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腿上挂着的小姑娘抖的像圓滾滾的糯米團子,她不說話,只用那雙大眼睛對他眨呀眨,又扭過頭,眼神驚恐的朝大門外看,暗示他門外有東西。
小姑娘的眼睛非常清澈,像兩汪熒熒的湖水般一眼就能望到底,這讓他心頭穆然閃過一陣不舒服——竟下意識想要逃離。
清澈的愚蠢!
審判長有關他未來的預言,已經成了玄淵幾百年監/禁生涯中最厭惡的東西。
但眼前不過是個孩子,所以玄淵臉上毫無表情,繼續盯着女孩,又問了一遍:“你剛......叫我什麽?”
“爸......爸。”糖糖再次小聲叫了一句,這個叔叔看起來真的有些奇怪,通常大人們這個時候多半已經會意識到她遇到危險。
女孩喊出爸爸兩個字後,玄淵嘶了一聲,眸光微微一滞,開始飛快回憶起三百年前,自己到底有沒有談過戀愛或者有過女人。
連真正名字都忘記,想要挖掘記憶也不是件太容易的事,但對于玄淵而言,只要他想,用科學方式就能在記憶的海洋中挖掘出埋葬最深的骸骨。
思緒轉呀轉,一件件舊事抽絲剝繭的被從腦海中翻出
在回憶了約莫兩分鐘後,玄淵非常确定,自己當年一心搞事業,為了創造更好的世界付出全部心血,根本沒有時間談戀愛睡女人。
他甚至沒有在X星秘密基因庫留下一粒細胞又或者冷凍精子,有關他的一切都屬于X星機密,那幫老同事一定會在他被關入極淵海後全部銷毀。
所以:眼前這個——絕!對!不!是!他!的!女!兒!
想明白這點,玄淵輕輕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鏡架,這才伸出一根修長手指,淩空對着女孩額頭彈了彈:“你走開。”
這一指蘊含充沛的精神力,通常情況下,女孩會如斷線的風筝飛出千米之外,就像一只被揮手趕走的蒼蠅。
但理想中的情況突然出現偏差
玄淵的手指在空中抖了抖,眼神微露訝異,我的異能呢,我那麽厲害的異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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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離開極淵海底,身體出現了某種不适應?
他很快伸出第二根手指,繼續朝女孩一指——還是不靈。
第三根,第四根,整只手掌對準她的臉,一抓一甩:“走開!”
三秒過後
女孩依舊抱着他的大腿,擡頭仰視并滿面不明所以,朝他眨巴着那雙圓溜溜的琥珀色大眼睛。
玄淵:???
淡漠的眼神透出疑惑跟思索。
他很快想到一個問題,就在剛剛不久前,在他用一個糖果發卡變出老同事朝思暮想的妻子三分鐘後,那名妻子又消失時。
老同事便徹底精神崩潰:“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你不是神嗎,說好的讓她起死回生呢?”
他當時哂笑:“再見一面已是奢侈,是我付給你打破結界的報酬。宇宙能量是守恒的,她已經死亡幾百年,精神力早已潰散為塵埃,如何複活?就憑你這個破發卡?”
老同事激動的沖上來想要揪他的衣領,卻被他一閃身讓過去,摔個趔趄。
“可你剛剛不是将她變回來了?你是不是還想要更多,你有什麽條件只管提,我都接受!”老同事滿目癫狂:“只要你能讓她回來,我可以抛下所有,支持你的一切想法,甚至毀滅世界。”
“啧啧啧”他驚嘆于當年溫文爾雅的舊同事如此醜态。
“你現在的樣子,比我更像一個瘋子。”他得意的笑起來:“沒辦法,就算是神,也沒辦法讓死人複活,這不合規則,更不科學。你要知道,宇宙中,所有能量都要守恒。”
在終于确認無法複活妻子後,老同事最後一口心氣終于耗盡,當時就在他的小天地中直挺挺的摔在地上:“執念百年,終成一空。”
說完那句話,老同事就驟然化為幹屍,死不瞑目。
家裏莫名其妙多了一具躺屍,這點讓玄淵非常不爽。
但他沒有不開心太久,結界已經被徹底打破,他從此自由了。所以他只是随意将那具幹屍扔出去,讓老同事的屍體長埋海底,便離開了小天地,漂浮于海面,又走上陸地,在極淵海中心區域游蕩。
随着每一步前行,腦海中刻意遺忘的回憶也一幀幀重新浮現。
他最先來到附近的極淵書院。
當年他在這裏當過書院院長,教過最早一批學生無不是X星當年的風雲人物,其中最牛叉的一人:
九歲登基,十二歲橫掃六顆大行星,十八歲建立後宮搜掠三千佳男,二十歲就開發星際武力貿易系統,私人名下有五百顆小型星的X星女帝。
當然,一想起自己費心巴力教導,不到九歲就知道夥同其他老師對付他,僞造星樓大帝密令将他發配極淵海關押的女學生,玄淵就覺得心髒直抽抽,有些呼吸不暢。
女學生成年後還來看過他一回,當時也是為了求他辦事,沒心沒肺的毫不念半點師生之情。
那時他也正無聊,惡作劇的随手一擺就将女學生心愛的小人魚變成了蛋,給她的情路制造困難。
哎,俱往矣,三百多年過去,認識的最後一個前同事,也在剛剛氣絕身亡。
腦子裏飛速翻騰着往事,最終定格于一句話:毒蛇出沒之地,七步之內必有解藥!
那些人當年畏他如蛇蠍,就算釋放他,又怎麽可能沒有留下制約他的後手?
就算老同事們沒有想到留後手,但他精神力太過強大不容于世,根據能量守恒定律,宇宙間亦必有一物與他相生相克。
莫非他的克星就是眼前這女孩?
難道......這個小崽子才是深藏不漏的真大佬?
通常而言,最大的反派都是以最天真無辜的形象出現,當年他不到九歲的女學生不就是用一副天真可愛的模樣,親手将他騙進了海底關押足足三百多年!
想到此處,玄淵眼中露出些微煩惱與惆悵,還有一點點回憶起往事的動容
糖糖見他神情不豫,試探性的又喊了一聲:“爸爸。”
玄淵:!!!好,好,好,現在的小娃兒,一個比一個精,以為喊一句爸爸我就怕了?
偷偷再次将五指一曲,猛然調集全身精神力,走開!
依舊毫無反應,眼前還是小姑娘那雙眨巴着,天真無邪的大眼睛。
可惡!她真有可能是我克星。
“爸爸。”糖糖有些焦急,再喊一次,還抱着他的大腿搖了搖,拼命給他打眼色:門外有鬼啊啊啊啊!
“诶?!欸。”在确定自己的異能對眼前小娃兒無效時,經歷三百多年修身養性的玄淵,默默咽下這口氣,嘴角抽搐着朝女孩扯起一抹笑意。
看來爸爸這兩個字,是某種簡短的精神力咒語,專門對付他的。
“起來,起來,不用這麽大禮。”他心知碰到硬茬,小崽子一定正在心裏圖謀跟他先禮後兵。
玄淵勉強裝出溫柔模樣,朝女孩伸出一只手,認真詢問:“你想要什麽?”
天生克星駕到,沒有即刻跟他翻臉,說明還有談判的空間跟餘地。
只要她胃口不是太大,以他的能力,能滿足當然滿足,趕緊送走這瘟神。
眼前帥叔叔的手修長又白皙,糖糖怯生生伸手握住那只手,叔叔的手指指尖冰涼,但手心很暖。
小手一緊,被大手握住一提溜,順着他手掌的力道,糖糖一下就站起來。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咕叽咕叽一陣輕響,肚子竟比嘴巴更快說話。
“餓了?”有着灰白長發,穿着鉑金灰睡衣的帥叔叔眼中閃着探究的光。
雖然他的穿衣打扮,跟那頭飄逸的灰白長發看起來很有些奇怪,但這并不影響他英俊的容顏。
叔叔聲音好聽,金絲眼睛更給他平添九分斯文儒雅,就算小朋友看到都感覺眼睛像是被一汪清泉浸潤,連帶着腦子都有些眩暈。
糖糖臉紅了,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想吃點什麽?”玄淵暗自揣度,希望小女孩不要獅子大開口。
“随便,什麽都可以。”糖糖禮貌的朝他一笑,努力露出最懂事乖巧的表情。
可玄淵既已認定她是自己的克星,小姑娘所有的乖巧禮貌看在他眼中都是滿滿心機。
真是聰明呀,跟他當年的女學生一樣,知道把皮球踢回來給他,先探探他的底線。
他手中現在最為珍貴的,當然是剛剛從前同事屍體衣服裏搜出的五顆無限能源,這是宇宙中最強大的能量,當年就是由他發掘并使用,甚至關他的極淵牢籠,也是由無限能源釋放的能量打造。
只有集齊五顆無限能源才能打破由無限能源制造的五行光能量結界。前同事為了來求他一面,花費數百年時間才集齊散落在五大星域的晶石。
這樣珍貴又強大的能量自然應該掌握在最強大的神之掌心。
無限能源好不容易重回他手,難道就要因為這小崽子的一句話,拱手相讓?
玄淵沉默不語,眸中光影變幻,思索,再思索。
同一時間
大門外的石獅子後,顧淩狂甩着火的手。
【救命,這到底什麽玩意?太上老君的三昧真火嗎?】
她整只右手都被藍色的詭異火焰包裹,那火焰無論是用沙子撲還是用衣服捂,怎麽都弄不滅。
MAX【這是剛才男神使用精神力,作用于您給糖糖加的防護罩後,被您的能量場直接吸過來。】
【有點恐怖,他的精神力竟然能直接凝成狂焰,那豈不是想滅誰就滅誰?】
智腦咳嗽一聲【所以給您加了異能全免疫的金手指嘛,疼嗎?】
顧淩搖搖頭,手掌除了微微麻癢跟小燙的感覺,倒沒什麽別的異常。
那股火苗在手上約莫燃燒了十來秒後才消失,她活動了一下掌心,感覺沒什麽後遺症,這才重新看向門內,這一眼,正好對上男神的眼睛。
隔着透明的鏡片,他瞳仁顏色被她一覽無遺。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金屬質感,整體泛着冷綠底色,微微下垂的眼尾挑起一個奇異的弧度,乍一眼竟顯得十分純情無辜。
魅影般的冷跟純純甜欲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竟出現在同一雙眼裏
——如兩枚璀璨銀丸,盛放在潋滟春光之中。
任是無情也動人!
顧淩頭皮觸電般發麻,心尖瞬間閃過一種又涼又沁暖,又潤又潮濕的悸動。
盡管縮頭的很及時,但她整個身體忽然燥熱,這種面紅耳赤完全是生理性,連裙下也飛速異軍突起一個她極為不熟悉的玩意。
淦!
顧淩一手捂住裙子,一手捂住滾燙臉頰,尴尬到無以複加。
【這,這難道就是你說的男Omega信息素吸引力?】
智腦MAX幽幽的聲音響起【并不是,雖然本智腦推算男主最終會成為一個Omega,但他現在還沒到分化期,哪裏來的信息素?】
顧淩:???
【那我這奇怪的生理反應是?】
【大概,是被男神的美貌蠱惑了心。】MAX總結道【您不是第一個被蠱的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顧淩覺得智腦的話簡直不可理喻,她什麽樣的男人沒見識過,怎麽可能閱盡千帆後第一眼還能被男人所蠱?
要麽是玄淵的眼睛有古怪,要麽就是她女Alpha的身體有古怪。
她的生理反應絕對不是出于被美男子電了一下,而是別的,智腦這三個月中一直吞吞吐吐諱莫如深的事。
更有可能,所謂的異能全免疫金手指總會時靈時不靈,否則怎麽解釋她剛剛出現的羞恥狀态?
顧淩正想反駁智腦,突然腳下傳來一陣微麻,整個地面都在震動,一串由遠及近的轟隆,轟隆,轟隆聲自腦後傳來,連帶着書院門前的石獅子,以及遠處兩扇木門,也咚咚咚咚,咯吱咯吱,嗡嗡嗡嗡發出異動。
同一時間,後背亦襲來極寒冷氣,白霧滾滾,直往書院大門裏鑽。
這是?
顧淩尚未回頭,就看到門裏的小女孩一把摟住男主的胳膊,驚恐看向天空:“啊啊啊!跑,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