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廿八章
尚止再次進宮觐見時,又遇上了建元帝與惠貴妃置氣。看到尚止的到來,乾元宮內的宮人們都長籲了一口氣,連沐恩太監望向尚止的眼神都是滿懷感激。
估計此次建元帝被氣得有些大。
“參見吾皇,吾皇萬歲!”尚止依舊是禮節周全。建元帝這次卻是讓自己疼愛的侄兒平身後開口便是抱怨,“止兒啊,你說這貴妃是不是太無理取鬧了!”
“臣并不知前因,無法下決斷。”
建元帝聽此一言,也沒半分帝王儀态地便倒起苦水來。“今日早朝,那大理寺右少卿托了告假折子,朕本也沒有多想,可是早朝後,朕回建元宮時便于道上看見玄褚竟和一名宮人鬧了起來。”
想及此,建元帝十分不忿,“堂堂皇子,作此舉止,成何體統!”
“朕雖向來不喜玄褚素日游手好閑,但玄褚畢竟乃朕的皇子,豈是一介小小內侍可随意打鬧!”建元帝說到這,語速卻慢了下來,沉默了一番,他嘆了口氣,“卻沒想到那竟然是負責遞送內閣奏折的內侍,玄褚說是看見此人藏起了一封奏折,才與此人在宮中鬧了起來。”他的語氣中帶着些許感嘆,似乎是沒想到自己不成器的皇子還能去制止到此等冒犯不法的行為。
看到建元帝就這麽停了下來,尚止靜立原地,“回陛下,恕臣愚鈍,此事與貴妃何幹?”
“唉。”若此事就這般結束,建元帝也就是處置了那內侍便是,卻不料那時,惠貴妃卻突然出現了。
彼時,幾人正杵在建元宮前不遠,建元帝正打算下令将那內侍拉下去,惠貴妃便一臉冷色地出現了,一來便直直地沖着建元帝跪了下來。
“陛下,此人乃是受臣妾之命,取走這封奏折。”惠貴妃直接承認了此事乃自己所為,但臉上卻無半分認罪的愧意,仍是冷若冰霜。“陛下若要懲處,便直接懲處臣妾罷!”
“惠兒,你……”建元帝被惠貴妃這一跪一開口弄糊塗了,“愛妃你這般心軟,連一個犯錯的宮人都扛到自己身上,朕何嘗不知!快起來!”
“不,陛下,此事的确為臣妾所為。”惠貴妃挺直了身板,似乎是地上的石板太硬,她秀眉微蹙,卻仍是倔強開口,“此奏折乃是臣妾親故借臣妾之勢狀告他人不法,臣妾自認無才無德更無何勢可借,未免令陛下為難,臣妾只好出此下策。”
她仰頭看着建元帝,絕美的一張臉上,冷然仍在,雙眸卻已泫然欲泣。“陛下若要怪罪,便讓臣妾一人受了罷!”
建元帝瞬間便被心愛妃子的委屈融成了繞指柔,他連忙将惠貴妃扶了起來,“惠兒千萬莫要這般,你是朕的愛妃,你欲如何便如何,若朕之人都無法仗勢妄為,那朕便妄稱了朕!”建元帝向來是将護短進行到了極致的人,他扶起了惠貴妃,“愛妃毋需多思,你的親故受了委屈,便如同朕的親故受了委屈,無論是狀告何人,朕定會秉公處置!愛妃毋需擔憂!”
惠貴妃卻仍是堅持,她給旁的人使了個眼神,立即便有宮人想從之前藏起奏章的人手中取走奏折,卻忽然被人率先搶走了那封奏折,只見三皇子笑嘻嘻地看着惠貴妃,“貴妃娘娘,我可記得這裏頭是大理寺右少卿包知先彈劾刑部左侍郎沈麟,我倒還真不知,這包知先算貴妃娘娘的什麽親故,又怎麽還得借你的勢才好去告沈大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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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尚玄褚這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惠貴妃水袖下的手捏緊了衣角,面上卻是不顯,“三皇子殿下,包大人乃是臣妾庶妹之丈夫,此番不知天高地厚想要狀告沈大人,臣妾實在不忍其這般愚昧沖動,也不忍庶妹為此傷懷,還望殿下将奏折還了臣妾罷!”
“貴妃娘娘這話真有趣。”尚玄褚可不怕這個在後宮裏頭一手遮天的白蓮花惠貴妃,“你連你庶妹相公都要擔心,人家彈劾朝臣的奏折都要管,喲,你這心可真寬廣啊,整個後宮都不夠你管的啊!”
“閉嘴!”建元帝被尚玄褚對惠貴妃這麽不客氣的一番話氣到了,連忙攬住自己的臉色都白了的愛妃,“你怎麽和貴妃說話的!”
“父皇,兒臣這話說得不對麽?”尚玄褚向來天不怕地不怕,“貴妃娘娘這麽善良,怎麽就忍心自己的庶妹夫受了委屈,蒙受不白之冤呢?這事我可知道得清楚,包大人彈劾沈大人假造罪證,害了娘娘您的庶弟呢!這麽大的冤屈,娘娘您不讓包大人告,這受委屈的可是您杜家的庶弟庶妹們啊!”
聽尚玄褚這話,建元帝也終于想起來,日前似乎是聽過貴妃的弟弟惹上了官司,但他還真沒關注案情進展,不過他還真沒想到,原來貴妃弟弟竟然還敗訴了。“哦——既然如此,貴妃的家人受了這麽大的冤屈,貴妃便莫攔了,讓朕為惠兒主持公道如何?”
“陛下,臣妾不想陛下為難啊!”惠貴妃倚着建元帝,臉上已是淚語漣漣,“妾身庶弟之案已下了定論,包大人一時不忿上折,惹了陛下不快,傷了龍體,此為妾身一罪;沈大人乃朝廷肱骨,若是因此惹得陛下與沈大人傷了君臣之道,此便為妾身之二罪。”她的淚盈滿了眼眶,令建元帝好一番心疼。
“好好,惠兒莫哭,真是哭得朕心肝兒都疼了。”建元帝連忙好好安撫了惠貴妃一般,轉過頭來便是橫眉對上尚玄褚,“逆子!将奏折拿來!”
尚玄褚将奏章往身後一藏,“父皇,這包知先告的可是沈麟啊!你這樣是包庇沈麟還能有一說,怎麽到了貴妃口中卻是為了包大人好呢!我都聽不懂了!”他眼珠子溜溜轉了一圈,“要不這樣吧!父皇你拿着這奏折,別看放着,再怎麽樣不能給貴妃吧!大臣的奏折給後宮妃子截住,這可不合理規啊!父皇您不擔心都察院那些人又唠叨?”他揚了揚奏折,然後塞進了沐恩太監手中,“折子還是按照正常流程進乾元宮,不然明日,一頂後宮幹政的帽子就得戴貴妃頭上,父皇您可別心疼啊!”
沐恩太監拿着折子也不知如何是好,建元帝仔細思索了一下,權衡了一下都察院禦史們口炮的戰鬥力,最後堵上了還想說什麽的惠貴妃的嘴,“愛妃,這奏折不能進後宮,朕知道你擔心朕看了奏折會發怒,朕答應你,不看就是了好麽!”
袖中長長的指甲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惠貴妃垂眸,“臣妾依陛下就是,只望陛下莫要為此氣傷了龍體,否則便是臣妾的罪過了。”
建元帝又是好一番哄了惠貴妃一趟,尚玄褚看不下去,“父皇,這裏是不是太亮了?”
這話一出,建元帝才意識到他們還杵在乾元宮門前,大庭廣衆之下,帝王臉都不由一糗,便好聲好氣地哄惠貴妃回了鳳栖宮,再三言兩語讓尚玄褚走人,方進了乾元宮。
“唉,惠兒這般心軟,日後可如何母儀天下啊!”建元帝對着尚止嘆道,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斟酌着語氣問,“止兒,你覺得何時立惠兒為後……”
他的話未說完,就看見尚止突然看向了自己,眼神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冰冷,建元帝心中一切關于惠貴妃的旖旎熱血瞬間被澆熄。
那雙眼太冷,瞬間跟記憶中的人重合在一起。
“皇上,可否讓臣一觀那奏折?”
建元帝還沉浸在忽然被拉進去的回憶中,尚止重複了一遍方讓建元帝轉醒過來。他看着尚止許久,才慢慢地将桌上的奏折遞給了尚止。
尚止接過奏折,輕輕翻開,視線從奏折上方略過,腦子裏卻快速地思考起方才建元帝提及的立惠貴妃為後的事。
這是建元帝第一次提及要立惠貴妃為後。
建元帝今年尚不到知天命的年紀,幾位皇子都已及冠多年,後宮妃子多年無所出,若立惠貴妃為後,将會導致儲位毫無懸念地落在五皇子手中。
“回皇上。”尚止倏地扣上奏折,直直地跪倒在了建元帝面前,“臣有罪。”
“止兒你這又是何故?”建元帝連忙将尚止扶起,“今兒個你們這一個個地來認罪,是為何啊!”
“回皇上,包大人所彈劾沈大人調換罪證一舉,乃臣令沈大人所為。”尚止雖是認罪,語氣卻與惠貴妃一樣毫無愧意,且還多了些理直氣壯,“日前,臣曾因病有訪院判大人一舉,恰巧遇見大理寺右寺丞顧淮顧大人去院判大人處取證,有幸一見院判大人的診治手書。”他慢條斯理地陳述道,仿佛真的有那麽一事一般。
“可此手書與大理寺包大人呈交刑部之案卷中的手書卻大有不同。此案涉泰安侯府與寧國公府,貴妃庶弟因年少風流壞了根本,卻誣告王舉人,臣實在無法茍同包大人為此包庇之舉。”
建元帝聽完卻是緊緊皺起了眉,作為大尚王朝護短包庇風盛行的源頭,他當然十分能了解包知先的所作所為,但是尚止向來眼中容不得沙子此事他也清楚得很,正想着要不悄悄翻案,除了那什麽王舉人讓貴妃歇歇氣便是,就聽見尚止接着說道,“這王舉人卻非一般的寧國公府親戚,此人乃早年于東南抗倭時不幸殉國的寧國公世子的遺腹子,與世子妃流落在外十數年,方歸了寧國公府。”
“竟是表兄的遺腹子!”建元帝一愕,已逝的寧國公世子為他娘家表兄,從小便是建元帝的伴讀,二人感情向來親厚,此時聽聞自己早逝的表兄竟還有遺腹子,他也不免為寧國公感到歡喜。建元帝想到自己的母後,和寧國公府如今的人丁寥落,一時之間心中一番荒涼,任誰也不想自己的外家落個後繼無人的場面。
他思來想去,左邊是自己的愛妃,右邊卻是自己的外家,一皺眉,都是那包知先挑事!“這包知先竟這般無視法理!此案已結,他卻還這般執拗上折,竟那般辜負惠兒的好意!來人,宣包知先進宮!”
“陛下,”沐恩太監輕聲提醒他,“這包大人今日吿病,并不曾上朝,這番宣他進宮,恐怕包大人也無法……”
“吿病?”建元帝一擰眉,“既然今日沒來,便讓他今後都不必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包知先:我明明什麽都沒幹啊……委屈.jpg
惠貴妃:我不喜歡吃包子。
顧淮:我不喜歡吃包子。
尚止:我不喜歡吃包子。
尚玄褚:我不喜歡吃包子。
焦之丕:你們喜歡吃餃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