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廿四章
今日,華京上層圈子裏關注許久的泰安候府公子被重傷案終于開審。
刑部大堂之上,沈麟正一臉肅穆地坐在上方。
按理來說,沈麟作為刑部的二把手,這種案子是不需他親自過審的。但是其一吧,這案情雖然簡單,就一小案子,但涉案人員來頭太大,一般人撐不住這個場面;其二呢,顧三元特地拜托他上場,他怎麽能不上?
重點是顧淮允諾了自己,事後送自己三本竹舍人的小說珍本啊!
想到今天散值後就能拿到自己心愛的珍本,沈麟在整個堂審過程中眉梢都是上揚的。
鑒于此案涉案人員來頭較大,刑部此次特地挪出了大案子才用的大型公堂,堂上兩邊擺滿了座椅,衙役們都站得松快了許多,就怕擋到後面貴人們的視線。
只見堂上左上側坐的便是大理寺右少卿包知先,而坐在他一旁的便是右寺寺正杜榮,再往下邊是齊氏派來的杜府二管家了,這二管家是她從當年陪嫁的娘家人裏頭提拔的,斷不會偏了杜家嫡脈的人去。
右側坐的則是顧淮了,不過在他的前邊還有位置空着,也不知是留給哪位大人物的。同樣的,寧國公府也派了人,這人一進來,便讓顧淮驚訝得直接站了起來。
“你……”
來人正是顧淮那日在暗香坊結識的友人,只是那時離開得匆忙,還沒來得及詢問這位友人的姓名,便就此失了聯系,沒想到今日會在公堂之上遇到。
那人看到顧淮也十分歡喜,整個眉梢都快飄了起來,只是他的目光在觸及顧淮身後的人時,連忙閉上了已經大咧開的嘴,朝顧淮擺了擺手,看到四周還有認識自己的人打算朝自己走過來的,忙走到右側空着的位置上,頭一扭,擺出一副不願說話的模樣。
認出此人身份的衆人只好悻悻然地返回了自己的座位,同時也有一些人無意間瞥到顧淮身後,不由得都大吃一驚。
“睿王爺!”包知先先喊了出聲,随着他這一聲,公堂上的人才注意到,顧淮上方的那個空着的位置,不知不覺間已坐上了人,正是經李綱一案後聲名大噪,被華京權貴列為不能得罪之人名單中第一位的睿親王!
顧淮一驚,忙轉過身去。他完全沒注意到睿親王的出現,看到滿堂呼啦啦跪了一片,顧淮膝蓋剛一曲,就被尚止扶住了。
“起來吧。”睿親王在衆人面前還是一副“死小孩”的模樣,趁着衆人沒注意,他将顧淮按在了自己身後,小小的個子拽着顧淮卻絲毫不費勁。“本王只是來旁聽,你們自便。”
“是。”包知先作為場上“草根大臣”中品級最高的人,擦了擦額上的汗,帶着衆人起身,他實在沒想到今天這個案子會引來這麽兩尊大佛,若是他呈交的判決被……他的心吊得高高的,唯恐一不小心惹怒了面前的兩位皇親貴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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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齊了?”尚止朝沈麟揚了揚下巴,“升堂吧。”
“臭小孩。”沈麟內心嫌棄了一下自己這總喜歡裝模作樣的小表弟,但還是輕咳了兩聲,“升堂!請杜駿岩,王和晟!”
王和晟便是那小舉人的名字,只見他施施然地走上大堂,端的十分清雅。沈麟在心中暗自評價,一派風流,也就略遜自己幾分罷了。
在他旁邊的自然便是那杜駿岩,這人出身杜家,樣貌自然是不差的,只是與王舉人相較之下,卻顯得少了幾分正氣,而且雖然此案定義為傷人案,他是受害者,但是誰不知道此案起因便是這人見色心起,自作自受。
一件小小案子,惹得這麽多人關注,追根究底,大家只是想看看,最後勝出的會是新貴泰安侯府,惠貴妃的娘家,還是老牌世家寧國公府,太後娘娘的娘家罷了。
“啪!”沈麟抓起公案上的驚堂木就是一拍,卻差點沒把自己的手震麻。第一次親自上堂審案,沈麟覺得有點小興奮。他再次輕咳兩聲,“肅靜!堂上何人,且報上名來。”
“杜駿岩。”
“小生王和晟,拜見大人。”
沈麟看着杜駿岩那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站在那裏也不下跪的模樣,忍了好久沒讓人把他給摁下去。“杜駿岩,你身邊這位,可是你府上所狀告者?”
杜駿岩此時還色眯眯地盯着王和晟呢,聽到沈麟問話,還吸溜了一下口水,“是是是,就是這小美人。”
他這話一出,滿堂轟笑。顧淮也微微提了提唇角,這杜家少爺興致還這般高昂,莫非泰安侯府裏的人沒告訴這大少爺,他不行了?
這事實還真如顧淮所料,終身不舉之事對杜駿岩來說那是何等打擊,齊氏哪忍心告訴他,宮裏頭太醫說了治不了,就悄悄往民間裏尋一尋老中醫找一找偏方,想着或許能有救。
泰安候府的二管家被自己少爺的話給糗到不行,他連忙扯開嗓子輕呼,“少爺!少爺!”
“哈?”杜駿岩聽到二管家的聲音,終于把意識從滿腦子欲念中拔了出來,他将嘴角的口水一擦,“回大人,是,就是這人,他無故在大街上攻擊我,害我重傷了!”
“哦,看杜公子您這模樣,倒不像重傷啊?”沈麟視線在生龍活虎的杜駿岩身上逡巡了一圈,把杜大公子都看得不自在了,“大人你作甚這麽瞧我?都幾天了,我的傷都好了啊!你不信倒是可以看為我診治的太醫院院判大人的手書啊!”
“本官此處自然是有院判大人的診治手書的,”沈麟把視線又轉向王和晟,“王和晟,你對受害者杜駿岩的案發過程陳詞有何疑義否?”
“回大人,小生有疑義。”王和晟慢條斯理地開口,“當日小生剛到華京,不過是在路邊停留一瞬,此人便唆使其手下攔住小生去路,然後對小生做出輕薄之舉。小生自然不會令禽獸之獸舉得逞,便對此人下部踢了一腳。小生承認曾對此人進行過攻擊行為,但小生認為,小生雖乃一介男子,卻萬萬沒有那般力氣可制人重傷,望大人明鑒。”
沈麟點點頭,又問杜駿岩,“杜駿岩,你可同意王和晟所言?”
“狗屁不通!”杜駿岩沒想到這小美人還挺能說,“你說沒重傷就沒重傷,小爺可是疼了整整一晚上!”
“許是有人平日裏作孽太多,遭了報應。”王和晟也不客氣,直接嗆了回去。
“你……”杜駿岩揚起了拳頭,沈麟連忙又拍了拍驚堂木。
“肅靜!”他一臉嚴肅,“公堂之上,豈容爾等喧鬧!究竟傷情如何,自有太醫院診治手書佐證。杜駿岩,本官再問你,你可承認王和晟所言,即為案發時的真實情況?”
“小爺可沒真的輕薄上!”杜駿岩咬牙,泰安候府二管家不忍地閉上眼。
“也就是說,你當時真的想對王舉人行輕薄之舉。”沈麟将這一點拍死,不給杜駿岩再反駁的機會。“現在本官将開啓由大理寺少卿包知先大人封送至刑部的太醫院診治手書。”他朝包知先點點頭,包知先站起來朝衆人鞠了一躬,同時與泰安侯府的二管家交換了一個眼神。
“此案由大理寺右寺确認所有案情,大理寺右少卿核實證物真僞,在此之前,本官代表刑部起誓,絕不曾替換或者更改過大理寺呈送的一切證物。”沈麟認真地說道,心中也納悶顧淮幹嘛還讓自己重點表述這段話,不過想想說出來好像還蠻有意思的,嘿嘿。
他拿起一份案卷,上面還封着封條,封條上面是大理寺的字樣。他高高揚起了案卷,然後在衆人面前緩緩開啓。
“這是你教給沈麟的?”
顧淮正興致盎然地看沈麟表演呢,就聽見睿親王輕聲在自己耳邊開口問了。他頓了頓,“何以見得?”
尚止卻是靜靜地看着他,又勾了勾唇。
顧淮:“……”睿親王自那天過後老是莫名笑,好可怕。
不得不說,沈麟這一副裝模作樣的把戲把場上人的胃口都吊起來了,就連明明知道裏面是什麽內容的包知先都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沈麟終于打開了案卷,抽出了裏面的太醫手書。霎時間,他的臉色變幻了好多個顏色。
“建元二十年,六月初十,出診泰安侯府。診泰安候子,年二十又六,有面黃、體虛、時冒汗體征。”沈麟輕聲念着,然後跳過了中間一堆具體的症狀描述,直接到了最後的病情診斷。“經診治為不舉,恐再無法行事。”
沈麟的話音一落,滿堂寂靜。
泰安侯府的二管家倏地站了起來怒視包知先,而杜駿岩則是一臉的不相信,然後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褲裆。
沈麟皺了皺眉,還是選擇接着念了下去,“病因診斷為,患者年少縱欲,損耗過多……”
“哐當。”杜駿岩竟一時被刺激地暈了過去。二管家連忙起身扶着自家少爺,怒目直指包知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