愈發愛不釋手起來。
她的目光一寸一寸掃過楚清溪的面容,只見眉若遠山青黛,眉間蹙蹙如颦,緊閉的雙眸雖然看不見眸光,然而兩頭眼角精致猶如鳳喙,微微挑起的眼線依稀可以想象這雙眼睛的主人若是睜開了眼,那定然是威儀內斂,顧盼生輝。
再看那挺拔俊秀的瑤鼻,楚清溪的鼻子生的尤其出色,真可謂是多一分成勾,少一分則短,高一分突兀,矮一分失色。而正是因為有了這個幾乎完美的鼻子,愈發将楚清溪的容貌平添了三分豔色,再加上一張宛若鮮菱的檀口,愈發顯得誘人了起來。
李婉華的手沿着楚清溪的五官緩緩地撫過,她小心翼翼的樣子猶如在撫摸一件易碎的珍寶,她的心情既緊張又甜蜜,即便是她知道此時大殿之中只有她跟楚清溪二人,但一顆心卻依舊如兒時做了壞事般噗通噗通跳的厲害。
如此單獨相處的時光是這般醉人,即便此時楚清溪是昏睡的,絲毫不可能給予她回應。然而對于此刻的李婉華而言,若非楚清溪現有性命之憂亟需診治,不然她寧可她就這般永遠沉睡下去,只要能夠這般安然在己身邊就好。
若是楚清溪醒來,還會這般聽話的任由自己撫摸她的臉麽?李婉華一想到這個問題,禁不住微微漲紅了臉龐。若是楚清溪醒來,發現自己此刻的舉動,她又會是怎樣的表情呢?一想到這個問題,李婉華的心便愈發跳的厲害,臉上更是火燒一般,覺得羞怯難當。她的手指微微縮回了掌心,卻又似難舍般替楚清溪掖了掖被角,她擡眼望了望天色,又似自言自語般柔聲說道:“我……一定會治好你。”
就在她戀戀不舍從床沿站起身來,只聽殿外鹿兒輕聲喚道:“皇上,該上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