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蕭景琰離開沒過多久,高湛就拿着聖旨出來宣讀了。除了讓蕭景琰負責全權處理此次的舊案重審,梁帝還下令讓紀王、言侯和大理寺正卿葉士祯三人成為了的主審官。
當衆人都跪拜領旨完畢後,一直把持得很穩的蕭景琰突然就覺得心間有些發燙,不由自主地将視線投向了梅長蘇。他做到了,在盡量沒有把梅長蘇牽扯進來的情況下,他真的成功做到了這一步。
感應到他的目光,梅長蘇回望他,嘴角勾起了一個笑容。那一瞬間,他身上的重擔仿佛全部都被卸下來了一樣,整個人都散發着一股說不出的輕松惬意。
到了八月中,重審的過程已基本結束,但由于此案牽涉面廣,并不是單單只改個判決就可以了事的,所以又延續了半個多月的時間,詳細決定如何更改、補償和撫恤的諸項事宜。
九月初,蕭景琰率三名主審官入宮面君,從早晨一直停留至黃昏方出。兩日後,內廷司便連傳三道旨意,其一,宣布昭雪祁王、林燮及此案所牽連的文武官員共計三十一人的大逆罪名,并将冤情邸傳各地;其二是下令遷宸妃、祁王及其嫡系子女入皇陵。并重建林氏宗祠,兩人皆按位恢複例祭供飨。此案幸存者複爵複位,加以賞賜。冤死者由禮部合議給予其家人加倍優厚的撫恤,并定于十月二十。在太儀皇家寺院設靈壇道場,由皇帝率百官親臨致祭,以安亡魂;其三,此案首犯夏江、謝玉及從犯若幹人,判大逆罪,處以淩遲之刑。但由于謝玉已死,戮屍不詳,便停究,其九族除莅陽長公主首告有功恩免兩子外,均株連。
這三道旨意,已大概确認了翻案的方向,接下來就是各部各司及各地方拟細則執行地事了。九月二十那日的祭奠按期舉行,為示尊重,皇帝與太子均着素冠。親自拈香于靈位之前,并焚燒禱文告天。
蕭景琰現在已基本承擔了所有朝政事務地處置,繁忙度有增無減。當時答應了梅長蘇兩個月後告訴他一切的承諾也因為各種事情一拖再拖,時至今日雙方也沒有找到一個能夠坐下來好好談談的機會。
直到林氏宗祠完工之後,蕭景琰推開了一應的事務,特意親自秘密安排梅長蘇以人子身份,舉行了一次十分正式的祭祀。
那一天,蕭景琰早早的就已經在祠堂中等候了。面對寫着“林殊之位”的小小木牌,他每每視之,依然還是會覺得心痛如絞。以至于等一身孝服的梅長蘇進來時,看到的就是蕭景琰呆立在靈牌前一動不動的背影。
“景琰?”
聽到梅長蘇的聲音,蕭景琰回過身,而“林殊”的靈牌也已經被一塊紅色的綢布蓋住了。他看了梅長蘇一眼,沖他點了點頭,只說了句“我在外面等你”,就離開了祠堂把地方都留給了對方。
祭祀是沉痛而又莊重的,面對林家先人的牌位,梅長蘇悼念的同時也将這麽多年的事情一一念給自己的父母的聽。至今他每每午夜夢回之時,都還能清楚的聽到父親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小殊,活下去。”
事實證明,他不僅活了下來,還在景琰的幫助下順利的平反了當年的冤案。若九泉下的先魂們有知,如今也能安息了吧。
唯一留有遺憾的是,由于各種原因,恐怕他是無法為林家留後了。大梁赫赫有名的林氏一族斷送在了他這一輩,這份罪孽,就等他死後見到了林家的列祖列宗,再一一向他們請罪好了。
“父親,母親,對不起。”
等梅長蘇走出祠堂時已經過了一個多時辰了,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立在院中等他的蕭景琰的背影。從他們在此之前幾乎都沒什麽見面的機會就可以看出,如今蕭景琰的肩膀上到底壓了多少的重擔。作為一個知道他最初夢想的摯友,梅長蘇心疼他,卻無可奈何。
“這段時間事情着實有點多,都沒有機會好好的跟你聊聊。”
察覺到身後的動靜,蕭景琰回過身,朝梅長蘇笑道:
“今天确實是個好機會,有什麽想知道的你就問吧。”
說罷他就徑直走到院中的石椅旁坐了下來,還示意梅長蘇也過來一起。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就不客氣了。”
自從冤案平凡以後,不僅是林氏宗祠被修繕一新,林府上下敗落的地方也被人全部重新裝修了一遍。如今兩人坐在院子裏,四周的風景倒也算得上怡人。
“第一個問題,你……你是不是能夠知道即将要發生的事情?”
作為帥府公子,從小梅長蘇接受的就是名士的教導。聖人雲:子不語怪力亂神,他們最多信奉的也就是舉頭三尺有神靈罷了。如果不是諸多現象都表明了這個事實,他也不會做出這麽神奇卻又離譜的猜測。
“算是吧。”
被梅長蘇一針見血的問出這個問題,蕭景琰一點都不覺得奇怪,以對方的玲珑心思,如果猜不出來他才會覺得奇怪呢。
“第二個問題,這種能力會對你的身子造成什麽傷害嗎?”
如此奇妙的能力怎麽可能說得到就得到呢?梅長蘇可以确定蕭景琰小時候是絕對沒有這種能力的,不然當年就不會發生赤焰的慘案了。所以在他看來,這種能力很可能是需要付出什麽代價才能得到的。
蕭景琰倒是沒想到梅長蘇接下問的居然是這個,他還以為對方會問他為什麽會有這種能力,或者是怎麽得到這種能力的呢。不過只要想到這是梅長蘇關心和在乎他的表現,他就覺得心裏暖暖的。
“這個你放心,不會有什麽危險的。也許這是老天對我的補償也說不定。”
“為什麽這麽說?”
對于蕭景琰的這種說法,梅長蘇表示不解。然而蕭景琰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疑惑,而是反問道:
“小殊,如果當初我沒有認出你來,而是一直将你當做梅長蘇,甚至還總是誤會于你,你會怎麽做?”
梅長蘇想象了一下蕭景琰描述中的那種情況,發現那正是他剛入京那會兒對未來的假想。不過如今想來,如果真是那樣,只怕自己這一路走的肯定沒有今日這麽順遂,對景琰的傷害也比現在要深的多吧。
“若你不知,誤會也屬正常。我既然做出了那樣的選擇,想必心中定是早有準備。那時候你早就認出我了,如今又何必糾結這個問題?”
“不,那時候的我可是被你瞞的死死的呢。所有人都知道了,最後我還是從夏江嘴裏才确定了你的身份。”
蕭景琰陷入了前世的回憶,盯着空中的一點就開始走神。但他的話卻是把梅長蘇搞得一頭霧水,這裏面又關夏江什麽事了?明明景琰很早就認出了他的真實身份,為什麽又說被他瞞的死死的?這種感覺就跟他們明明昨天一起吃了蜜橘,可今天對方卻說他們一起吃的是榛子酥一樣。
“景琰,夏江怎麽會知道我的身份呢?你在說什麽?”
梅長蘇的話把蕭景琰從回憶裏拉了出來,見他一臉不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沒有把話說清楚,幹脆就從他重生開始講,把一切都告訴了梅長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