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馬踐胭脂淚 劍氣鬥雲霄
聽聞這自稱倒馬關總兵徐煥之的将軍言語,趙寧一張小臉頓時褪盡血色,自己的身份果然已經被人發現了!
見她面帶驚慌之色,又與八百裏加急件裏夾帶的畫像一對比,徐煥之愈發篤定眼前這個少女正是昔日先帝穆宗皇帝的掌上明珠,四公主趙寧!
真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想不到徐素娥看中的女扮男裝之少年,便是當今天子想要捉拿之人!若是能将眼前這個四公主押送入京,恐怕這榮華富貴頃刻便至,再無需屈居在這小小的邊關總兵之位了。
楚清溪一見勢頭不好,慌忙閃身擋在趙寧跟前,她左右一打量,只見兵強馬壯,鐵蹄峥嵘,斧钺林立,殺氣騰騰,這鎮守邊關的軍隊整容肅紀,當真非一般江湖人士可比。
若是在她全盛之時,即便是千軍萬馬,又有何懼。只奈何自己身負重傷,火雲紅昙雖說勉強将傷勢穩住,但總歸不曾治本。楚清溪自忖當時形勢下自己若要脫身絕非難事,然而若要帶上趙寧等三人,卻是毫無勝算。
楚清溪抱拳回施一禮,向徐煥之道:“徐大人,此乃舍妹,自幼跟在我身邊,并不是四公主殿下。想必是大人認錯人了。”
徐煥之聞言一愣,目光中多了幾分遲疑,只見樊天旭上前一步,謂徐煥之道:“大人,眼下此女與四公主畫像甚為相像,若是輕易讓其離去,萬一真是公主,那該如何是好?”
徐煥之目光一閃,頓時回過神來:“所謂寧錯殺三千,不放過一人。若眼前此女當真是公主,若是白白放過,豈不是錯過一場千載難逢的大機會。”
一念及此,徐煥之當即打定了主意,當即直起腰來,抱拳含笑道:“姑娘有禮。末将并不是有意為難,只是皇命在身,不敢輕率。既然令妹與四公主甚為相似,還望能夠輕移玉步,待得驗明真身,若是當真誤會了令妹,下官自當給你們賠不是。”
他的話軟中帶硬,擺明了不會輕易讓她們離開。楚清溪環顧四周,只見樊天旭已将衆将士呈扇形狀散開,早就将她一行四人圍在了中央!
楚清溪的眉宇間漸漸冰冷,她知道眼前的形勢,除了放手一搏殺出一條血路,再不會有別的脫身之計。她的目光自朱紋和碧痕身上掃過,二女心領神會,早已将藏匿在衣衫下的武器執在了手中!
徐煥之見狀,不由得濃眉一軒,沉聲道:“姑娘此舉,可是要與本将為難?”
楚清溪冷然道:“大人若當真要仗勢欺人,就得先問過我手中的這柄劍。”,她眼下傷重未愈,當下亦已将束腰軟劍抖亮了出來。
只見劍若秋鴻,流光溢彩,俨然是一柄斷金切玉的寶刃。楚清溪執劍在手,整個人的氣勢頓時淩厲起來,當日她随手一招唬退樊天旭,如今一劍在手,氣勢一開,真可謂“萬一禪關砉然破,美人如玉劍如虹”。
徐煥之被她劍勢一攝,情不自禁倒退了半步!然而他終究是千軍萬馬中沖殺拼戰過的虎将,這一愣之下,瞬時回神,當下翻身上馬,略一擺手,便見數十名身穿鐵甲,內襯牛皮的近衛手執鋼刀護在他的馬前!
電光火石之間,楚清溪一行四人便與徐煥之軍隊兩兩對峙起來。這一邊是江湖隐士,那一邊是沙場虎狼,兩下裏虎視眈眈,便頓時劍拔弩張起來。
Advertisement
徐煥之藏身軍中,膽氣頓時一壯,他鎮守倒馬關多時,亦與契丹軍隊你來我往打過不下數百戰。是以他雖一時被楚清溪身上的氣勢所鎮,然後一回到他最熟悉的軍陣中,他頓時恢複了躍馬橫刀的血性。
“本将軍最後提醒你們一句,識相的,束手就擒,如若不然,休怪我手下無情!”,軍陣中傳來徐煥之森冷的聲音,他本是在沙場中沖殺過的人,如今他率兵與楚清溪等人對峙,恰恰正是回到了他最熟悉的場景。
他似乎都已經聽見手中刀發出嗜血的铮鳴,他似乎感受到□□戰馬躍躍欲試的興奮,他胸中的戰意漸起,殺意漸濃,若不是看在楚清溪等人終究是女人的份上,他早已下令盡數圍殲了。
對面的軍士步步緊逼,這些從沙場中九死一生拼殺出來的将士們,雖然并不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然而他們多年的軍隊訓練和鐵血生涯已經将其鑄就了鋼鐵般的意志和統一默契的戰陣,卻使得他們比江湖中最高明的殺手更為恐怖。
遍布□□盾牌的方陣,進則同進,退則同退,千百柄刀槍,千百面盾牌,既如絞肉機車,又似銅牆鐵壁,端得是進可攻退可守,其軍威赫赫,昭示長空。
楚清溪握劍的手禁不住有些發白,她昔年浴血江湖,卻終究未曾對敵過這等朝廷軍隊。在這等猶如泰山壓頂般的軍威之下,楚清溪縱使有三頭六臂,亦不能讨得了多大的好處,更何況眼下還有趙寧、朱紋和碧痕三人需要她照拂。
一旦開戰,眼前這些由刀槍盾牌組成的方陣,轉眼便會成為吃人的絞肉機。她自己固然不懼,可是趙寧、朱紋和碧痕,她就不能保證都能使她們全身而退了。
如此相依為命這些日子,若說對她們全無半分感情,那自然是假的。她與趙寧固然已是互定終身,就算是朱紋和碧痕兩個小丫頭,亦是識于微時,便當做是兩個小妹妹般,亦從來未曾将她二人視為奴婢。
可是眼下,楚清溪自忖拼死亦只能保全趙寧,可是朱紋和碧痕這兩個小丫頭,一旦動起手來,她當真沒有把握是否還能全身而退。
楚清溪從來沒有這般緊張過,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眼下這個形勢,即便是不戰而降,恐怕亦讨不到好果子吃。一念及此,楚清溪沉聲道:“朱紋、碧痕,此戰生死攸關,你二人但凡有一線生機,都不要回頭。”
朱紋和碧痕互視一眼,齊聲道:“願與姐姐生死相随!”,說話聲中,她兩人左右分侍,一個手執長鞭,一個雙刀出鞘,柳眉倒豎,玉面帶煞,護衛在楚清溪和趙寧身邊。
楚清溪見狀長笑道:“好!臨危不懼,遇難不驚,實乃可造之材。朱紋、碧痕,今日你我四人若能留得性命,他日重逢之日,我便将你二人收入門牆。”
朱紋和碧痕聞言大喜,齊聲叫道:“多謝楚姐姐!”,若不是如今大敵當前,她二人只能嚴陣以待,不然就憑楚清溪這句話,她二人恨不得當場磕幾個響頭先把拜師禮給行了。
徐煥之見眼前四女這等氣勢,心知絕不能不戰而屈人之兵,當下揚劍一指,喝道:“生擒黃衫女子,其餘三人,生死不論!”
現場軍士轟然一諾,一時間軍刀所向,殺氣震天!眼看軍陣已動,楚清溪叱道:“跟上我!”,手腕一振,化出漫天劍影,直朝最前方的軍陣殺去!
趙寧、朱紋和碧痕緊随其後,絲毫不敢落後。她們都清楚的知道,一旦沖入這軍陣之中,單憑其個人之力,根本無法逃出生天。她們當前唯一的生機,便是牢牢跟在楚清溪身後,齊心協力,方才有望闖出一條生路。
徐煥之指揮的軍陣萬矛齊出,由千百個沙場中打滾出來的将士組成的軍陣,其殺氣之盛直沖雲霄。
楚清溪面罩重霜,眉間煞氣亦以沖上印堂。她的身形飄忽如鬼魅,幾番起落之間,便已經闖入那軍陣之中!
劍似雪練,掌若雷霆,頃刻間,只聽慘呼和哀嚎不絕于耳,斷肢與殘臂血肉橫飛,楚清溪已一己之力,竟生生将一座由數百名軍士組織的方陣擊破!
朱紋的“龍象般若功”已經發揮到極致,當前她雖只修煉到第三層境界,然而亦已有霸王舉鼎之力。她手中的長鞭猶如怪蟒,鞭身注滿了“龍象般若功”的功力,長鞭過處,對面軍士手中的盾牌紛紛碎裂,那長鞭若是落在了血肉之軀身上,直打的人筋骨俱斷,血肉模糊。
若說朱紋的“龍象般若功”大開大阖,那麽碧痕的“無相神功”則可謂是殺人于無形。她一手“柳絮飛花”刀法早已練的收發由心,只是當日庖廚之中殺的是皆為牲畜,如今換成了活生生的人而已。
當碧痕的柳葉雙刀斬落第一個人的頭顱時,她的手稍稍抖了一下。然而所謂一回生二回熟,當她砍翻第三個人的時候,她的刀勢明顯就利落了許多。
楚清溪的劍猶如猛龍過江,但凡是她出現的地方,便是一條血路!朱紋和碧痕一左一右護着趙寧,鞭影如山,刀光浸血,雖說是初生牛犢,亦敢于虎狼争鋒!
徐煥之沒有想到眼前的四個女人居然能有這麽可怖的戰力,他冷冷地注視着厮殺中的楚清溪等人,手中劍一揮,便又是一個方陣沖殺上前。
衣衫上已經沾滿了血,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額上發已經浸濕了,亦不知是血還是汗。楚清溪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人,她甚至有些麻木了,她只知道機械的揮劍出掌,甚至都來不及看清眼前倒下去士兵的面孔。
從來沒有這樣殺過人,然而眼前的對手似乎無窮無盡,個個都似不要命般朝自己沖過來。縱然是楚清溪心如鐵石,亦不免殺的有些手軟。究竟是什麽樣的精神支撐着眼前這群軍士?明知是死,亦決不後退,楚清溪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眼前她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出劍,一個個軍士倒下去,卻有前赴後繼的人補上來。楚清溪的眼睛已經殺紅了,她的臉慘白的跟死屍一樣,然而她手中的劍卻依然淩厲。
可是她固然能做到殺人如麻,那朱紋和碧痕又怎能做到如此鎮定。正當楚清溪一劍斬翻眼前的兩名軍士,只聽“啊呀”一聲,正是碧痕的痛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