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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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馮弛嶼沒有在馮家住,從家裏車庫挑了輛車連夜趕回了酒店。第二天早上他去找陳岸的時候,陳岸已經收拾好了。
"走吧。"陳岸拿着鑰匙就要出門:"你跟S大的負責人約的幾點?"
馮弛嶼過去拉住他,說:"這種事哪輪得上我們,我帶你過來玩幾天的。"說起來還得感謝陳岸那個室友,不然他也不會這麽快回來Q市。
"......"這樣真的好嗎?
突然就沒事可做了,陳岸有些發蒙地問:"那...我們去哪玩?"
馮弛嶼過去,好笑着按了按陳岸後腦勺的一撮小呆毛,說道:"萊茵街。"
你最初心動的地方,這次沒有李林波,只有我們倆。
兩人在萊茵街下車,說起來陳岸也已經七年沒有來過這了。除了大一那年國慶,跟着馮弛嶼和李林波來這條著名的小吃街走了一路,後來就再也沒找到合适的時間。
很多小攤都已經換了花樣,他們排隊買每一樣東西,馮弛嶼又不讓陳岸吃完,往往是才剛嘗了味道就拿過去自己吃了。陳岸頗為不滿,馮弛嶼看着他控訴的眼神,有些無奈:"你胃小吃多了待會就該撐了,到時又有很多東西沒嘗到,回去還得想着。"
論跟一個了解自己黑歷史的人出來玩有多心痛。陳岸腹诽。
馮弛嶼仍然帶陳岸去了聖羅教堂。前一天剛下完雨,教堂前的地板還有些濕氣,這樣也沒能減弱那些在拍婚紗照的人的熱情。他們和七年前已經不是同一批人了,可是臉上洋溢的幸福卻和當年別無二致。
"我記得那時你說你要娶個北方人,以後天天來這裏拍照。"
陳岸聞言笑了:"那時我可真不懂事,就算娶了北方人,約摸也是沒時間來這裏天天拍吧。"
"我家離這很近。"馮弛嶼拉着陳岸停下腳步。
"啊?是嗎?那我要不要去拜訪一下阿姨?"
陳岸想起了馮弛嶼那一提又一提的水果和營養品,覺得自己或許也該去看一下馮媽媽的。
馮弛嶼沒說要還是不要,只是拿出手機,給兩人拍了一張,對陳岸說:"那時候我們三個人一起拍了張照片,現在我們倆來還願,有始有終。"
陳岸笑了,拉着馮弛嶼繼續往前走,在那片居民區聽到了男人的怒罵和女人的哭泣聲。他扯着馮弛嶼的手緊了緊,心忽然提了起來:"難道是七年前那一家?他還在打孩子?"
他和馮弛嶼走過去看,發現沒有孩子,只是當年那個女人在洗衣服,被喝醉的男人怒罵着,時不時踢一腳,不敢反抗只得受了繼續哭。
這次已經沒有居民圍着要他住手了,想是已經司空見慣。
馮弛嶼問他:"還去阻止嗎?"
陳岸搖搖頭:"這麽多年,如果她願意的話,她完全可以活出不一樣的人生。可是她沒有,只是選擇逆來順受,還讓孩子一起受罪,誰都救不了她。"
當年他太年輕,看見男人那樣打孩子,只覺得憤怒,卻沒有深想。現在終于明白馮弛嶼說的才是對的,這個女人何嘗無辜呢,把孩子帶來這裏,讓他的繼父那樣施虐,不敢阻止也不願意帶孩子走,她才是一切暴力的根源啊。
馮弛嶼輕拍了下陳岸的背,說:"一個人蒙上了眼睛,沒有誰能救她。"
又想讓他開心一點,馮弛嶼問:"想去見見那個孩子嗎?"
他帶陳岸去了平倉區,看陳岸疑惑的眼神,給他解釋道:"孩子繼父被警察抓去也只能拘留幾天,回去後肯定還打他。後來我又來了趟這裏。"
他找到了女人的母親,利用馮家的關系把孩子的撫養權轉給了孩子的外婆。他問過那個女人,願不願意走,和孩子一起去平倉。可是她拒絕了,她臉上有認命的神情,只在文件上簽了字,對馮弛嶼說:"我對不起他,生下來就是我媽把他帶大,今年我終于把他領到了身邊,卻讓他過着這樣的日子。你帶孩子走吧,他看到外婆,會很開心的。"說完,女人回到已經睡着了的男人身邊,給他收拾那一大堆空了的酒瓶。
陳岸在一間農家的小院裏看到了當年那個男孩,他已經十二歲了,長得和他的弟弟一般高,可身子骨一看就比從小嬌慣長大的陳昀要結實。
他正在院子裏喂雞,看見一個有些佝偻的老太太要去接水,他立馬走去幫她提過來,說:"外婆,你怎麽不叫我啊。"
老人的臉上很多皺紋,笑容卻很慈祥:"外婆還幹得動......"
陳岸的眼睛有些酸澀,老的老小的小,該怎麽辦呢,他開始往回走。馮弛嶼追上拉住他說:"別擔心,馮氏設立了基金,資助他到十八歲。"
"馮弛嶼,他能遇見你,真的太好了。"受苦受累的人那麽多,有幾個能遇見這麽好的馮弛嶼呢。
馮弛嶼抹去了陳岸眼角的濕意:"那是因為你。"
如果不是他,馮弛嶼不可能走進那片居民區,而又因為不想讓他有遺憾,馮弛嶼一直記挂着那個懂事的孩子。
陳岸看着他拉着自己往回走的身影,突然和七年前李林波說'我帶你去'的那個影子重合了,随後那個影子漸漸清晰,它回頭沖陳岸笑笑,勾起的卻是屬于馮弛嶼的,只對他溫柔過的唇角。
陳岸被吓得抽回了手,馮弛嶼低頭問他怎麽了,他慢慢擡頭,看着馮弛嶼的眼睛問:"那天打架,你真的沒受傷嗎?"
他那麽沒心肝,只顧着關心李林波,随口問了馮弛嶼,得到一句'沒事'以後就真的不再管他。
馮弛嶼笑了,他愛起來是極好看的,像冰山融化,像萬木逢春。
他說:"受傷了,手腫了好幾天。"然後他又緊緊拉住了陳岸的手,在對方想抽出來的時候說:
"很痛。"
陳岸不掙紮了,任身前的人牽着他往車那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