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重生
“韓公公,韓公公,現已卯時,該伺候陛下更衣了。”一名小太監在韓淩的床邊催促着。小太監似乎不敢太過冒犯,只能隔着帷帳瞎着急,見韓淩遲遲沒有起身,不禁嘀咕:“怎麽回事?韓公公難道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怎會現在還在熟睡?”
“韓公公,快醒醒吧,再晚可就來不及了,要是陛下怪罪下來,小的可當擔不起啊。”此時,小太監說話已帶了哭腔,他眼巴巴地望着韓淩,淚水在眼眶裏打着轉。
“唔……”韓淩翻了個身。
小太監眼前一亮,忙大聲喊道:“韓公公!韓公公!您醒了!快收拾一下去清和殿吧!小的這就為您打水去!您可千萬別再睡過去了!”說罷,小太監一溜煙跑了,表情如釋重負。
韓公公……?
韓淩撐起身,捶了捶腦袋,他現在只感覺頭暈腦脹,整個人猶如飄蕩在雲霧中,完全不在狀态。
方才那人稱我為韓公公?等等……我不是已經戰死了嗎?我怎麽會在這裏?韓淩搖晃下床,站在銅鏡前照了一下,登時被鏡中的影像吓了一跳,不禁連退兩步,面露驚恐。這不是太子的貼身太監韓淩嗎?!怎麽會這樣?我怎麽變成了他的模樣?!還是……我占據了他的身體?!
“哎,韓公公,您怎麽光着腳就下床了?”方才的小太監端着一盆水走了進來,見韓淩如此模樣,立馬放下銅盆,把韓淩攙扶至床邊坐下。
小太監一邊唠叨一邊服侍韓淩梳洗更衣,他手法娴熟,有條不紊地幫韓淩收拾整齊。韓淩內心惶恐不安,渾身不自在,他默默地望着小太監的一舉一動,尋思良久,假裝不在意,說道:“何必慌慌張張,時間還早。”
小太監一驚一乍,“怎麽會早?現在都卯時了,再過半個時辰可就到了祭天的時候,陛下現在還沒起,若耽誤了良辰,那可不得了啊!”
祭天?韓淩不動聲色地垂下頭琢磨,我最後的記憶是黎王戰死沙場,而我尾随其後,也死了。不知現在距離黎王戰死已過了幾日,不過,既然要祭天,那莫非是太子要登基了?韓淩驀地一怔,試探道:“賓客可請全了?”
小太監沒起心思,順嘴就說道:“當然是請全了。咱們黎國可是個大國,地大物博,人才輩出,經濟發展,軍力強盛。如今陛下登基,如此盛世,怎可能不請上所有人一同見證?而且啊,這也好挫挫庸王那家夥的銳氣。”
庸王竟然沒死?為什麽安衡興沒有乘勝追擊一舉鏟平庸國?那我和陛下的死還有何意義?!韓淩心裏來氣,一拍桌站了起來,滿臉憤怒,小太監不明所以,手上的木梳被吓得掉在地上。他顫巍巍地問道:“韓公公……怎麽了?是不是小的說錯話了?惹你不高興了……”
韓淩看也不看小太監,丢下一句話,“我去幫陛下更衣。”就匆匆走了。
進了清和殿,韓淩看見帷帳中太子的身影,心裏不禁顫了一下,火氣下去了大半,目光也柔和了許多。他從未想過有一天竟能如此肆無忌憚地看着太子,他曾無數次幻想能與太子纏綿悱恻,但他曾為将軍,職責是保家衛國,一生剛正不阿,不可有任何污穢的想法,所以,每次與太子擦肩而過時,他連一眼都不會看對方。
太子似乎還在酣睡,韓淩又默默地看了片刻,方才出聲喚道:“陛下,該起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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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一個女聲傳出,她翻了個身坐起來,揉揉眼,睡意朦胧道:“啊,原來是韓公公來了。”
韓淩驀地怔住,臉色鐵青,忽然高聲喝道:“什麽人?竟敢爬上陛下的龍床,該當何罪?!還不滾下來!”
韓淩這一叫,太子黎烨也醒了,帶着一股濃濃的起床氣,不耐煩地掀開被子,罵道:“大早上就吵吵吵,你們煩不煩?!”
韓淩忙雙手合十,行跪拜禮,“陛下恕罪,臣一時激動,失了分寸。只是先祖有規定,曰歷代君王均不可留侍寝妃嫔過夜,否則罷免犯事妃嫔,将其驅逐皇宮。”
那女子登時慌了神,她連忙抱住黎烨,哀求道:“陛下,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請不要把奴婢趕出皇宮。”
黎烨一手摟着那女子,輕聲安慰道:“沒事沒事,別聽他胡說,你先下去吧。”
那女子稍有猶豫,不情願地裹了一層衣服,就下了床,她衣衫不整發絲淩亂,垂首從韓淩身邊走過。韓淩也不回避,他瞥了一眼那女子,不禁怒喝道:“竟然是宮女?!站住!”
那女子被吓得一怔,不敢再往前,可憐巴巴地回頭看向黎烨。
黎烨揮了揮手,“無事,你出去吧。”
聞言,那女子忙不疊的跑了出去。
韓淩:“陛下!”
黎烨也下了床,他身着白色綢緞裏衣,身材高挑勻稱。他漫不經心道:“她也不容易,何必為難人家?昨夜是我強迫她留下來的,錯不在她,在我。況且她就算陪我睡了數夜,也是沒名沒分,這已經很慘了。”
韓淩義正詞嚴道:“若是她沒有那心思,怎會順你的意?她分明別有所圖,這種人留不得!”
“罷了罷了。”黎烨打了個呵欠,懶洋洋道。他自己找了鞋子穿上,忽然一個激靈,問道:“韓公公,我怎麽感覺你和平時不大一樣?往日你可不會管這些閑事啊。”
韓淩心下一慌,暗自責備,怎麽會忘了自己現在是韓淩呢?雖然他并不明白為何自己沒死,且還變成了韓淩,但眼下,最穩妥的做法就是順水推舟,僞裝成韓淩,畢竟此事荒唐,若說出去沒人信,反倒會為自己招來禍事。同時,自己雖是戰死,但死得實在憋屈,太丢人現眼,還是不提為好。他忙做調整,找了個借口道:“陛下,今日起你就是堂堂正正的一國之君了,君嚴于律己,方可為人榜樣,為一明君。往日的惡習必須摒棄,否則若讓那些老臣抓住了話柄,不知又要如何鬧騰。”見黎烨眼中仍有幾分懷疑,韓淩又道:“且今日臣忽然想起一件事,邶王安衡興竟放了庸王一馬,讓他有得以重新來過的機會,臣對此實在憤怒,所以言談未免有些苛刻,還請陛下莫要見怪。”
黎烨摸着下巴,端詳着衣架上的龍袍,道:“庸國投降,并答應每年供奉珍品給邶國和我國,若再趕盡殺絕,未免失了人性,會遭人閑話的。”
韓淩:“但先王因此戰死,難道就能這樣算了?!”
黎烨:“父王死了我也難過,我也氣憤,但是庸國将軍及參戰士兵全部以死謝罪,我若再追究下去,豈不失了氣度?況且,我軍和邶軍都耗損太多,若執意再戰,反倒會讓其他觊觎我國的小國有了可乘之機。”
韓淩一時無言以對,但心中就是有股無名火,發不出來,也咽不下去,唯有幹站着怄氣,自己和自己較勁兒。
黎烨漫不經心地拿起龍袍,套在身上,狀似無意道:“韓公公,你是來幫我更衣還是來興師問罪的?”
韓淩回過神,忙道:“自然是更衣的,方才是臣失态了。”說罷,他忙接過黎烨手中的龍袍,恭恭敬敬将它套在黎烨身上,又拂去褶皺,每一步都做得一絲不茍。
黎烨比韓淩稍高一些,低垂眼睑望着韓淩的一舉一動。韓淩如此近距離的與黎烨接觸,心中難免又是欣喜又是忐忑,一雙手微微顫抖,當碰到黎烨結實的胸膛時,有一秒,他停住了,流連于那溫潤的觸感,但很快他便移開了手,假裝不在意,但內心早已蕩漾。整理至衣領,韓淩正好能看見黎烨輪廓分明的下颚,以及微翹的薄唇,心不禁顫了一下,刺激着所有感官神經,簡直妙不可言。韓淩意識失态,連忙垂頭,專心整理。
黎烨開口道:“韓公公,今日你怎自稱為臣了?平日不都稱奴才嗎?”
韓淩手一慌,方才梳整的頭發散下一縷,垂在黎烨額前。黎烨吹了口氣,發絲飛揚,銅鏡中顯出黎烨帥氣不羁的臉龐,他嘴角帶笑,“韓公公,可是因為最近我沒找你,你以為我已膩味,所以想換個形象來取悅我?”
雖韓淩暗戀黎烨許久,但因為均是默默遠觀,從未與他有過正面交流,所以他并不清楚黎烨的脾氣。只是覺得這人灑脫而又睿智,在這一成不變的深宮大院裏,這足以造成致命的吸引力,尤其對于自小家教就頗嚴的韓淩而言。韓淩一直是直來直往的人,性子直,做事也直,所以口拙,不會說話,黎烨這樣問,他也只敢正兒八經地答道:“奴才不敢,請陛下恕罪。”
“真是無趣。”黎烨翻了個白眼,徑自拿起玉冠給自己戴上,又手腳利索地在腰間挂上令牌和玉佩,在鏡子前照了照,滿意地揚起下巴,大步朝宮外走去。
韓淩忙追上去,想要跟随。誰知竟被黎烨阻擋,他說:“祭天祭祖乃莊嚴肅穆之事,宦官和宮女不可在左右。你去挑幾名姿色尚好的宮女去龍翊殿候着,封禪儀式結束後需登基典禮,到時歌舞笙簫演奏,少不了她們助興。”
什麽時候封禪儀式不許宦官和宮女在場了?宣讀封禪诏書的宣讀官可就是宦官啊。韓淩納悶,但也不敢多言,只是連聲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