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羅潔舔舐着唇邊落上的鮮血，将臉龐微涼的鮮妍液體抹去，貪婪地吮吸着指尖，溢出滿意而純粹的笑意。話音卻冷得驚人她挑釁般的立在廢墟之上，睥睨衆人，緩緩開口：“忤逆我的人，該死。”
似是在做解釋般的，她頓了一頓，目光轉向阿洛忒，繼而沉聲道：“怎麽，今天是您大婚的時刻，您還要動手殺我嗎？”
“殺你？我嫌髒了我的手，浪費我的能力，”阿洛忒冷笑，他看了只餘血沫的女子，面色陰沉，完全無視了衆人的臉色，“侍衛，把她關進地下監獄，交由世界司法院處理——我相信他們會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羅奧大陸女帝蒂提亞·弗洛裏希，由荒川大陸負責安葬，其繼位者，還請世界司法院做出決斷。”
“地下監獄？阿洛忒你瘋了！羅潔還沒有到達成年的年紀！”歐卡聞言皺着眉，把視線從一臉“早知如此”的羅潔臉上離開瞧向阿洛忒，“羅潔是神族卡班羅塔列一族的正位王儲，權威是不容許任何人欺壓的……你想要我跟你絕交嗎？何況她還是蘭西大陸的準皇妃——”
“不，歐卡。如此的皇妃吾不要也罷。吾收回前言，廢除裏奧·弗爾尼斯·羅潔的皇妃之位。”列伽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打斷歐卡，清晰的字句落入每個人的耳中。
他不緊不慢看羅潔被侍衛從高地帶至他們面前，從懷中拿出一個玻璃匣子，裏面層層疊疊的織錦緞上小心翼翼的放置着一塊雨滴狀的灰色石頭，散發着柔和而沉靜的光輝。他把它遞到羅潔眼前，輕聲道：“這是我最後贈予你的禮物。”
羅潔眸光閃爍了一下，接過玻璃匣子，竭力抑制住自己複雜的想爆發的情緒，面色不改的仿佛與她無關的說出話語。她看了列伽好一會，在侍衛的押送下留給所有人一個孤寂而瘦弱的身影。
“列伽，既然你如此，那麽，我與你從今再無瓜葛。”
轉身後，歐卡似乎還想要勸阿洛忒收回他的決議，卻在只有他的角度才能看到的位置，看到了羅潔比出一個簡潔的手勢。動作幅度極小卻讓他瞬間了然。
“別擔心。”歐卡停了停，看回緊攥着雙拳，周身騰起殺意的男人，欲言又止的離開。他同時不忘再關注一下面色沉穩的列伽，無論列伽還是自始至終懂沒有任何動作的法蘭克，他們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波瀾不驚。方若早就知道事件發生額必要性或是早預料到這種結果。現在，連羅潔也是。
他甚至有些無法分辨羅潔的用心，她似乎戴上了一個厚實的面具，讓任何人都無法辨別她一言一行的真實與虛假……但是，她還是太沖動。聽到大婚提前的消息就讓周圍一圈人身上結了厚厚的三尺冰霜，擺出一副閑人勿近的神情，吓得不死鳥冰鸾都不敢接近她，生怕她一個不爽快把它揪下來拔毛烤了吃。
他明白羅潔說到做到，說殺了女帝就一定不會讓她活着的脾氣，卻猜不到她挑了今天，直直撞上火槍口。對于認定她是個毫不相關的陌生人的阿洛忒來說，她到底有多大把握确定自己不會被他當場打死的？
有時候，他這個做兄長的，真為自家不省心的妹妹捏把汗。只是徒勞擔心，說不定又是有驚無險。
因為阿洛忒做到這地步，她真的無怨無悔？她真的覺得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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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我？殺了我阿洛忒會恨死你，無論他曾經多喜歡你，但現在這一刻，這兩年間，他的心是完全屬于我的……”女帝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話即使在她死後也依舊停留在羅潔的腦海中，無法消逝。
她孤身坐在陰冷潮濕的地牢，把玩着列伽贈予她的灰色石頭，陷入沉思。
她不得不承認女帝“遺言”的準确性。阿洛忒确實恨她了，不是眷顧，不是寵溺放縱，不是歡喜，是恨，仿佛要把她撕碎的強烈恨意。所以才說，愛啊恨啊什麽的都最麻煩又最讨厭了。麻煩得她心裏被堵的難受。
那一刻羅潔心思尤為平靜，只想要他再恨她一點，這樣她的罪惡感就會少了許多。她真不愧為惡劣的種族的代表呵，如此卑劣，又如此自私妄為。
她大可以不用管他們的，她大可以祝福這對金童玉女有情人終成眷屬……可是她既然選擇了另一條背離的道路，讓他恨她，為什麽心髒又會疼痛？為什麽見到他的神情又會如此不甘心？為什麽他強大的恨意籠罩她的時刻，她差點忍不住心緒的波動而幾近落淚？
羅潔看着手中的石頭，無法猜到列伽的目的。這塊石頭是用來做什麽的？試探她嗎？可又有什麽可試探的？她早晚都要得到這塊石頭——是的，這塊石頭正是她夢寐以求的“琉璃之淚”。
遠沒有她所想象的安寧的，她被人帶了出去。原因是例行的刑罰。
她才不過到這小半天。兩年前她在這的時候根本沒人說要刑罰，還有好飯好菜把她當大神一樣的供着，除了不能洗澡換衣服之外就一直在水裏泡着……沒有某人的關照果然不行嗎？早前她還以為是她人品滿格，人格魅力又提升了呢。
刑訊室景象的凄慘遠不是她能想象到的。刑訊室的位置在地下第五層，地下監共分為八層，兩年前她到的是第七層，現在是第八層。如果是按所犯罪行分布的話，她簡直就是窮兇惡級的大罪人了。
羅潔苦笑一聲。
“名字？”負責備案的獄卒掃了她一眼，問道。
羅潔環視一圈，她記得兩年前的最後關頭，列伽說要把阿爾薩羅扔進來，至今沒見他出現，難道還在這鬼地方扔着？這比起她簡直太凄慘了……在這地方兩年還不如生死不如。
“裏奧·弗爾尼斯·羅潔。”她盡量無視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與人身體腐爛的惡臭，看向獄卒。她挑挑眉毛，将自己裝成一副高傲的神經病德行。
剎那間，獄卒們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慘叫聲也因獄卒不約而同的停手漸漸休息下來。
“……裏奧？”獄卒像是不小心吃了一嘴蒼蠅般睜大了一雙眼睛，“天！你的所屬大陸是？”
“蒼空大陸，卡班羅塔列族，怎麽？對于我進來這裏很好奇嗎？人的一生這麽漫長，誰不會沒事進個兩次監獄什麽的……”
“那您為什麽會……”獄卒不知不覺間就用了敬稱，卻讓羅潔有種自己蒼老了的錯覺。
“诶？”羅潔嘴角抽了一下，話說為什麽這幫獄卒都一個個表情肅穆的給她行大禮？不是來審訊刑罰她的嗎？
“我看女帝結婚我不爽，所以殺了那總招惹我的混蛋女人……”
畢竟她還不清楚這些人中有沒有列伽手下的人，總不能說“我不爽阿洛忒迎娶蒂提亞那混蛋，老子怨婦了就殺了那死女人”吧？
她實在怕列伽又想出什麽難以預測的招數。
所幸，她現在大腦清楚地明白着這些。
女帝死了，“琉璃之淚”到手了，只剩鏟除荒川中的異軍恢複阿洛忒的記憶再聯手打死列伽……說起來這幾項沒一項容易的這是在逗她玩？
“殿下！我們都是陛下之前的親信，但随着陛下失憶其他勢力突入荒川，我們只得在地下監獄……還請您救救陛下！陛下現在簡直——”離她較近的一個獄卒滿面的悲憤，大有恨不能把女帝和列伽肢解的意味。
阿洛忒……他的性格變了，因為女帝或者其他。她總記得兩年前處于是他深淵般的雙眸中投來的興趣和深沉。
說實話，她對他了解甚微。他的過去，這兩年間。甚至連他的喜好她都摸不準……她只記得他說過很多話，坦誠的不像是個幾十歲心機深厚的皇帝。
對了——
“說起來，阿爾薩羅在哪？”她閉閉眼，壓下心頭湧上的萬千思緒。
“啊……羅潔你這麽久才想起我這號人真是讓我傷心。”一個離她較遠的陰影裏，走出一個獄卒裝束的人，帶着滿是抱怨的語氣，“好久不見，不過你就不能早點救我于水深火熱嗎？”
“哼，你該慶幸我沒再晚個十年八年恢複記憶，否則就列加他們，過些天準讓你死的連灰都不剩。”看清來人，她松了一口氣開始數落起他，“你都沒事了還從這地方待着不喚起你哥的記憶為荒川做做貢獻？害得我偏要殺了女帝背上千古罵名……”
“我們要能出的去還在這等着嗎？外面百分之幾十都是列伽和女帝的人。沒準剛一出門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索性還是在這等的好。”
羅潔瞪了阿爾薩羅一眼，聳聳肩膀：“我現在又不能越獄出去，我也要等世界司法院的最終判決，之後光明正大的從這走出去，晃瞎那幫巴不得我死的人的眼睛。”
“為什麽您這麽肯定世界司法院不會判您有罪？”衆獄卒表示不解。
羅潔神秘的笑笑，大有一種天機不可瀉露的意思：“你們猜？”
衆人面面相觑，等着她的答案，誰知她卻無所謂的攤了手轉身往刑訊室外走去，還向衆人揮揮手以示告別。
“阿爾，相信我，也相信阿洛忒。兩年間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有勇無謀的笨女人了……而他，我不相信他對他虛假的記憶沒有一絲疑惑。畢竟，能力使用者早死了 。”她語罷，用食指掩了嘴唇，依舊是初到時那身染了血的白衣，卻越發顯得悲怆。
有勇無謀這一點很多人都相似，如果她當時乖乖聽了阿洛忒的話，興許就不會落入如此境地。即便她憑空的以為喜歡他就要在他身邊。
兩年前的自己，和夢裏單純的女神如出一轍，差一點就步了她的後塵。說到底，還該感謝蒂提亞嗎？否則她再見的或許就是那個男人的一具屍骨、一把灰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阿洛忒快恢複記憶了= =但是先做好高能預警。雖然高能的新世界是在不久之後。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