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廿七章
大理寺右寺。
包知先坐在自己的書桌後方正一臉焦躁,對于齊氏在公堂之上對自己的無禮舉止,他是既怒又怕,怒的是齊氏竟然那般視自己如蝼蟻輕易可踩踐,怕的卻是泰安候府的威視。
自從他當年為泰安候辦了些末小事,之後娶了泰安候的庶女,接着他便一路青雲直上,官途無比順暢,不過十年他便從一介不入流的獄卒升至今日正四品大員大理寺少卿,這些靠得都是泰安候府的栽培和提拔。這些年他做了多少自己都不願回顧的虧心事,面向世人卻仍是一副良善模樣,只因權勢的誘惑力太大,他完全無法抗拒,他知道名聲對于一位官員的重要性。
而這一切,卻在今日被齊氏那個賤婦毀了!
公堂之上,百人之前,當衆掌掴!包知先這十年來的名聲一朝全盡。
他恨透了齊氏!可是他能如何?如今的泰安候府,侯爺遠在西南掌軍,府中的侯夫人沈氏吃齋念佛不管庶務,齊氏誕下侯爺唯一男丁後便成了泰安侯府中現在唯一當家做主的人。如今惠貴妃榮冠後宮,而侯爺手握西南重權,依附杜家之人何其之多,在京城中卻都看齊氏這一介婦人的臉色行事!
他根本沒辦法動齊氏一根毫毛!而齊氏卻能為自己的兒子弄死自己!齊氏能在侯府站穩,不過依仗她那獨子,如今杜駿岩府中妻妾皆無子,杜駿岩這一廢,意味着泰安侯府即将無後,齊氏失去了依仗,他要如何防住一個陰狠婦人的報複!
且不說齊氏,便是泰安候,也不會放過自己!
可是,他卻連告知世人此事乃沈麟調換了證據都不能!陛下如何寵信鎮國公府,他豈會不知!
包知先獨自待在書房中思索了半晌,左右都不得法門去解眼前困境,便聽見門口傳來敲門聲,“誰?”
“包大人,小的來為你送茶水來了!”
“進來吧。”
門外的人推門而今,手上正端着茶盤,十分恭謹地走向包知先,“包大人,您最愛的普洱。”
“放着吧。”包知先此時正心煩,懶得理會別人,“放下便出去。”
“包大人,侯爺特地為你準備的普洱,還是趁熱喝了為好,莫辜負侯爺的心意才是。”那人輕笑一聲,笑聲中沒有半分好意。
包知先聽此一言,整個人都怔住了,下一息立即驚得從椅子中跳起往後退去,“你,你說什麽?侯爺?怎麽會是侯爺!侯爺怎麽會那麽快得知此事!”他整個人都慌了,目光四處偏移,最後落在了桌上那杯普洱上,“是齊氏!是齊氏那個賤婦是吧!他想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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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大人嘴巴放幹淨點!侯爺與齊老夫人都是泰安侯府之人,話說出口了,可別收不回來!”那人低聲警告,手卻向桌上的茶伸了過去。
“放幹淨點?賤婦都想要了我的命,還要我嘴放幹淨!”包知先看着面前的人,“我還一直以為你是侯爺的人,沒想到你竟然是給齊氏那個蠢婦賣命的!齊氏想殺我,可問過侯爺!”
“夫人碾死一只小小蝼蟻,何須告知侯爺。”那人似乎不耐與包知先多說,端起茶水就要往包知先走了過去。
包知先被對方的舉動吓得大驚失色,連連往後退,可後面便是牆,退無可退,他慌忙中大喊,“你若殺了我,莫怪我的人去告發十年前之事!”
“哦,十年前,我可不知道什麽事。”那人嗤笑一聲,步伐未變。
“十年之前,破廟那案子!若不是我為大人抹了線索……唔——”他的話并未阻攔住行兇者的手段,一杯滾燙的普洱被兇狠地灌入了他的喉嚨。包知先掙紮着,最後嗚咽着癱在了牆角,口中滿是白沫,不停地抽搐。
那人看着包知先的目光如同看待一條死狗,拿回了茶杯,将其放回茶盤,他再回頭看了地上的包知先一眼,端起茶盤離開了屋子。
待到那人徹底離開了大理寺右少卿的書屋後,一側的角落裏,顧淮滿臉陰郁地走了出來。
尚止看着顧淮,并不詢問為何方才顧淮正打算進屋去救包知先,卻在包知先說完最後一句話時突然頓住了,他只是伸出手,輕輕地捏住了顧淮那冰涼的手。
顧淮沒有注意到尚止的小動作,他的腦海中全是包知先剛才的最後一句話——“十年之前,破廟那案子!若不是我為大人抹了線索……”他慢慢地走進包知先的書房,看到角落裏包知先那一副狼狽的樣子。
誰能想到,堂堂四品大官,竟如同一條死狗一般,這般屈辱地癱在角落。
看着包知先還在抽搐的模樣,顧淮詢問系統,“有沒有能讓他吊命的藥丸?這幾天不死就行。”
系統這次沒有任何提示,游吾也不咋呼了。一份藥丸安靜地憑空出現在顧淮手中。
顧淮蹲下身,将藥丸塞進包知先口中。
“痛嗎?多痛幾天,再去死吧。”
尚止靜靜地看着顧淮,并沒有阻止,只是輕輕一揮手,窗外立即有人跳了進來,“主人,有何吩咐。”
“将包知先送回顧淮書房。”他淡淡地吩咐,那人得令,直接上前将包知先扛了起來,又從窗口一躍而去。
目視了眼前發生的一切,顧淮面不改色地看着尚止,突然笑了,笑聲中聽不出任何意味。“王爺本事真大。”
“你想要的,我都能給。”尚止并不否認,他的眼神不經意地掠過顧淮的手心,他能确定,方才對方的手中的确憑空出現了一支藥瓶,“但是同樣的,我需要你給我我想要的。”
“王爺想要什麽?”顧淮收回了方才的漫不經心,他從來不相信,一如系統所說的,尚止是因為所謂的金大腿好感加成而來幫助自己,利益交換才符合真實的情況。
尚止靜靜地回看顧淮,“你只是想除去惠貴妃的話,我馬上能做到,但顯然,你的目的不僅僅是如此。”
“泰安候在西南,掌有三十萬大軍。”顧淮說。
聞言尚止卻只是淡淡地勾了勾唇,他走過去拉起顧淮的手,“你且告訴我,你打算怎麽告倒包知先。”
顧淮看着尚止握着自己的手,有些不自在地想要掙開,就聽到游吾在他腦海中又開始咋呼了,“小顧淮好機會!別放開金大腿的手啊!抓緊了!快點順勢撲上去!”
“游兄……”顧淮虛晃了一下另一只手,示意自己與尚止二人的身高差,“王爺還是個小孩啊!你……”
“得了吧,你看他哪裏像個小孩!”
顧淮不理會游吾,他環顧了一下四周,考慮自己學習睿親王從窗外跳走的可能性有多大,正思考着,就感覺自己身體一輕,竟然被人抱了起來。
尚止面不改色,似乎自己只是抱了個小娃娃一般,這時候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尚止腳下一頓,抱着顧淮迅速地跳出了窗外。來人進屋時,裏頭已空無一人。
被抱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再次被抱起來顧淮內心糾結了一下二人的年齡身高之後便幹脆不多想了,還直觀體會了一下飛檐走壁的感覺,他指揮尚止,“麻煩回我的書房內。”
尚止沒有回答,直接用行動回複了顧淮,步伐極快,從無人的牆角壁沿等飛速地掠過,一個晃眼之間,二人已經到了顧淮書房外。
被尚止這一趟飛檐走壁好生震撼了一番,顧淮看着尚止這小身板,無法相信這人竟然能爆發出那麽大的能量,“麻煩王爺了,勞煩王爺将下官放下來吧。”
尚止緊緊抱着顧淮的手緊了緊,還是輕輕地放下了人。顧淮稍稍理了理衣襟,十分坦然地進了自己的書房。
屋內的趙主簿正在整理右寺官吏名簿,看到顧淮到來連忙作揖,“寺丞大人。”他又見到了尚止,直接跪下了,“下官見過王爺。”
尚止點點頭。
“趙主簿,麻煩你傳令評事司,讓齊德隆評事來本官這裏一趟。”
“是。”趙主簿忙不疊地退了出去。
随着趙主簿的離去,不一會兒,齊德隆便又來到了顧淮的書房。
許是上次在同樣的這間屋內,顧淮給齊德隆留下了太過可怖的印象,此次看見顧淮,齊德隆整個人都是抖得如篩子一般,看到上次救了自己一命的睿親王後,臉色才好了一些。“王爺,寺丞大人,但凡何事吩咐,小的必定竭盡全力去辦!”
“将此封奏折交到都察院。”顧淮将懷揣的奏折丢給他,“這是包大人的奏折,你知道應該交給誰。”
“這……”
“這是包大人的吿病折子。”顧淮說着看了尚止一眼,尚止一揮手,窗外的人抱着包知先躍了進來,“順道送包大人回府休息,包大人忽然暈厥,本官甚是心憂。”
齊德隆看着包知先那副人事不省的模樣,瞳孔一縮,連連低下了頭,“是,小的明白。”
他将奏折往懷中一揣,起身接過包知先,扶着人艱難地離開了顧淮的視線內。
“這人姓齊?”尚止突然問道。
“齊德隆。”顧淮不解,“有何不妥?”
“無。”尚止看着齊德隆,眼神忽然幽深了起來。
那方的齊德隆方千辛萬苦地将包知先送回了包府,與包府的人好生解釋了包知先只是操勞過度暈厥後,又十分安分地将奏折送去了與包知先向來交好的一位禦史手中,才慢悠悠地回了自己的府上。
感覺到一直監視着自己的視線終于離去後,齊德隆站在書房中匆匆寫了幾個字,然後将小信綁上了信鴿的腳,剛走出書房門,頸部突然一疼,眼前便瞬間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