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56.分析戰局
說罷,宋武便開始着手準備相關事宜,包括人員的挑選,行軍路線,脫離地點,彙合地點的安排等。由于此事極為保密,所以宋武均是暗中進行,他挑選的兵士,更是層層選拔,他幾乎将所有候選人的底細全查了個明白,方才選用,同時,未免被人看出端倪,他每逢入夜,便借着月色,偷潛入農舍,偷些衣物飾品,意圖把自己的人馬僞裝為活脫脫的庸國人。
因黎烨被定義了為餌,所以他每天大搖大擺地在城裏溜達,即便惡臭撲鼻,他也只能忍着,畢竟他若窩在營裏,誰來幫宋武等人引開探子?
約莫在仇城整頓了五日,宋武和黎烨商量出了大致的行軍路線,并在第六日踏上了旅程。黎烨心中忐忑,不确定宋武的計劃是否能夠成功。三軍集結之地在庸國西南方,而都城則在庸國的南方,這就意味着,待戰事打響,雙方将獨自作戰,再無法提供有效增援,唯一的方法只有自救。而期間內,還需搜尋韓淩的蹤跡,以保證韓淩一行人的安全。
黎烨從未有過打仗的經歷,就算做足了心裏準備,但當真正跨上戰馬,朝目的地駛去之時還是心懷忐忑的,畢竟生死只在一瞬,自己又無精湛的武藝,到時命運将至,他也只能直面生死。雖然宋武等人必會拼盡全力保他周全,但到生死一瞬時,誰也不能保證理智可以戰勝本能。就像他的父親,即便有人保駕護航,可到最後,仍是戰死沙場,那麽多将士中唯有一個季将軍,不顧一切,陪他沖到了黃泉,其他人,不都被恐懼吓得怯步了麽?
庸王此次作戰,似乎打定主意想以空城擾亂對手注意力,黎烨一行人路經多處,遇上的居然無一例外都是空城。宋武詫異,庸國不算小國,且人口衆多,若留出那麽多座空城,那麽人都去哪裏了?宋武相信,單憑一個都城,根本無法容納一個國家的百姓,且他們的轉移很是有序,不像是被驅趕,朝廷定是給了百姓不少好處,百姓方才同意遷徙,只是,這樣做的目的究竟為何?
走得越久,宋武心裏就越是疑窦叢生,庸王一向好戰,這種不戰而逃的策略實在不像是他的作風。莫非此法出自武國的武将?宋武暗自思忖,畢竟武國武将以兵法策略聞名,他們定不喜庸王莽撞地進攻模式,所以他們必會想盡辦法與己方周旋,直至讓己方喪失鬥志,而後再一舉拿下。宋武忽然讓黎烨拿出僞造韓淩的信件,試圖從中找出些頭緒。
黎烨知道這些東西作為情報,路上必會用得上,便一直帶着。他不解宋武為何要看假的,而不看真的,最後,他索性把兩份都交給了宋武,任由他自行對比,而後找出答案。
宋武攤開所有信件,順着一一查看,他緊擰眉目,表情異常嚴肅。黎烨不敢叨擾,只站在一旁默默看着。
良久,宋武沉聲問道:“陛下,昨日你提議往南走的依據是何?”
黎烨莫名其妙,路線不是大家一起定的嗎?怎麽他反而還來責問了?黎烨臉上神色不大好,他說道:“從地圖上分析,一路向南,到都城的距離最近,且韓淩往日的信件也提過,往南行至都城,而後占領……”說到此處,黎烨不禁愣住,一種驚惶猛地在心裏蔓延。
宋武忽然嘆了口氣,心下了然,“陛下說朝南走,可一直到都城,臣便以為陛下曾收到線報,故能如此篤定,便也沒多想,且從地圖上來看,确實朝南方走距離最近,是臣疏忽了。陛下雖心裏知道那幾封信件為假,但對裏面客觀性的判定并未懷疑,而潛意識裏,恐怕還深信不疑。不得不說,這信件一法用得實在高明,竟可多次誤導我等的視線。陛下,信中說,往南乃庸國的主要城池,而東邊的則是些小城,疏于防守,輕松便可攻下。于是,陛下潛意識裏就覺得,往東走,是在繞遠路,而往南走,才是捷徑,且南邊很有可能是韓将軍的行跡,遇上他的可能性定會很大,然,這不過是對手使得一個計策,目的是混淆視聽,而到此,臣也明白,為何這裏都是些空城。”宋武喘了口氣,而後展開地圖,繼續說道,“陛下請看,一路往南,要達都城,必會經過溧水,地圖上看,這不過是條小河罷了,引不起任何驚濤駭浪,然實則并非如此。據臣所知,溧水相當于庸城的護城河,其水流湍急,又深十餘米,河道寬闊,要想渡河,恐怕絕非易事。現又正值冬日,河水冰冷,若淌水過去,上岸之時大家恐已精疲力盡,且手腳僵硬麻木,倘若在對岸恰有伏兵,那我們必會全軍覆沒。所以,庸王知道溧水乃天險,足以阻攔住我們攻打庸城的腳步,而往南走,溧水又是必經之地,于是,他幹脆撤去南方所有兵力和人力,轉而将其投入東面,充實東邊疏于防守的村落,如此便可把庸城守得嚴嚴實實,無任何縫隙。”
黎烨登時恍然大悟,自己完全被對方耍得團團轉!但他仍是想不明白,又問,“庸王有那麽聰明的?據本王所知,庸國一直都是南方兵力強盛,東方防守薄弱,為何現在情況竟差如此之遠?”
宋武提醒,“陛下別忘了,現在庸王可是得了武王的幫助,庸王蠢,但并不代表武王蠢。”
黎烨登時無言以對,只能幹巴巴地問道:“那現在該如何是好?”
宋武道:“這就要看陛下此行的目的是為何了。”
黎烨理所當然道:“當然是來救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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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武又問,“陛下,你就沒想過為先王報仇嗎?借此機會,将庸國鏟平。”
黎烨答,“我軍兵力六萬,庸王有武王和安宇文相助,其兵力至少有十五萬,想将庸國鏟平,不等同于以卵擊石嗎?本王要求不高,能救回韓淩便可。”
宋武咧嘴一笑,“既然這樣,那就好辦多了。臣還擔心陛下想借此機會報先王之仇,取庸王首級。若當真那樣,我們就只能改變方向,轉而向東,亦或往西南方向,與庸國兵力刀劍相向,然後殺個你死我活,直到分出勝負。現在,陛下沒那份心,我們便可安心等待,等個機會,或者說是天意,順便攻了庸城,若天公不作美,我們便等待前方消息,若傳來喜訊,我們便撤退回國,也并無損失。”
黎烨被繞得昏頭昏腦,不得不說,在朝裏與那些老賊鬥智鬥勇他尚且拿手,但到了行軍作戰裏,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計謀實在滑稽,根本沒可行性,且自己的智慧,完全跟不上這計謀的節奏。于是,他只能順着宋武的思路,繼續發問,“此話怎講?”
宋武高深莫測道:“現正值冬日,這天氣,既可幫我,亦可幫敵,天氣寒冷,河水凜冽,我們自然不能渡河,但若這天氣一直冷下去呢?那必會天降大雪,河水結冰,我們要渡河,自然輕而易舉。且依臣猜測,此法武國将領定也料到了弊端,所以他們将此處的兵力撤去,轉而充實西南方,而留守庸城的兵士,定都為庸人,就算被占領,武國也不吃虧,不得不說,他确實是個人精,幾乎機關算盡步步為營,若有幸,臣倒想親自會會他。”宋武一邊說,一邊眼裏冒光,臉上有種不明言語的興奮,躍躍欲試。
黎烨不禁嘆口氣,這就是軍人的血性嗎?不過若天公作美,他自然願收了這份厚禮,只是……黎烨又不安道:“倘若韓淩在城內,我們遲遲不進城,難道不會延誤最佳救援時機嗎?”
宋武道:“韓将軍不傻,有天險阻隔,他怎還會進城?他現在的位置只可能在東方,或者西南方向。而在東方的概率又更小一些,那地估計有重兵把守,韓将軍本就是逃亡者,定不會做自投羅網之事。”
黎烨點點頭,覺得此話說得有理,又說道:“既然這樣,是否意味着我們暫不需要對原定行軍路線做任何變更?繼續一路南行,直到溧水處,然後安營紮寨,等待時機?”
宋武搖頭,他說:“打戰本就是與時間賽跑的事情,安營紮寨等候時機猶是下策,且我們兵馬衆多,何必要白白浪費人手?臣現倒又有了一計,我軍已有小部隊潛行至三軍彙集處,而我們,則繼續南行,然到了溧水,假意徘徊尋找渡河之法,實則往西南方向轉移,到時,三軍定會後知後覺,以為我們将對他們不利,于是進入戰備狀态,而我們,再用個聲東擊西之法,從敵方正面進攻,他們為迎戰,必會空出後方,而我們的小部隊就從此處漏洞偷襲,其效果定會更佳。當然,為保證不誤了攻城之際,我們可再留部分人馬随時觀察天氣變化,若開始下雪,我們便可折返庸城。”
黎烨不禁笑道:“宋将軍啊宋将軍,你當真是老謀深算,本王不如你,就按你說的辦吧。”
雖中途有了些許變故,但所幸并未影響整體計劃,黎烨一行人裝模作樣地朝南邊行進,到了溧水,便放慢腳步,安營紮寨,假意尋找對策。那時正是深冬時節,天寒地凍,但偏偏不降下雪花,黎烨裹着貂裘,坐在火邊烤火,即便如此,他仍覺冷得要死,渾身發抖,手挫了又搓,依舊涼如石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