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4.請命
沉默許久,龍臻率先開口,“安宇文當真是魯莽之士,做事不計後果,只圖一時之快。我大黎和邶國的友誼當真要止步于此了,且我們的形勢岌岌可危,安宇文斬殺我國使節的事情定會馬上傳開,之前對我大黎虎視眈眈的國家現必會開始謀劃侵吞我國一事,若是幾國聯手,我們恐怕招架不住。”
黎烨面無表情道:“這本王當然知道,但是有什麽應對的辦法嗎?”
龍臻慢慢分析,“武國自古就是一個中立的國家,它不與任何國家聯盟,也攻打任何國家,它的兵力強盛,足以守衛住國家的安全,且武國君王的威信極高,受他國君主的尊重,故沒有國家會把矛頭指向武國,我們也無需擔心武國會對我們不利。其次是隅國,它本是我國的附屬國,接受我國的庇佑,若是我國不穩,它的國家定會遭遇動蕩,為保國之安危,它定會選擇其他強盛的國家擁護,所以,我們不可将賭注壓在隅國身上,它就是牆頭草,遲早會叛變。再者,庸國兵力強盛,庸人好戰,庸王一直對我國存有觊觎之心,且聽聞庸王和安宇文似乎臭味相投,老臣猜測,庸王極有可能聯合安宇文,對我國不利,他們兩國的力量若結合起來,其實力可不容小觑。最後,是杞國,杞亞一直與陛下交好,且杞國人重情義,老臣相信,杞國一定會給本國強有力的支援,只是現在杞國國內正遇民反,不知他們可還有多餘的兵力支援。綜上,我們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以安柔為人質,拖延時間,并借此時間練出一批精兵,報效國家。”
黎烨冷冷地笑了笑,“一國的命運居然要由一女子決定,豈不可笑?”
龍臻果然不會感情用事,他很理智道:“陛下,恕臣直言,您與安柔定沒有夫妻感情,她的将來會怎樣,于你而言也無關輕重,你不同意此法,不過是覺得虧待她,但并未有不舍之意。陛下,要成大事者,不可拘泥小節,曾經豪傑為扶正義,抛妻棄子,您不過是利用了一個女子罷了,這根本不算什麽。”
“龍臻!”黎烨不禁怒道:“再怎麽說,她也是黎國的貴妃,你怎能說出這般話?這是大不敬!”
龍臻也不懼怕,反而還坦然道:“陛下,正因她是黎國貴妃,将她留在宮中,豈有做人質之理?歷朝歷代,你見哪個娘娘家中喪父會被準允回家守孝?”
黎烨竟一時無話可說。
龍臻繼續循循善誘,“說句實話,用一冠冕之理将安柔留在宮中,誰會想到她其實是人質,現在我們在議事,方才把這其中的原委說清楚。”
黎烨道:“安柔已知曉安衡興病故的消息,想要穩住她恐怕不是易事,況且,能騙得了一時,騙不了一世,這争取到的時間有限,你如今連合适的将領都沒有找到,談何在短時間內練出一只精兵?”
龍臻聽出黎烨話中的意思,看來對方已有意繼續哄騙安柔,龍臻似乎早有準備,他繼續說道:“邱北章乃季将軍的副将,跟随季将軍行兵打仗多年,經驗豐富,且其兵法造詣頗深,戰功連連,老臣以為,将他提拔為将軍,練兵作戰,再合适不過。”
“邱北章?”黎烨聽過這名字,他名聲在外,受百姓愛戴,聽說每到一處,路遇忍饑受餓的百姓,他均會留下些糧食,幫他們緩一時之急,若是百姓居住之地恰逢戰事,他會提前對人員進行疏散,避免傷及無辜。所以,即便他只是一名副将,但他的名聲遠大于季将軍,百姓只知道邱北章宅心仁厚,卻不知帶給他們穩定生活的是季将軍。黎烨自覺這人沒有值得疑慮之處,便對龍臻道:“你把此人檔案呈報給本王看看。”
龍臻從長袖中拿出早已備好的文書送至黎烨,黎烨放在案邊,轉而道:“倘若不以安柔為人質,依你猜測,我大黎會在多久以後遭受鄰國攻擊?”
龍臻道:“安柔僅能牽制住安宇文,避免他聯合庸國攻打我國,但對庸國無任何作用,庸王若想對我國不利,根本不用等,或許明日,或許後日,他們随時都有可能攻打我們。而我們這邊,抵禦一國尚且還有些吃力,若安宇文參戰,我們根本無還手之力。陛下,老臣心知你不想拖累安柔,但若沒了牽制,安宇文只會肆無忌憚,我們只需要他按兵不動,就足夠了。”
黎烨依舊猶豫不決,利用一女子,實在不是他的風格。
龍臻低垂眉目,又說:“陛下,一女子可以救我大黎于水深火熱之中,若不施此法,我國滅亡,到時陛下可沒命享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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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烨不禁一怔,龍臻這話是說到了點子上,自己的理想和一女子比起來,孰輕孰重,黎烨心中有數,終于,他心一橫,道:“就依龍丞相之言。”
龍臻領旨,各朝臣紛紛退下。黎烨滿目憂愁,癱坐龍椅之上,腦中思緒萬千。
韓淩帶黎畫在城中玩了個痛快,在日落黃昏時方才回來。到了清和殿,韓淩發現黎烨并未在殿內,心中有疑,問了劉寶齊才知黎烨去了龍翊殿議事,直到現在還沒回來。韓淩心中挂念,便擅作主張,喊禦廚炒了幾個菜,帶着食盒和黎畫一同前往龍翊殿找黎烨。
此時日薄西山,龍翊殿被一層餘晖所籠罩,散出凄婉之氣,殿中一片靜谧,太監侍衛靠牆而立,燈火搖曳,照在他們臉上,忽明忽暗。大殿上,一男子獨坐龍椅,愁容滿面,他一動不動,直到一男子和一女孩出現在他視野中,他的臉上才浮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黎畫見到黎烨,也不顧及對方的心情,興奮地撲到黎烨懷中,滾來滾去,咯咯笑道:“父王,今天我們去聽人說書了!那人不但會說,還會演,最後他把一盆屎扣在了自己腦袋上,可好笑了!哈哈哈,不過我離得近,那臭味,差點把我熏暈!你說對不對啊?韓叔。”
黎烨應付式地笑了笑,他摸着黎畫,輕聲細語道:“畫兒開心就好,下次父王再讓韓叔帶你出去玩。不過現在父王和韓叔有要事相商,你先随你母後回去,可好?”
黎畫笑聲頓息,她撇了撇嘴,乖巧地從黎烨身上爬下來,而後邁開小短腿,甩着大臂,一搖一晃地往殿門外走,她說:“我讓劉公公帶我回去找母後。”
劉寶齊一直候在一旁,忽聽小公主下令,忙大步上前,緊随其後,他看了一眼黎烨,後者點點頭,他方才放心地跟着黎畫出了門,引着對方朝夏曉的寝宮走去。
韓淩看出黎烨心情不佳,往日他若見到黎畫,定要把這寶貝閨女抱在懷裏搓揉嬉戲,然今天他僅是淡淡笑了笑,便把人打發走了,沒半點興致。韓淩從不懂哄人,只按部就班地把食盒裏的飯菜端上桌,擺好,木讷讷地說了句:“陛下,時候不早了,該用膳了。”
黎烨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韓淩,嘆了口氣,看來是不能指望這呆子能為本王分憂解難了。他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蘿蔔放進嘴裏咀嚼,索然無味。他又看了一眼韓淩,後者老老實實地立在一旁,看來并沒有一同用膳的意思。黎烨幹脆筷子一扔,坐直身子,說道:“韓淩,問你一個事。”
韓淩木然道:“啊?陛下請講。”
黎烨道:“安衡興去世,安宇文立馬與我國反目,殺害本王派去邶國的使者。沒了邶國撐腰,我國可謂四面楚歌,偏偏又無良才領兵作戰,軍需裝備匮乏,一時恐難敵他國圍攻。為避免最糟的情況發生,龍臻想了個法,以安柔為人質,從而制約安宇文的行動,你覺此法可好?”
韓淩不懂黎烨的心思,他權衡利弊兀自思索了一會兒,說道:“此法雖不厚道,但是甚好。”
黎烨本還指望着韓淩能說幾句寬慰之話,沒想到對方竟一本正經地答出了自己最不願聽的答案,實在不會察言觀色!注定一輩子當根木頭!黎烨無法,只能引導韓淩的思路,“安柔與本王平日是什麽樣你也看見了,本王覺得,安柔已經快被本王逼成一瘋子,已經很可憐了,如今她喪父,我們若再對她不利,這無疑是雪上加霜,恐她再難承受啊。況且,本王這心裏,也實在難受,本王是真想讓她回家看看。”
韓淩不以為然,轉而還像黎烨分析,“陛下,若無安柔這顆棋子,安宇文定會聯合庸國,對我國不利。但假如安柔在我們手上,情況就會大不相同,安宇文礙于安柔的安危,遂不敢輕舉妄動,以我國之兵力,對抗庸國并無問題。所以,臣以為,此法雖要犧牲安柔,但不失為一步好棋。”
黎烨微微蹙眉,“難道你就沒有別的好辦法?”
“有。”韓淩思緒極快,立刻想到應對之法,“但還是要以安柔為人質,只是轉守為攻。我們将安柔控制住,然後不等庸國進兵,就率先舉兵庸國,拿下庸王的首級,這樣,安宇文就再無可聯手的對象,到時他若獨自發兵,我們也可應付,不足為患。當然,庸國戰敗後,我們便可讓安柔回去,因為她已無利用價值。相比龍丞相之法,此法可讓安柔早些回國,陛下便可少受幾日煎熬。”
黎烨瞬間不明白了,為什麽他們轉來轉去都要拿安柔做文章呢?不過,自己确實沒有良策,相較下來,韓淩的方法更易讓人接受一些,不過,卻存在最大的問題,黎烨說:“現在我國兵力孱弱,如何進攻庸國?以何取勝?”
韓淩道:“啓禀陛下,我國兵力并非孱弱,而是懈于訓練,導致曾經的強兵悍将成了一窩草包,但他們的身體素質不差,若加緊練兵,只需兩月,便可恢複如初。而據臣所知,庸國自四年前戰敗于我國和邶國,就一蹶不振,直到現在都未恢複完全,他們的兵力在鼎盛時期尚不及我軍,更何況現在?所以,臣推測,我國若出精兵作戰,不出一月,就能讓庸國潰不成軍,再無戰鬥力。”
黎烨挑挑眉,将信将疑,“你就有這等自信?可別忘了,我國現在連個能領兵作戰的将領都沒有!”
韓淩立刻跪下,微垂腦袋,雙手合十高舉過過頭,他铿锵有力道:“臣請命,率兵出征,保家衛國!”
一瞬間,黎烨被韓淩的氣勢所震撼,但下一秒,他擺擺手,說道:“別添亂,你一太監,怎懂行兵作戰?”
韓淩猛地擡起頭,他目光銳利而堅定,“臣自幼研讀兵書,行兵布陣之法早已了然于心,請陛下相信臣,臣定會凱旋!”
黎烨為之一動,是啊,他早已不是陪伴自己多年,狡黠懦弱的韓淩,他是另一個韓淩,一身正氣,英勇無畏,這樣一個人才,本不該埋沒在這後宮之中,他屬于沙場,只有在那,他才算活着。黎烨正色,端坐身子,他一錯不錯地看着韓淩,朗聲道:“韓淩,本王現在命你為大将軍,掌管黎國一切軍中事務。”
韓淩深深鞠了一個躬,豪言道:“謝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