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答案
雲香閣。
“自別後遙山隐隐，更那堪遠水粼粼。
見楊柳飛綿滾滾，對桃花醉臉醺醺。
透內閣香風陣陣，掩重門暮雨紛紛。
怕黃昏忽地又黃昏，不銷魂怎地不銷魂。
新啼痕壓舊啼痕，斷腸人憶斷腸人。
今春香肌瘦幾分？縷帶寬三寸。”
琵琶女談着琵琶，寄語相思，絲絲縷縷，情絲無限，雲香閣最大的包廂內美男成群，香風陣陣，風光绮麗。
“師父，您又頭疼了？”
謝戈為了幫助謝冰雲緩解頭痛，便包下錦州城裏最奢華的雲香閣，還特意根據謝冰雲喜好要了五六個面容姣好的小優伶伺候。
慕瑤見謝冰雲抱着身體蜷縮在一邊頭痛欲裂，冷汗連連，忍不住埋怨謝戈，“師父本來就頭痛，你還讓人噼裏啪啦地彈這些靡靡之音，反而令師父更難受了！師父……師父”
“這是師父要求的，要長的好看的……”
“胡說！師父就是被你給帶壞的”
“師姐，師父都說過，詭門之中我是最合師父心意的弟子，只要我辦的事情，哪一件師父不滿意？”
“你還有臉說……”
耳邊二人争吵的聲音若隐若現，一直被壓制在記憶最深處最痛苦的回憶卻一點點被開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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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前謝冰雲趕到重陽公主的殿內見到柳溪雲的時候，柳溪雲躺在重陽公主懷裏滿頭白發，滿臉皺紋，全身上下如同幹屍一般毫無生氣，
“姐姐？”
謝冰雲急忙沖上去，抱住她。好在自己給她壓魂的紅繩還在，不然她精氣耗盡，早就魂飛魄散了。
謝冰雲一邊将自己的精血輸給她續命，一邊用意念操控着‘什麽’，将劍架在重陽公主的脖子上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姐姐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重陽公主并不慌亂，眼神狠厲，“是太子。聽說溪雲懷孕以後，本宮派人給她送過不少東西，可她日漸消瘦，太子在陛下那裏卻日漸受寵，本宮讓人明查暗訪之下才知道溪雲用自己的血在幫太子固寵”
謝冰雲将劍放下。
“元無極資質普通，眼高手低，拜入缥缈九天宗後，即使如何花錢，其修為也很一般，故而一直被人恥笑。可他同你一樣，也是在試劍大會之前破鏡成功。因為你太過耀眼，又在試劍大會上打敗了他，故而并沒有很多人注意他。可元無極是個愛炫耀的，無意中讓人知道他是靠着吸取妖獸的靈力才洗髓破鏡的。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世人皆知修行不易，能有機緣修仙就已經是萬裏挑一，修仙中有人竭盡一生也難以洗髓破鏡。可元無極告訴世人，有這種捷徑。你覺得塵世中那些有權有勢之人會怎麽想？開始我父王只用妖獸之血壯陽，後來便讓齊王去收集晶石和妖血，想走捷徑修仙。後來皇室裏聽說玄門出了個叛徒謝靈，将在世所有的妖獸都獨吞了，因為有三清門的庇護，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你斷了皇室中靠此修習秘術之人的藥源，父王修仙心切，可齊王收集晶石的速度越來越慢……太子無意發現溪雲的血服用以後，人立刻會變得神清氣爽，龍精虎猛精力無限，而且比起妖血用完後的反噬，溪雲的血卻沒有什麽副作用。自此溪雲便成了血奴，不僅要定期要取她的血進獻給陛下，他自己也時常服用，後來他為了在朝中拉攏勢力，還會用她的血作為獎賞。昨夜，太子慶功，又将溪雲叫了去……等我到的時候，她便這樣了”
謝冰雲氣地渾身發抖，“姐姐飄零半生，本以為給自己找到了，沒想到卻是遇見喝人血的惡魔！”
随着謝冰雲靈氣地輸入，柳溪雲如枯木回春般逐漸變回原來的青春容貌，可她的樣子剛保持不久，又迅速幹癟了下去。
重陽公主有些慌了，“怎麽會這樣？”
謝冰雲查看了一番，悲傷湧上心頭，淚水忍不住往外掉“姐姐的血都被抽幹了，肚子裏的孩子為了活命，也在拼命從她身上吸取精血”
“你是她妹妹，一定能救她的對不對？”
“她是我姐姐，我自然會拼盡全力”
“姐姐，這孩子求生欲太強，不管我給你輸入多少精血，都會被它盡數吸納，如今你命懸一線，若是放任下去，她會奪走你的命的！”
“冰雲！你要做什麽？!”柳溪雲拼命護住肚子。
“姐姐，若你喜歡孩子，咱們再換個男人再要一個好不好？”
“不行！冰雲，這孩子現在就是我的命，我不許你帶走她！”
李重陽幫謝冰雲按住柳溪雲的雙手，對謝冰雲吼道，“愣着做什麽！不過是個狗男人的賤種，快将它挖出來！”
對謝冰雲而言，沒什麽比姐姐的命更重要，謝冰雲将手覆在柳溪雲的肚子上，念了個訣，一點一點将腹中胎兒分離……
“不要啊，不要啊～～！！！！冰雲”柳溪雲哭的撕心裂肺，“冰雲！我不後悔！”
“姐姐？”
“一切均是我自願的。雖然我恨李據，但我不後悔當初的選擇。他愛我還是利用我，我已經不在乎了。冰雲，我要這個孩子是因為她代表着我的希望，伏魔一族的未來。答應我，救她！！”
柳溪雲喊道。
謝冰雲心裏雖然有些動搖，但依然将那胎兒從母體中取了出來。
只有六個月大的胎兒已經有了人形，閉着眼睛蜷縮在一起，粉紅鮮嫩如肉球一般。
謝冰雲一直給柳溪雲輸入精血，但即将油盡燈枯的柳溪雲已然是強弩之末了。
“別管我了，冰雲，我求求你救救她！我求你了……”
謝冰雲邊哭邊安慰她，“姐姐，你相信我，我可厲害了，你們兩個，我都救！孩子我封印住了她沒事，我師父是在世的神仙，他一定能救她的！”
“好”
自在仙人的名頭實在太大，世人皆認為他無所不能。柳溪雲聽到這裏終于平靜下來，“冰雲，日後這孩子就托付給你了，我在老家荊州也有些産業，錢、地契、鑰匙都在原先柳府我父母的靈位之下，你拿去用吧”
“你自己的孩子，你自己養大！我才不給別人當便宜娘呢！”謝冰雲一邊繼續輸着精血一邊吼道。
“沒用的，冰雲……””柳溪雲歪着頭看了看按住她的重陽公主，“重陽，謝謝你救我”
重陽公主看了看柳溪雲的樣子，眼眶充血，氣地咬牙切齒地，“真是沒想到，被我當成眼珠一般疼的人，卻被李據那種連狗都不如的卑賤之人欺負，真是諷刺！溪雲，你看看，你不要我，卻選了個這麽個狗東西，你後不後悔？”
柳溪雲努力扯開嘴笑了笑，“要是……要是一切能回到從前就好了，我們一起在皇陵無憂無慮，沒用任何人管我們，這京城的繁華是歡愉也是深淵……若再來一世，我希望……我希望……”
想說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柳溪雲遺憾地閉上了眼睛。
若是自己的姐姐成婚前，不顧一切将她帶走就好了，不過是個男人而已，就算她怨我恨我，起碼她還活着，再不濟，将她的記憶抹去，怎麽樣也比為了這不堪的男人而死呀！！淚水如斷線的珍珠般落下，悔恨逐漸将謝冰雲吞沒……
她一定要将李據五馬分屍，碎屍萬段！
趁着姐姐的樣子還沒有改變，謝冰雲将她用法術駐顏，将肉球一般的孩子封印後，抱着姐姐往外走去。
李重陽一身戾氣，光着腳，只穿這亵衣，拖着刀帶着所有侍衛和家奴浩浩蕩蕩地要出去。
“謝冰雲！”李重陽叫住她，“回來時，告訴我溪雲埋的地方，将來我也要埋在她旁邊”
“就帶這幾個人？”謝冰雲斜着眼看了一眼，“好歹他也是一國太子，有府兵，有親衛。姐姐的孩子還太小，離了土的幼苗活下來還未可知，你等我安排一切，我們一起剮了李據！”
李重陽拿出一道令牌給她看，“太子心腹手握皇城一萬禁軍，可這兵符如今卻在本宮手裏，對付那個草包綽綽有餘。你放心，我一定讓他留着一口氣等你回來……”
帶着一大一小急匆匆趕到閻魔山時，水池裏、樹上、地上全是的屍體，死狀恐怖，表情驚悚，生前似乎都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娘！！娘！！師父？師父！晚照兄？”
“宋無為？！”
整個閻魔山空無一人，大家全都不在，但閻魔山的山門封印卻完好無損。
這幾百號人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他們又是如何進來的，還有大家都去哪裏了？
去哪兒了？
……
十六年後。
記憶如決堤的洪水，帶着滔天恨意決噴湧而來，身體如被烈火烹油般滾燙，謝冰雲的頭仿佛要炸了般。
突然,一曲琴音毫無征兆地闖人了她的心境。琴聲輕柔舒緩,婉轉動聽,好似高山流水般綿綿而來,又好似和煦的陽光撫慰着臉龐。躁動不安的心在一瞬間平靜了下來，謝冰雲睜開眼睛，身邊伺候的乖寵小倌兒的臉卻變成了宋無為的樣子。
謝冰雲忍不住捧起那張臉，問道，“當年在閻魔山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我母親會被你師父帶走？為了修仙，他們不僅抽幹了我娘的血，連她的皮肉都要磨成粉服下！人的貪欲實在是太可怕了，如果只是貪圖伏魔一族的血脈，可謝家上下幾百口人又不能修仙，為什麽明知道無用，他們還是争先恐後地食其肉喝其血？連他們也不放過！！到底是誰洩露了伏魔一族血脈的秘密？我知道不是你，可我又沒有其他人可以懷疑，這難道就是我的執念？為什麽就算我将這群畜生挫骨揚灰，我的憤怒、我的悔恨依然還在？”
“是人都有七情六欲，一味地逃避、壓抑只會走向極端。有些恨，并不會如蛆附骨，日日折磨，并不會因為仇人死了，而消失。謝冰雲……你可以恨，就如同你可以愛一樣……”
“冰雲？冰雲?……”
宋無為的聲音來自另一個方向，謝冰雲轉過臉，卻見宋無為坐在那邊撫琴，室內已無旁人。
宋無為見她眉頭舒展一些，按下琴弦，止住琴音，“既然和我有約，為何還要來這裏找別人？”
謝冰雲這才想起來，昨日送他回宮時，說是今日上巳節，是蜀國每年最盛大的日子，不僅有徹夜的燈會，還有歌會、抛繡球、放花燈為親人祈福，也是情人相會互相表白心意的日子。
但她昨日答應時，說的是如果不下雨可以一同去逛逛。
謝冰雲扶着額頭，“下雨了”
宋無為起身推開窗戶，微風裹挾鵝毛大雪入室內，卻沒有一絲寒意，“沒有下雨”
不久之前還下着的雨，這家夥竟然施法将雨凝成雪，只為了約她出去。
這家夥的心思已經昭然若揭了。
謝冰雲也起身來到窗邊，整個錦州城華燈初上，飛雪漫天，處處歌聲，美輪美奂。
“萬家燈火,卻沒有一盞燈是為我而亮”謝冰雲感慨，“也好，無牽無挂”
“錦州城裏每一盞燈都是為你而亮，這世間有你，你的徒弟們便有了依靠，世間……”
宋無為的眼睛水潤潋滟,長睫沾着水珠,花瓣般的薄唇色澤很淡,粉嫩誘人，說話的時候，嘴巴一張一合，說個不停，性感的喉結上下滾動，誘惑着，可謝冰雲卻不想聽，捂住他的嘴巴，靠在他身上，輕聲問道，“宋無為，你到底是為什麽要複活我？”
宋無為搭在窗棂的十指驟然收緊。
這個問題，謝冰雲已經問過他好幾遍了，可他始終避而不答，未解的問題那麽多，謝冰雲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非要在這個問題上得到一個答案。可她見宋無為目光閃爍，欲說還休的樣子，心中又打了退堂鼓。
你不問，他不答，還能自己騙騙自己，若是他說只是朋友之誼、同門之誼，宋無為對她的好，對她的感情和她期待的不一樣，自己該怎麽辦。
“我……”
宋無為嘴唇微啓，謝冰雲心中一急踮起腳将滾燙的唇貼在他的唇上，舌尖順着高挺的鼻尖一路若有若無地劃過後，鄭重地輕輕碰在他的眼睛上。親完眼睛，他剛擡眼，謝冰雲趁着他驚訝之時，一下攻陷唇齒，逼迫他與自己糾纏。宋無為果然不負木頭之名，他想是被吓到一般，僵直着身體一動不動。謝冰雲心裏有氣，狠狠地在他唇上狠狠地咬去！宋無為吃痛，眉心微皺。謝冰雲此時逆反心起，完全不講道理，一把将他推壓在一邊的塌上。宋無為敏感的地方被觸碰，忍不住低吼一聲，忍不住心神一蕩，雙手抓住她的手腕，翻過身硬生生将她壓在身下……
一吻結束，宋無為眉眼帶笑，帶着一絲興奮與緊張，拉開衣領，露出胸口長了十幾年的般若琉璃花，那花早在他心口生了根，開得嬌豔，此時因為主人的心緒變化而嬌豔欲滴，紅地，抓住她的手覆在上，看着她，說，“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有些事情，之所以一直回避，是太過在乎，害怕得到的答案與自己期待的不一樣。
謝冰雲拉開自己的長得一模一樣的般若琉璃花，眼眶有些濕潤，“你個傻子，為什麽不早說？！”
“……”
看着宋無為欲言又止的樣子，謝冰雲作惡心起，突然板下臉，推開他“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得而複失的失落，讓宋無為慌了，他一把将謝冰雲緊緊地抱住懷中，“我知你恨透了這個世界才去死的。可現在的世間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就當是為了我，不要……不要再走了。沒有你，我活不下去……”
他在求她。
想不到，清冷孤傲的無為君在她面前竟如此卑微。謝冰雲心生不忍，狠狠地在他背上拍了拍，“其實，我早就對你起邪念了，只是你實在是太不解風情了”
“啊？”
謝冰雲偏過頭看他，之間他唇邊的耳垂瑩白如玉，忍不住在上面咬了一小口，軟軟的，涼涼的，咬完之後含住輕輕吮吸了一下，在他耳邊說着虎狼之詞，“你确定要保持這種姿勢和我純潔無邪地聊到天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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