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醋苦瓜

第8章 HE-我們的歌

===========================

第一次見面，安小虎在佟樂身後跟了很久，也不算是跟，同路而已。大冷天的，佟樂穿得單薄，在人群裏慢悠悠地晃來晃去，安小虎對溫度變化很敏感，不待見這種只要風度不要溫度的人，一邊臃腫的蹒跚一邊盯着那個晃來晃去的背影暗罵髒口。

佟樂當然不覺得，自我陶醉地繼續晃，越晃越稀奇，改走S型路線，腦袋也前後點左右彎，還時不時掂腳一跳。巧就巧在這裏，佟樂的跳蚤舞步和安小虎正在聽的音樂正是一路，無論是節奏還是配樂上翹的尾音都不謀而合，等音樂停下來，佟樂也停了，愣了幾秒鐘，好像自己也覺得挺傻。

安小虎摘下耳機幾步趕上去：“哎，同學。”

“幹啥？”佟樂被打擾了很不高興，“別問我路，我是路癡，我也不接受任何問卷調查。”

那一年，安小虎大二，佟樂大三。

有一次提起來，安小虎說我頭一回見哼歌哼到如此忘我的人，覺得十分可愛。佟樂說我瞎了狗眼以為你是個懂音樂的，毀了一世英名。

安小虎确實不懂音樂，逮着什麽聽什麽，聽着舒心的就說是好歌，好在哪裏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相反，佟樂總能說得頭頭是道，從音韻學心理學市場學全面的分析，鄙視很多安小虎喜歡的歌，說是詞曲都是垃圾，不過是迎合大衆消費心理。

安小虎從來不反駁，佟樂嘴毒刻薄，如果什麽事都和他理論就不用幹別的了。

看他沒有反省的意思，佟樂也沒轍，兩人取中庸之道，一人一副耳機，各聽各的，佟樂聽搖滾的時候步子邁得大走得快，安小虎加快腳步屁颠屁颠的跟着，卻被罵沒有節奏感。佟樂說我們倆合拍也就那麽一次了。

說這話的時候，兩人正在冷戰，安小虎特看不慣佟樂和人勾肩搭背地晃着走路，晃得越整齊他就越生氣。佟樂說你怪不得別人，我跟我哥們兒總是節奏一致，跟你就不行。安小虎氣急了去和佟樂的一群哥們兒叫板，人家不知道他是誰只知道是個低年級的，圍起來一頓胖揍。佟樂知道了這件事也把安小虎一頓胖揍，拎着他到哥們兒面前賠不是，說不好意思我男朋友是個神經病，你們看在他是個病人的份上就別記仇了。

後來跟人介紹安小虎，佟樂就說，這是我男朋友，一神經病。

畢業之後安小虎找了個銷售工作，從早到晚陪客戶吃飯喝酒K歌，聽見音樂就反胃。佟樂愛使性子，又有點眼高手低，一直找不着滿意的工作，幹脆自暴自棄的不出門，窩在家裏上網聊天寫博。安小虎偶爾晚上有時間，勸他出去走走活動活動，佟樂說你趕緊洗澡我想做愛。

這年情人節，安小虎被家裏人安排去相親，佟樂在網上挂到第二天半夜，聽見門口鑰匙響開門就是一記掏心拳，安小虎本來就喝多了，一把推開他沖進廁所跪在馬桶邊狂吐。佟樂看着他浸在馬桶裏的領帶，問安小虎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安小虎邊吐邊說你放心，我在我爸媽那睡的，今天太忙，來不及給你打電話。

佟樂說安小虎我們分手吧，我吃你的住你的拖你後腿，其實我看出來了你也挺辛苦，咱倆早就沒感情了。

安小虎明顯想吼，無奈吐的虛脫了，軟弱的說佟樂你瘋了吧，這話怎麽說的。

佟樂說什麽都別說了，我明天就走。

安小虎的工作底薪很低，天天忙的連軸轉才能賺到提成養活兩個人，如果只他一個，就能過得逍遙很多。佟樂早就想走，覺得不走對不住他，但是一拖再拖，天天罵自己死皮賴臉卻還是沒跟安小虎說，一來兩個人幾乎沒有說話的時間，二來自己也的确放不下。

因為一天一夜沒睡，佟樂當晚睡得相當沉，一覺醒來看見牆上的鐘已經是上午十一點，要在中午安小虎回來之前收拾東西趕緊走，坐起身卻看見安小虎坐在床尾。

“你今天回來這麽早。”

“我請假沒上班，怕你走了。”

“別強留了，你和我本來就不是一路的，”佟樂勉強笑了笑說，“你還記得吧，咱倆合拍也就第一次見面那麽一回。”

“你把我MP3擱哪了，我要聽歌。”

佟樂說你不是一聽歌就犯惡心麽，而且你這裏面的歌都多久沒更新了。

安小虎說你給我找出來。

佟樂把MP3找出來給他，安小虎說你打開聽聽裏面的歌，就算你瞧不起我的品味你也聽聽。佟樂看出他有點傷感，很給面子的倒騰老半天，安小虎你這MP3不行了，不出聲。

安小虎說我這裏面沒有歌，要是有歌，看你在身邊走着和我耳朵裏不一樣的節拍我就難受。

這麽日子一起走過這麽多路，佟樂以為兩個人各聽各的歌，其實安小虎什麽都聽不見，只把佟樂放在眼裏默默的跟着走。

安小虎把耳機一個塞在佟樂耳朵裏，一個塞在自己耳朵裏，拉着他慢慢地走。很多人在看，佟樂有點窘，安小虎卻把他的手握得更緊，吹口哨，正是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候的曲子。安小虎說，我知道這首歌的該怎麽走，這次咱倆肯定步調一致。

佟樂笑了笑，跟着他的口哨晃蕩着慢慢走，兩個人真的很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