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世家大族毀容受
翰林學士很快的草拟完聖旨呈了上來。
看了一眼, 嚴邊宗拿起了一旁的國玺印, 擡手正欲蓋下去。
正待這時,外面通報聲音響起, “褚世子求見。”
嚴邊宗動作一頓, 放回了國玺印, 沿着玉軸将聖旨卷起,放在了一邊,“宣。”
褚修衍手拿一份卷軸, 着一身玉白道袍, 護領金線夾邊, 大襟廣袖,行走間徐風吹動,輕薄的外衣便随之飄起,看起來豐神飄灑不失矜貴。
他徐步走至嚴邊宗眼前,行了一禮,“叩見皇上。”
“不必多禮。”嚴邊宗虛扶一手, 眼神掠過他手中的卷軸, 笑道:“今日世子怎會入宮?”
褚修衍垂下眼來微微一笑,“此次進宮乃是有趣事要禀。”
“哦?”嚴邊宗挑了挑眉, 伸手讓人端來了凳子, “世子所謂什麽趣事?”
褚修衍卻并未坐下,而是擡起了手中的卷軸, 另一只手拉着下端, 徐徐展開了來。
字跡緩緩露出, 嚴邊宗嘴邊的笑容一滞,緩緩淡了下去。只見上面所寫竟與禦試的題目如出一轍。
“今日修衍偶然得見此題,覺得有些意思。卻不曾想聽庶常說起,與皇上所出禦試題目相似,便覺得離奇,這才想來與皇上探讨一番。”褚修衍身姿端正地站在嚴邊宗身前,語氣意味深長。
從先帝以來便有律令,嚴禁考生考場舞弊,一旦發現,牢獄之災都難免,更何況是整個文題都洩露了出去,這甚至可以說是無視天威,欺君犯上之罪。
嚴邊宗眼神沉了下來,朝旁邊怒道:“這是怎麽回事!”
在場的翰林學士與公公接連跪了下去,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皇上息怒。”
嚴邊宗身旁的褚修衍卻是神情未變分毫,“原來此事确有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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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公公擡眼看了看皇帝的神色,小心翼翼問道:“世子是從何處得來此卷軸?”
“庶常館前教習朱裕昌。”褚修衍掀起眸來,卷上了手中的文題,雙手呈給了嚴邊宗,“正是禦試考生寧紫山的姑父。雖說并無證據可言他拿了這試題,修衍亦不知他所答之題如何,但還是請皇上仔細斟酌才是。”
說到這裏,桌案上蠶絲錦棉的聖旨似乎有些顯眼。嚴邊宗斜眼看了一眼,沒有道出來,“世子放心,此生雖答得在理,卻也只能說是平平無奇。但若是真的有舞弊嫌疑,自然也要重罰以示警戒。”
說罷,他将手中的這份卷軸扔給了一旁的吳公公,“去!叫人徹查此事,但凡牽扯洩題之人,一律嚴懲不貸!”
吳公公慌忙接住,“是。”
褚修衍勾起嘴角,“皇上英明。”
“此事世子有功,待徹查下來,定重重有賞。”
“修衍不敢居功,只望讓洩題之人罪有應得,也算還庶常們公正。”褚修衍俯了俯身,然而這話中幾分真幾分假,他與嚴邊宗心中都如明鏡,“其實今日我來還有一事要禀告皇上。”
聽他如此語氣,嚴邊宗突然隐隐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何事?”
“出海商船在外已達數載,與他國往來貿易,已收獲頗豐。昨日他們已經傳來消息,不日便将回京。”褚修衍說罷擡起眼來,琥珀般透亮的眸子帶着笑意,“皇上靜候幾日便能見我朝船隊滿載而歸。”
聞言,嚴邊宗靜了半晌。
這依舊是前朝歷代欠下來的債。
“船隊不日将回京”,那這個“不日”又有多少不确定,飓風?海難?
其實都不是,最大的不确定是褚修衍,他有着這些商船的領導權,連向嚴邊宗彙報之人都有他的人馬。只要他說這些船隊無一歸來,即便那些商船都完好無損還帶着不菲的貢品,嚴邊宗依舊看不到也拿不着,然而國庫這些年在這上面的耗費卻都将功虧一篑。
嚴邊宗能因此問罪于他嗎?
鹽業,絲織,鐵制……這些都有褚修衍的功勞,他動不得。
今日褚修衍過來,嚴邊宗便知道他的來意,沒想到他手段竟如此之硬。
看來楚聞霖這個人注定還是要入內閣的。
嚴邊宗勾起了嘴角,眼中卻全無笑意,“有勞世子了。”
對面的褚修衍眼睛微微眯起,笑意漸深,“那修衍便在此提前恭賀皇上了。”
嚴邊宗內心嗤笑一聲。恭賀什麽?恭賀自己身邊又将有一個世家的眼線?他擡了擡手,“馬公公,送世子出宮吧。”
“是。”馬公公擡起手來,“世子。”
走到殿門前,褚修衍回過頭來,“之後便不勞公公了,侍奉皇上要緊。”
話中意思,只有兩人才明白,馬公公微微點了點頭,“世子慢走。”
他看着褚修衍遠去,走回殿內,便看見翰林學士已開始重新着墨聖旨了,“皇上,已叫人通知給事中徹查洩題之事了。”
聽後嚴邊宗沒有言語,捏着那份卷宗,望着窗外眼神深沉,
——
放榜之日,也是個春光明媚之日,告示貼在了庶常館,楚聞霖到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在這裏等候,中央的看板上正用着紅幕遮擋起來,周圍有差役看守。
還在安靜等待之時,旁邊的寧紫山不時看過來露出一抹挑釁的笑容,他就全當沒看見。
沒過多時,那日殿上的老太監,也就是馬公公走了出來,他看了看四周,眼神在寧紫山身上停頓了一下,然後向旁邊的差役命令道:“掀幕吧。”
差役點了點頭,捏着紅幕的下方掀了上去。
庶常都是進士中德才兼備之人,優秀者将會被留在翰林院,甚者可以進入內閣,其他的則會派遣各地,當些散官。而名列第一位者便會成為下一任內閣的首要人選,入閣在當任首輔下學習研修。
在場的所有庶常可以說沒人不想要這個位置的,可是第一也只能有一位,只要能留館便已是萬幸。
當紅幕掀開之時,所有人都緊盯着由下自上的尋找着自己的姓名,一時間下來自有人喜有人愁。而寧紫山看都不看底下一眼,直接看向了榜首,但是上面的三個字卻給了他當頭一棒。
怎麽可能!寧紫山睜大了眼睛,腦中嗡嗡作響。
寧紫山看向一旁的楚聞霖,眼中滿是不可置信,怎麽會是他。
明明那些題都是對的,他都提前背下來了,應該是勝券在握的!
他慌忙再看,卻發現整個榜上,竟皆沒有他的名字。馬公公已經開始宣告聖旨,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但是這一瞬間寧紫山的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像是預想到了什麽,寧紫山後背有些發涼,他慌忙間往後退了幾步,卻被人攔住了。
寧紫山往後一看,便見兩個差役擋住了去路。
馬公公将聖旨遞給了楚聞霖,然後看向了他,“寧紫山,你涉嫌禦前舞弊,暫被削除仕籍,現将你壓回去候審。”
“不,不是我。”寧紫山搖着頭,還想轉身再跑卻被差役拿着長棍擊在了腿窩,痛的跪倒在地。
楚聞霖手握聖旨,看着寧紫山被人擡走,心中還是有些詫異的。他是沒想到寧紫山會铤而走險的,要知道舞弊這種事,輕則挨板子,重則可就發配邊軍了。
沒等他細想,周圍已經有不少人過來祝賀,楚聞霖淡淡一笑,說了一聲謝,便離開了。
出了翰林院,楚聞霖舒了口氣,便看見了一輛熟悉的馬車正在外面。
他正愣住的一時,一只修長白皙的手從裏面伸了出來挑開了簾子,外面只能看見他微微露出的金紗外袍,然後就聽一道宛若珠落玉盤般的聲音響起,“如何?”
楚聞霖笑了起來,雖然方才他在人群中神色淡然,其實心中還是不無喜悅的,畢竟他也是挑燈夜讀半載,有了成果何嘗會不欣喜。
他彎着眼角向褚修衍走近,笑容宛若此時春光般和煦,“不負世子器重,聞霖得償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