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
宮理有點茫然:“什麽?”
甘燈雙手扶着拐杖:“他的事我一向不插手, 更何況這也不過是小打小鬧。但你……上網看一眼吧。”
岡岘引着宮理往外走,宮理一路都在刷着光腦,剛走出門, 就聽見她差點一個趔趄平地摔,瞪大眼睛看着熱搜,罵了句髒話。
宮理掃了幾眼,表情從震驚、好笑又變為複雜, 她撥通其他人的光腦, 道:“……羅姐, 你人脈廣, 幫我辦點事兒呗。我知道藍鳥背後那些資本家, 一般輕易不會撤……買點水軍,發一點車轱辘話就是了。你懂得, 那種‘不關注私生活啊’什麽‘肯定是手滑啊’之類的。”
宮理挂了電話之後, 又在網上找了一張原重煜在某個活動裏有點搞笑的舉手求饒的表情包,發給了原重煜。
[宮理]:“配一句‘我手滑, 我錯了。’發出去吧。然後就把賬號扔着別管了。”
她這條消息發過去,原重煜那邊立刻就是[正在輸入中]。
但一直也都是[正在輸入中]。
過了好半天他才回了一個:
“好。”
宮理去收拾準備第二天帶入春城的行囊, 等到夜裏都準備睡下了, 才收到他的一條新消息:
“我去你住的地方找你好不好?”
深夜, 宮理裹着外套走出來, 原重煜正蹲在他們居住的民宿院子門外,他聽見門打開的聲音, 連忙站起來, 也把袋子藏在身後。
他還穿着白天的西裝, 傩面沒戴着,傩面的繩帶挂在他手腕上。他扯了扯有點皺的西裝, 抿抿嘴唇,緊張兮兮的看着宮理。
宮理看他,他嘴唇動了動不知道怎麽開口似的,宮理道:“幹嘛這個表情啊?不是昨兒還睡在一塊嗎?今天就這麽客氣了。”
原重煜果然心裏忍不住一點事,他撓了撓臉:“……你、你看到了吧,我不是故意的。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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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理聳肩:“別對我道歉,對我能有什麽困擾?又不是我上熱搜了。你最近別上網了,那些猜測或者評論很糟心的。”
她穿着睡裙,裹着夾克,腳上是涼鞋,跟他一起順着路走了走。
宮理他們所在的民宿位于一處山坡上,從小路往下看,能望到那鋪着雨布、插着藍光釘錐的海灘,但霧不知道什麽時候散去,大得離譜的月亮從黑色的海面上升起來,那灰白色的月光像是蝴蝶鱗粉一樣灑在海灘上,遮蔽了白天看起來狼藉又惡心的景象。
宮理穿着涼鞋順着小路往下走,白天在馬路上見到的二十多米高的鷺鸶外形的機器人正在昏暗的城鎮中巡邏,它鴨蹼一樣的腳掌輕輕踏在這座仙俠旅游城鎮古香古色的石板路上,帶着閃爍警示燈的機械腿從某個院子裏一株挂滿紅繩祈求姻緣的仿真桃花樹上跨過。
它身上沒有發出什麽機械的咔噠咔噠巨響,只是它發着黃綠色燈光掃視街道的頭部在轉動時有嘎吱嘎吱的微響,還有它運作的時候那種散熱機械微微顫抖的嗡鳴。
宮理從它腿下,仰頭看它走過去,難得點了根真煙,道:“真浪漫。”
原重煜有些心不在焉,他垂着手,露出右手拎着的藍色塑料袋。
宮理拈着煙的手指了指:“那是什麽?”
原重煜:“你的牙刷。還有你的光腦用的光能充電器。我收拾你卧室的時候發現你忘帶了。”
宮理接過藍袋子,看了看裏頭,笑道:“謝謝,抱歉我是會搶被子的那種人,你昨天沒睡好吧。”
原重煜卻答非所問,突兀道:“我想要知道戀人到底跟……炮|友有什麽區別,才會去搜索那些的。”
宮理手一抖,煙灰掉進袋子裏。
原重煜走上來幾步,宮理感慨,西裝不愧是顯瘦,他臂膀明明把衣服撐起來,卻顯得他比穿衛衣的時候更利索更有型,肩膀後背被幾條簡潔的線勾勒。
就是襯衫或許不适合他的身材。
也可能是合适的。他胸膛撐起了襯衫的布料。
他是不懂得在襯衫裏穿件T恤或背心的類型啊,幸好他沒有脫下西裝外套,否則這襯衫會顯得比他赤|裸上身還過分。
原重煜靠近她:“我覺得……還是不一樣的吧。如果是戀人,是不是就會向別人介紹,是不是就可以住在一起,沒什麽事也可以呆在一起。是不是就能一起考慮以後的事。”
宮理敲了敲煙,等煙灰掉在濕漉漉的地面上,像砸開的雨點,眼睛才看他:“……是。大概戀人是這麽回事吧。”
原重煜沉默了好久,兩只眼睛望着她:“那我想做戀人。不想做炮|友了。”
宮理忍不住避開他目光。她擡頭,看向巡邏機器人發光的頭部,黃綠色的光有些昏暗,像路燈一樣偶爾不靈光的閃爍,斜線雨絲正從燈光照亮的範圍裏劃落下去。
像素描的筆觸。
像現在原重煜看她的眼神。
宮理把煙丢下,涼鞋在地面上踩滅,道:“我以為你明白的,我現在不需要戀人。”
原重煜手緊緊捏着傩面,背在身後,幾乎要把傩面上的尖角攥在手心裏:“那……以後會有這個可能嗎?”
宮理搖頭道:“我不知道。”
原重煜又上前一步:“你為什麽不想要戀人呢?”
宮理踢了一腳煙頭:“……我不知道。”
原重煜又問:“你為什麽不知道?”
宮理擡眼看他,剛要開口,原重煜撞了過來,傩面挂在他手腕上,他兩只手捧住她的臉,低下頭彎下背來親吻她。
不像之前那樣熱情快活,而是嘴唇濕冷發顫,他兩只手輕的像捕捉水面上的泡沫,原重煜連不安也是直白的:“……我感覺我變得很奇怪……很害怕。”
宮理忽然推搡他肩膀,張口狠狠咬回去,激烈的像是惱火他、像是點燃他一樣,她推搡他進了小路旁更窄的昏暗的巷道裏去。
他肩膀撞在牆上,有點吃痛,她手抓進他黑紅色的亂發裏攥着,他想要開口告訴她自己心裏那無法理解的沉甸甸的情緒。她卻把塑料袋扔在地上,東西灑了一地。
宮理兩只手扯開他西裝,用力的揉他的襯衫。
……
這裏太昏暗了,宮理只聽到他腰帶扣晃動的聲音。
她允許他這麽抵着她,宮理擡起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拈着他一縷頭發,有哄騙的口氣:“就這樣不好嗎?我目前可就你一位炮|友,也沒人像你一樣耍賴睡到我床上來。”
原重煜悶悶呼氣了幾聲,才有辦法回答:“呼……可是,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麽,我感覺很難受,很不安。我以前從來覺得什麽事都不會一直難過,但我現在好像是……”
在她飄然離開他身邊的時候,有窒息一樣的感覺,有想要奮不顧身追着她、粘着她的感覺。
宮理忽然松開了他的頭發,一只手推在他胸膛上,聲音不再有剛剛誘導他的笑意:“原重煜,你難過嗎?”
他聲音低低的,重複了她之前的答案:“……我不知道。”
宮理往後退半步,離開他的臂彎,不願意繼續了。
她理了理外套,從兜裏拿出煙又想點一根,但還是放棄,只是點火器的光照亮了他們的臉,原重煜低頭,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擡手遮擋光。他看到她裙擺上一塊小小的濕痕。
“……抱歉。弄髒你衣服了。”
宮理無機質的瞳仁在光下反光發亮,她看着他,卻不是在看她剛剛極有熱情去觸碰的他的身體,而是在看他的表情。
原重煜忽然對她的沉默與火光下的面容,有種滅頂的驚慌。
她會說:以後別再見面了?
她會說:你應該離我遠一點。
原重煜看到宮理在火光下,表情木木的,不知是在思考還是在冷漠。
點火器關上了,黑暗潑頭而下。她手指擺弄了一下火機,放回了口袋裏,似乎兩手插着兜。她從來快言快語,笑罵調侃,不會讓氛圍變得如此粘稠。她思索怎麽開口的那種凝滞,讓他覺得既恐怖也知性,既欣慰也絕望。
但她說道:“你說的提議,我考慮考慮。”
原重煜有些驚訝。
宮理走過來,替他系上幾顆扣子,但沒提褲子:“如果我考慮完了,最終決定還是只想做炮|友,你會拒絕嗎?”
原重煜老實道:“……我不知道。”
宮理笑了,圍繞着她的空氣又流動起來:“好吧。你自己想辦法軟下來吧,我本來就沒打算在野地裏玩。這麽撩你,抱歉。”
她撿起地上的藍色塑料袋,晃蕩着走出了巷道,背對他揮揮手:“明天我就進春城了,正好給我時間想想。”
原重煜直到聽着她腳步聲走遠都沒回過神。他整理好衣服,呆在黑暗的窄巷裏,不想走出去。
他擡起頭,看到仿真桃花樹的一根枝條從背後的院子探出來,桃花瓣雖然是不是真的,卻很濃豔,上頭挂着的祈求姻緣的紅繩在随風飄搖。
宮理兩手插在外套兜裏,垂着頭往他們住的小院走,那機器人的背影走遠了,遠處只有春城巨大的球星結界還在像跳動的心髒一樣,泛起一波又一波藍光。
她垂頭推開了院門。
……
平樹睡不着,躺在民宿裏還有粉紗帷幔的雕花架子床上,補之前消失幾天落下的作業。
柏霁之已經把之前纏在耳朵附近的繃帶摘下來了,在盤腿在保養他的晾衣杆,現在他的武器庫裏還多了從民宿的廚房拿來的菜刀等等。
小少爺雖然話不多,有點傲,但也很注重距離和禮節,平樹跟他相處的一直不錯,這會兒平樹剛答完幾道題,柏霁之忽然偏頭道:“大半夜的,宮理出去幹嘛?”
平樹眨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