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文豪回憶
蘇婉一行人經過長時間的旅程後,終于進了蘇州城,這是蘇婉第一次真正來到蘇州,她似乎對這裏對眼前的景色着了迷……
人們常常把蘇州的船、橋、雨、巷,看作是蘇州的四大美人,因為她們太令人難忘了。
幾乎所有來蘇州的人都有“二十四橋明月夜”的感覺,淮水之上,帆船整日的來往。帆影和鋪在水中的日光交相輝映着。天那時是那麽湛藍,還有美麗的鴿子,而輪船的汽笛是那麽久遠的飄揚。倚着船窗、穿過蘆葦,看野鳥一只一只地撲叫着飛起,聽一聽那寂曠的天底下嘹亮的聲音。平曠坦蕩的湖中:一艘小舟,一個歸家的人——背着破書包,聆聽槳在水中擊打的聲音,那種意境是無法想象的。
古色玲珑的瓦脊精雕細鑿的镂空,很是耐人尋味。而那小船泊在靜靜的兩巷間的綠波上,裝上貨物,慢慢地搖蕩,要是在夜裏,清脆的槳擊打水的叮當聲響,響徹寂靜的空巷,那是多麽的富有情調。
——
時光如同一柄穿梭不停的箭,在林文豪的記憶中橫沖直撞,将他不願意回憶起的往事又硬生生的拽了起來,那是種剝皮揭骨的痛楚……
那是十年前的一個極其平常的午後,十五歲的林文豪和十二歲林珍珍跟着年輕時的林耀國一起來到蘇州祭祖,還是孩子的他們對于過早逝去的祖先沒有什麽過多的印象,自然也沒有什麽太過的傷感,只是有樣學樣的,照着林耀國的吩咐,磕頭上香。
然後便手挽着手一同去蘇州城跑着玩,那時正趕上蘇州入春的季節,彩色石子鋪成的小路上濕濕的,縫隙中滿是剛剛探出頭來的綠油油小草,兩側高矮起伏的院牆上也攀藤着五顏六色的喇叭花和即将開放的薔薇。
林珍珍背着手,甩着又黑又長的雙馬尾,腳步輕快的在林文豪面前跳個不停,還不住的和林文豪講着話:“哥,我們一會兒去集市裏好不好?聽說那裏有很多小玩意,還有吹糖人,小糕點,女孩子用的頭花……反正有特別多東西,人家想去看看。”
當時還很年輕稚嫩的林文豪聽了撇了撇嘴,滿不在意的道:“切,女孩子就是麻煩,那些有什麽好看的,上海可比這裏的東西多得多,怎麽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一樣呢!”
“那你說什麽才有意思,你說嘛,你說嘛?”林珍珍不服氣的翹起腳嚷嚷起來。
林文豪原本就是嫌林珍珍煩,随口一說,誰知道林珍珍還較起真來,他當然不會這麽認輸,他想了一會兒,歪着頭對林珍珍說道:“我們去山裏打鳥去,然後再從河邊抓幾條魚,放在火上烤一烤,那才叫美味呢!”
林珍珍一聽要去山裏,有些嫌棄的樣子,“山裏有什麽好的,弄得身上髒兮兮的,而且蟲子還多,才不好呢,根本和集市沒法比。”
“怎麽?不敢去了?那就算了,你去你的集市,我去我的山裏。”
林珍珍雖然不喜歡去爬山,因為她今天穿的可是新買的洋裝,但是從小她就喜歡跟着林文豪,所以考慮來考慮去,還是咬咬牙,跟在了林文豪的後面。
這個時候的山裏正是郁郁蔥蔥的時候,蟬鳴鳥叫,花兒香,到處都是春的氣息,林珍珍走了一會兒就被吸引住了,完全不記得剛剛自己還對來這裏那麽的不願意……
兩個人走了好久也沒有抓到鳥,這也是當然的,他們什麽工具也沒有,難道還指望鳥兒腦子進了水,一頭撞到他們懷裏不成嗎?
眼看晌午都過去了,林珍珍捂着肚子跑到林文豪的面前依依呀呀的撒起嬌來:“哥哥,人家好餓啊,肚子已經咕咕的抗議了,你的烤鳥,烤魚呢?”
林文豪用手指戳了一下林珍珍的額頭,說道:“貪吃鬼,這才走多一會兒啊,你聽前面有水聲,一定有河流在,我們趕緊走,到了地方,哥哥我自然會抓到又肥又鮮的魚給你吃。”
林珍珍一聽到吃的就在眼前,頓時又來了幾分的精神,拉着林文豪的手匆匆的朝河流的方向走去。
果然他們兩個人沒有走出多遠,就看到了一條如同銀色帶子一般的小溪,這條溪水很寬,水流也很急,但是卻格外的清晰,在陽光的照耀下可以直接從水面看到水底,林珍珍張牙舞爪的大叫着:“哥哥,這裏有好多魚啊,那裏,那裏也有好多!”
林文豪也湊近低頭看去,果然河水裏面魚很多,而且各個看起來都很肥大。
林文豪一把将林珍珍推上岸,對她說:“你啊,乖乖的站在岸邊等我,你在這裏大呼小叫的,魚都被你吓跑了,哥哥我一會兒就讓你吃到魚。”
林文豪說完從岸邊的樹叢中撿來一根手指粗的樹枝,然後從腰間掏出了小刀,将樹枝的一頭削尖。
待削好樹枝後,他彎腰将自己的褲腿高高挽起,便輕輕的下了河,找到一個水流比較好的位置站定後,便屏氣凝神的高舉着樹枝,雙眼注視着水裏的魚。
別看林文豪是林家的大少爺平日裏錦衣玉食,傭人成群,但是他畢竟是林家堂會的繼承人,所以從小也是經受着訓練的,身手很是敏捷,不一會兒的功夫便用樹枝刺中了兩三條魚。
岸邊的林珍珍看的眼饞,原來抓魚是這麽簡單的事情啊,這風頭可不能讓她大哥林文豪一個人搶走。
于是她也拿起一根樹枝,蹦蹦跳跳的跑下了河。林文豪看見林珍珍下水後,着了急,朝她大喊着:“珍珍,這河水很急,你又不會游泳,趕緊上岸,不要胡鬧了。”
林文豪越是這麽說,林珍珍越是不服氣,她朝林文豪做了一個鬼臉說:“切,哥哥,你騙誰呢,河水那裏湍急了啊,我這不是站的穩穩的,不要小瞧我啊,一會兒我抓到比哥哥更大的魚,你就知道我的厲害。”
林珍珍一邊說着,一邊移動着腳步,朝魚多的地方走去,林文豪眼見林珍珍就要走到一個漩渦處,也顧不上在抓魚了,趕緊扔下手中的樹枝,想跑過去抓住林珍珍。
可是,說時遲那時快,他已然來不及,就在他還距離林珍珍二三十米的時候,林珍珍腳下一個沒站穩,噗通一下滑到在水裏。
林文豪着急的大叫着:“珍珍,我來了,我來救你了!”
“哥哥,哥哥……”
林珍珍一面手刨腳蹬的掙紮着,一面受驚的大喊着林文豪。
可是河水卻依舊湍急如常,林文豪眼看林珍珍被河水越沖越遠,卻無能無力……
林文豪心急如焚,也不管不顧的跳到了河水中,雖然已經是春天了,但是當河水浸濕全身後,感覺還是有些涼意的。他拼命的向前游着,追趕着,可是總是差那麽一點,恍惚中他看見林珍珍的一個頭,一只手臂,接着頭不見了,就只剩下一只手臂,再後來就什麽也看不見了……
林文豪也漸漸感覺到身體有些吃不消,無論心裏怎麽努力怎麽焦急還是一點力氣都用不上,連神智也模糊不清,身體像是灌了鉛一樣,漸漸的往下沉,好冷啊,湍急的河水在不斷的擊打着他的身體,刺痛着他的心髒,他是快要死了嗎,真的就這麽死去了嗎?林文豪腦子在胡亂而沒用章法的想着,然後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啊,終于感覺到了一絲的暖意,身上那些冰冷的水也正在慢慢的蒸發掉,林文豪慢慢的感受着這溫暖,難道他已經來到了另一個世界嗎,看來另一個世界也沒有太糟糕的樣子,起碼沒用小鬼勾舌頭,刀山油鍋那種吓人的酷刑,還很溫暖舒服。
不對啊,林文豪忽然聽見在自己胸膛裏那砰砰的心跳聲,還有“撲哧撲哧”柴火燃燒的聲音,難道,難道他并沒有死?他這般想着,猛然的睜開眼,才發現他躺在一張破舊的木床上,身上蓋着厚厚而松軟的被子,上面還補着補丁,在放眼四周,屋裏很簡陋,一張坑坑窪窪的實木舊桌子,兩把斷腿的椅子,發黃的茶壺,還有正燒的旺旺的火爐。
哦,原來真的沒有死啊,謝天謝地,他可不希望這麽快就沒命,對了,珍珍呢?他現在沒事了,那珍珍怎麽樣了?一想到這裏,他的心就又焦急起來。
呼的一下坐起身來,撩起被子就穿鞋來了地,可是因為身子還很虛,剛剛有起來用力過猛,一下子腦部供血不足,眼前發黑,腳下一軟就癱倒在地上。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臉上帶着半個面具的高個中年男人從外面走了進來,見到倒在地上的林文豪趕緊放下手中的籃子,跑過去将林文豪攙扶了起來,又讓他重新躺倒床上。
“你身子還弱,暫時休息一會兒吧。”
那個男人說話的聲音很好聽,溫柔而有磁性,讓林文豪覺得似乎有一股清泉一下子流到了心裏。
“不行,不行,我還要去救我妹妹,我要去救她!”林文豪胡亂揮着手臂,大嚷起來。
那個男人溫柔的摸摸林文豪的頭:“別着急,你說的是那個穿着洋裝,長得很可愛的姑娘吧,她正在裏屋睡覺呢,大概是着涼加上受驚,所以有點發燒,我煮了姜湯一會兒你們兩個一個人喝上一大碗,就沒事了。”
林文豪聽了那個男人的話,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睛反複的問着:“真的嗎,是真的嗎?珍珍真的沒有事?她沒事?”
“恩,放心,她沒事,你也很累了,再躺會,先把姜湯喝了,我再去做點魚湯。”
那個男人的話似乎有魔力一般,讓慌亂而狂躁的林文豪平靜了下來,乖乖的喝了姜湯,然後又閉着眼睡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林文豪終于覺得身體裏面有了些力氣,他張開眼,四處的張望,屋子裏面沒有人,那個男人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忽然,一股清淡而誘人的魚香味從外面飄了進來,直直的鑽進了林文豪的鼻子裏面,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肚子早已經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
他穿好鞋子下了地,然後撩開門簾向外走去,只見那個男人正蹲在院子裏的竈臺前用手中的蒲扇扇着下面的火,而上面的那口大黑鍋裏正發着剛剛林文豪聞到的那股香味。
那個男人似乎也聽到了動靜,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扭頭向林文豪望去:“你醒了,感覺怎麽樣,好一些沒有?”
“恩,好多了。”林文豪木讷的點點頭,似乎不知道該對那個男人說些什麽,憋了半天,才紅着臉問道:“是你,救了我們嗎?”
“哦,巧合而已,我正劃船抓魚,正好看見落入水中的你們。”
那個男人不經意的說着,然後又開始扇起了爐子裏的火。
“我,那個……”林文豪想了半天,最後硬生生的說了句,“這次多虧了你,等我回家後,一定派人多多的酬謝你。”
林文豪從小高高在上,從來都是被人捧在手心裏,身邊的人也總是對他唯命是從,他不習慣于感謝別人,尤其是對着一個看似一貧如洗的村野之夫。
那個男人也不在意林文豪的話,反而淡淡的問了一句:“餓了吧,魚湯好了,趁熱喝,對身體很好的。”
“我……”林文豪想推辭,可是實在抵擋不住那股香味,而且他也的确是餓的發慌,心裏想着,喝就喝吧,反正日後給他一大筆錢就好了。
這般想着,林文豪反倒理直氣壯起來:“好,那我要一大碗。”
那男人笑了一下,盛了兩碗,對林文豪說:“裏面的那個姑娘也差不多醒了,你也給她拿進去一碗吧。”
林文豪點點頭,接過兩碗魚湯轉身進了屋,走到裏屋後,果然看見了正在床上躺着的林珍珍,雖然林珍珍看起來臉色有些發白,但是呼吸均勻,睡得也香甜,大概沒有什麽大礙。
林文豪也沒急于叫醒她,而是先搬過椅子,坐下來,将他那碗魚湯一飲而盡,果然是美味,簡直是唇齒留香啊,他又忍不住将桌子上的另一碗喝掉,然後又去盛了幾回,直到再也喝不下去了才罷休。
這個時候,天氣也有點發暗,他見林珍珍還不醒,就忍不住上去喚了幾聲,在他的召喚下,林珍珍終于睜開了眼,看見一旁的林文豪愣了一會兒,然後猛的抓住林文豪的胳膊大叫着:“哥哥,救命,救命,我就快淹死了。”
“別喊了,已經淹死了,現在這裏就是鬼門關,你看桌子上的就是孟婆湯,趕緊喝了吧,然後我們好去投胎。”
林文豪故意吓唬這林珍珍。林珍珍還小,被林文豪這麽一吓唬便信以為真了。
“哥哥,不要啊,我還沒和爹爹告別,我還有好多新衣服沒穿,還有啊,就算去投胎,我還是要跟着哥哥,我不要喝什麽孟婆湯,喝了我就見不到哥哥了,不要不要!”
林珍珍痛哭着抱住林文豪不放手,林文豪被她抱的都快呼吸困難了,但是對于林珍珍這番情意他還是頗為感動的,也不好意思再繼續騙她了,于是用手輕輕的捋着林珍珍的辮子安慰道:“哎呦,都多大了,還哭個不停,丢不丢人啊,哥哥我騙你呢,我們沒死,沒死,這也不是什麽鬼門關,我和你啊,也不會分開。”
“真的?”林珍珍仰着頭狐疑的望着林文豪,“那桌子上的湯是什麽?”
“是魚湯啊,小傻瓜。”林文豪說着将碗端到了林珍珍的面前。
林珍珍用鼻子聞了聞,感嘆道:“好香啊,我就說嘛,孟婆湯哪有這麽好的味道,要是味道這麽好,我喝幾碗都沒問題。”
“小丫頭,剛剛還哭着說不喝呢,這會又變卦,真是無敵。”林文豪用手指敲了下林珍珍的頭說道。
林珍珍皺皺鼻子,朝林文豪做了一個鬼臉,然後大口把魚湯喝了進去。
喝完之後,林文豪簡單的給她講述了兩個人被救的經過,林珍珍心有餘悸的聽完後,拉着林文豪的手說:“哥哥,對不起都是我太任性了,不然就不會弄成這樣,真是太危險了,這次若不是那個人恰巧經過,我們就沒命了,哥哥有沒有謝人家。”
“這個你不用操心,等回去了,我們告訴爹爹,讓他派人多送些錢來就好,你看看這房子如何簡陋,肯定不富裕,給錢最實惠。”
林珍珍也沒多言,她扭臉看看窗外見太陽已經西下了,她頗有些擔憂的問林文豪:“哥哥,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要是晚了,爹他該擔心了。”
林文豪撲哧一笑,拍拍林珍珍的肩頭安慰道:“不必擔心,爹不是今天下午要回上海嗎,到時候我們和杜二叔說下就糊弄過去了,不礙事,不礙事。你還有點發燒,今天就暫時住一晚吧,明天我們再走。”
林珍珍也的确累得很,于是便點頭同意。
農家裏的木板床哪裏比得上林家的洋床舒坦,林文豪被咯的腰疼,翻來覆去睡不着,他只好閉上眼睛數羊,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始迷迷糊糊的進入了夢境,夢裏他好像聽見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聲音很熟悉,總覺得在哪裏聽過,他一路追尋而去,終于尋到了一個男人的身影,他一個箭步沖了上去,一把抓住那個人的袖子,可是當那個人轉過頭來時,他竟然吓的醒了過來,因為那張臉正是救了他們命的那個面具男人的臉……
“咯咯咯。”一陣公雞的鳴叫聲後,太陽也終于緩緩的從東邊的山窩處露了臉。大地又開始亮了起來。
林文豪翻身從床上爬了起來,他用力的舉起雙手,伸展着自己的身體,昨夜睡得可真是有些累啊,他走到裏屋,掀開簾子看去,只見林珍珍依舊還在睡夢中,大概是昨天太累的緣故。
現在天色尚早,林文豪也就沒有急着叫醒她,只是一個人信步走到了院子裏,昂起頭,深深的呼吸一口這清晨的空氣,啊,清香的泥土味道,空氣純淨的很,是上海無法比拟的,看來這窮鄉僻壤也不是一無是處啊。
林文豪呼吸着這令人愉快的空氣,心情也變好了一些,他前後轉了一圈,都沒有看到那個男人的影子,不知道是不是一大早就出去幹活了,他也沒有在意,繼續逛着,忽然發現距離他們住的地方不遠處的樹林中還有一個小房子。
林文豪好奇心起,就沿着小路走了過去,這條路看起來很窄,周圍還雜草重生,但是路的表面卻相當幹淨,看起來是有人經常的細心打掃着。
沒多一會兒,林文豪就走到了那個小房子前,他走進了才發現,房子的四周種着很多的管狀的杜鵑花,現在也是它綻放的季節,有深紅,淡紅,玫瑰,紫,白等各種顏色,如同隐藏在這林中的朝霞一般。就像白居易詩中寫道的那樣“回看逃離都無色,映的芙蓉不是花。”
林文豪記得他母親饒玉就很喜歡這種花,在林府中也種着很多,每當林文豪問她這是什麽花時,她都會露出難以形容的表情,有懷念,有憂傷,有回憶,有遺忘……
然後會抱起林文豪講起這杜鵑花的來歷,雖然那個時候林文豪還很小,但是因為聽了好多遍,所以知道現在還記得,有時候他總是有種感覺,感覺那故事就是他母親自己的一樣。
傳說很早以前,在今江蘇鎮江市南郊的黃鶴山裏有座小村莊,莊前有條美麗的河,可以一直通到長江,村子裏的人都靠種田打獵為生。
靠河邊住着兩家人,東邊住着一個姓劉的年輕人叫劉鹄,每次出門都随身帶着一樣特別的東西,那是一支排蕭。他一吹呀,就會引來許多五顏六色的美麗小鳥,在他頭頂上盤旋。他經常捉一些蟲子喂小鳥,小鳥也常銜來一些奇花異草給劉鹄,他們成了好朋友。這些奇花異草都是些名貴的草藥,劉鹄經常把這些草藥送給村裏的窮人治病。
再說河的西邊住着一家姓王的,母女倆相依為命。母親眼睛瞎了,生活不方便,全靠女兒鵑子紡紗、織布、賣布來賺錢養家。鵑子聰明、伶俐又漂亮,最重要的是手巧,織出來的布既好看又耐穿,而且鵑子心地善良,經常接濟一些比自己還窮的人家。鵑子還會唱歌,歌聲就像百靈鳥一樣婉轉。只要鵑子一唱歌,那黃鶴山下的一片片杜鵑花就會展苞開放,而且朵朵飽滿,朵朵豔麗。劉鹄和鵑子共飲一河水,同住河岸邊,兩小無猜、青梅竹馬,情投意合。他們經常一個吹蕭一個唱歌,引來百鳥飛舞,引得杜鵑花開。
皇帝聽說鵑子既會唱歌,又會織布,而且長得又漂亮,就迫不及待地下了道聖旨,指名要選鵑子進宮。于是,縣大爺帶了一大幫衙役直奔黃鶴山。一到黃鶴山,到處烏語花香,原來劉鹄和鵑子正在一唱一和。縣大爺說明了來意,娟子不從,于是喝令幾個衙役去撞開門,劉鹄急得從吹蕭的地方跳下來要去保護鵑子。這時又有幾個衙役沖上去,他們抓手的抓手,抓腳的抓腳,把劉鹄抱了個緊,劉鹄只能幹着急。可憐體弱力小的鵑子,被那些如狼似虎的衙役,三下兩下就抓走了。她一路走一路叫:“劉鹄救我!救我!……”劉鹄在一旁心急如焚,只得眼睜睜地看着鵑子被抓走了。
自從鵑子被抓走後,劉鹄天天愁,夜夜愁,鵑子媽天天哭,夜夜哭,眼睛就更瞎了。劉鹄心裏想:就算是赴湯蹈火,我也要把鵑子找回來,于是他幫鵑子媽安頓好後,第二天一大早就帶着他心愛的排蕭出發了。他翻過了九九八十一座山,淌過了九九八十一條河,繞過了九九八十一個灣,終于到了皇城。
再說,鵑子被抓到皇宮後,皇帝就死皮賴臉,胡攪蠻纏,動手動腳,鵑子恨死了這個皇帝老兒,不管皇帝說什麽,鵑子都不理不睬。是他派人闖進了自己的家,是他拆散了自己和劉鹄,想到這她操起凳于就往皇帝頭上砸去。皇帝一點便宜沒沾上,反倒被砸了個頭破血流,吓得抱頭就逃。鵑子從此不吃不喝,漸漸地瘦得不成人形,容貌也枯槁憔悴了。這時,皇帝連看也不看她,更不管她的死活。鵑子就這樣躺在床上等死了。
劉鹄來到了皇宮前,他不知鵑子在哪裏,更不知鵑子病得快不行了。而且到處都是衛土,到處都是高牆,沒有一點機會可以讓他進去找鵑子。正着急間,他突然右手無意間摸到了排蕭,這下他有主意了。他趕緊紮了個風筝,把排蕭綁在風筝後面,接着他把風筝放上了天。随着風筝在天上飛起來,他把線放得越來越長,鳳筝就在皇宮的上空飛舞,這排蕭的聲音一直傳到了鵑子那裏。鵑子正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一聽到熟悉的蕭聲,知道劉鹄來找她了,便掙紮着坐起來,唱起了家鄉的歌,那是劉鹄熟悉的歌。劉鹄聽到這凄楚動人的歌聲後,又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鵑子知道他來找她了,難過的是他和鵑子被重重宮牆所阻隔。自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受折磨而不能救鵑子脫離苦海,劉鹄的心像刀鉸一樣難過。
于是,劉鹄便倚在宮牆上哭,他不吃不喝只是癡癡地望着天,漸漸地支持不住了,後來就變成了一只五彩缤紛的小烏。小鳥振翅飛起躍過高高的宮牆,一直飛到鵑子身邊,對鵑子“吱吱喳喳”地叫,鵑子伸出手來撫摸小鳥,說:“烏兒,鳥兒,你要能帶我飛出去該有多好啊!”說完就吐血了,吐出來的血變成了一朵朵美麗的杜鵑花,鵑子的身體也慢慢地變成了一朵杜鵑花,小鳥銜着這朵杜鵑花,飛出了宮,一直飛到了黃鶴山下,把這朵杜鵑花栽在了鵑子家門口。從那以後,那裏就開出了一片美麗的杜鵑花,但最美的一株還是鵑子變成的那株,這株花有五個瓣,花心有一顆碧綠的珠子,叫“五寶綠珠”,它是杜鵑花中的珍貴品種。
過了許多年後,這裏造了一座廟宇,叫做鶴林寺,廟裏有一座非常漂亮的花臺叫杜鵑臺,杜鵑臺上種了許多杜鵑花,各式各樣,那株“五寶綠珠”也被移植到這杜鵑臺上了,它在那花叢中,花開得更加嬌豔動人。每當清晨和黃昏時,總有一群五顏六色的小鳥在花臺上空飛舞,其中有一只總喜歡繞着那株“五寶綠珠”轉,而且這只烏的叫聲特別凄楚,就像排蕭吹出來的一樣,據說那就是劉鹄變成的。
因為這個故事過于悲傷,林文豪母親的眼神過于悲傷,所以林文豪總是有些厭惡這杜鵑花,厭惡這個故事,他總覺得是這些讓他的母親變成這樣,讓他沒有完整的體會到母親的愛,讓母親因為抑郁而過早的離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