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人
月夜,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緩緩走在青石路上。赫連紹掀開車簾看着對面低頭默默行駛的女子,笑了笑,謝貍,我們又見面了。
謝貍察覺到身旁馬車的停頓,心瞬間緊繃起來,她不敢擡頭,只加快了速度。
赫連紹松了車簾,倚在車壁上,暗影中,依稀可以察覺他在輕笑。須臾,他開口,聲音清亮,“度邊,将她虜了來。”
被稱作度邊的男子颔首,一瞬間他便出現在謝貍身後。
身後聲響謝貍聽的明明白白,當下撒開腿就跑。不過,還未跑出幾步,她便被身後人追上,按住肩膀,禁锢起來。
“混蛋,放我走!”前方是長安城門,她要出去!沈周還在等她,她一定得出去。
赫連紹掀開車簾,露出他如玉的臉龐。他嘴角輕扯,譏笑道:“謝貍,我們又見面了。”
赫連紹!謝貍心中一堵,反抗的更為激烈,“赫連紹,你放我走,別多管閑事!”
赫連紹不懷好意的笑,“三年不見,你是愈發潑辣了,如今我便替謝靳年好好教訓你,帶走。”
……
尚弈趕來時,只剩下清冷的街道和在夜風中輕輕晃動的燈籠。他身後一女子氣喘籲籲的跑到他身邊,和他一起看着眼前空曠的街道。
女子面容嬌俏,一身綠衫,頭發梳着簡單的流雲發髻。因着奔跑的緣故,她額上冒出細汗,臉頰呈粉紅色,此時正一動不動的盯着尚弈。
“公子,你在找什麽嗎?”
“她跑了。”
尚弈輕聲低喃,有些恍惚的看着不遠處巍峨壯麗的城門。
身後,衛北适時趕到,立在他身旁看着眼前的城門有些疑惑,方才那人好似謝貍?可她為何匆匆出門,逃離謝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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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沒理會女子,女子也不在意,只在尚弈轉身欲走時,拉住他衣袖,輕聲道:“公子,剛才謝謝你救了我,不然我一定會被那幾個乞丐輕薄的。可否告知公子姓名,改日我必會登門道謝。”
“不必道謝。”
“那可否告知公子姓名?”女子追問,聲音輕柔動聽,讓人不忍拒絕。
衛北攔住女子欲跟上的步伐,沉聲道:“我家主子救你不求報恩,如今天色已晚,小姐還是快些回府,以免再遇上歹人。”
女子清亮的眸子看着前方略顯孤寂的身影,想了想,朝衛北道:“我叫周似,初來長安,目前住在弧月客棧,今夜街上無行人可否請公子送我一程。”
衛北回頭,尚弈早已消失不見,他平日看不懂這位主子,可方才他明顯感覺到他神色不郁,他現在跟着他也不合适。
衛北回身,朝周似颔首,“可以,請。”
當衛北将周似送到客棧時,周似并沒纏着衛北追問尚弈的情況,只微抿着嘴唇颔首道謝。
月光下,女子膚若凝脂,眉眼含笑。
她這态度讓他怔了怔,神色比方才緩和不少,他輕輕颔首,轉身離開。
半個時辰後,周似屋前傳來敲門聲。“小姐。”
周似将門打開,門外是一眉清目秀的男子,此時正低了眉目不敢直視周似。
“先進來。”
男子颔首,微垂着眉目進了周似屋子。
“度寒,方才你跟着衛北可有收獲,他是哪家的人?”方才,她邀衛北送她回客棧後,便派了人跟蹤他,只為知道今夜救了她的男子身份。
度寒眼中含着深思,遲疑道:“他剛才進了宮門,應當是皇宮中人。”
皇宮?周似嘴角含笑,若真這樣,那便不難知道男子身份了。
“對了,表哥他到長安了麽?我都在這呆了半月了。”
“公子方才剛到。”
“那我去找他。”
度寒攔住周似,垂了眼簾,“公子今夜帶回一女子,小姐還是不要打擾的好。”
周似定住腳步,偏着頭想了想,春宵一夜值千金,她是不該打擾的!
周似輕笑,無趣的坐在銅鏡前,腦海中憶起今夜救他的那個男子。當時她正被幾名乞丐逼入角落調戲,從未有過的屈辱讓她險些失了理智,她大聲呼救,雖然知道希望渺茫。
她後悔今日未帶度寒同行,可事已至此,她只能一邊呼救,一邊狠狠的盯着面前幾個衣衫褴褛,身泛惡臭的乞丐。她要記住這幾人的模樣,讓這幾人生不如死!
當時她已近絕望,做好了受辱的準備,可那人救了她。他身手極好,氣質卻是陰寒。
他将她救出後,便行色匆匆的離開,似乎有要緊的事。
她跟着他後面,想向他道謝。第一次,她失了風度在大街上追着一個男子,可最終那人并未理會她,仿佛她只是他順手撿來的一樣東西。
周似看着銅鏡中的自己,面若桃花,眉目含情,雖不算絕美,但也是絕世佳人。
只這世上有時樣貌倒是其次的,周似想着今夜那個男子,嘴角輕扯,露出一個輕緩的笑容。
銅鏡中,度寒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周似嘴角勾了勾,玉手拿起梳妝臺上的木梳,遞給身後之人,“度寒,來給我梳發。”
綠衫下露出她一截皓腕,白皙柔軟的肌膚在燭光下愈發細膩,女子神色溫潤,眉間似笑非笑。
度寒斂了臉上神情,緩緩上前。
………
謝貍小腹脹的難受,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便看見赫連紹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謝貍閉了眼眸,再睜開,沒錯!赫連紹!就這樣直直的盯着面前之人,好一會她才徹底清醒,窗外天光大亮,夜色已成過去。
赫連紹似笑非笑的坐在桌前,桌上擺在可口的飯菜,此時正徐徐冒着熱氣。
“昨晚睡的可好?”
“你覺得我這模樣會睡個好覺!”謝貍還是昨日那件肥大的男式衣裳,手腳被縛,随意的扔在屋中一角。此時,她只覺得渾身酸痛,肚子漲漲的,憋的難受。
赫連紹半蹲在謝貍面前,端了碗飯菜作勢喂給謝貍,謝貍警覺,“你會這麽好心?”
“當然,我可不想你被餓死。”
赫連紹慢悠悠的說着,動作粗魯的将飯菜塞進謝貍口中。
謝貍也不客氣,大口大口的吃着,飯粒,菜葉落了滿身。
赫連紹本是饒有興趣的喂着謝貍的,見她這樣,皺了眉頭,一臉嫌棄道:“你也真是放的下心,都這樣了還吃的下飯。”
謝貍嘴角沾了菜葉,黏糊糊的不好受,此時正伸長了舌頭去添,聽他這樣說,斜了他一眼,“我也不想被餓死,若謝家小姐最後是被餓死的,那也太窩囊了。”
赫連紹輕輕笑了笑,将飯碗放于桌上,用錦帕擦了擦沾了油膩的手指,“我不會餓死你的,不過我見不得你活蹦亂跳的模樣。今日就罷了,明日這個時辰我在喂你吃一頓,保證不餓死就成。”
謝貍添了添嘴角,只恨方才自己吃的不夠快!不夠多!
赫連紹起身,走到謝貍身前,輕輕一腳,謝貍便被踢向床榻角下,身子一側結結實實的和床腳來了個親密接觸。
正好撞上了昨夜受傷的手臂,痛的謝貍大口張開,喘着粗氣。
謝貍龇牙咧嘴的恨了她一眼,卻只見他慢悠悠的走到衣架旁,取了外袍穿上,末了,還站在銅鏡前看了看。
“臭美!”謝貍輕聲嘀咕,眼中盡是鄙視。
赫連紹将她話聽的清清楚楚,當下取了銅鏡走到謝貍身前,“謝貍,你好意思說我,你看看你現在的模樣。”
銅鏡中謝貍梳着男士發髻,略顯寬大的灰色衣袍上沾了菜葉,飯粒,嘴角附近膩膩的一片,泛着油光。
謝貍也不想多看銅鏡中的自己,移開目光,朝着面前人惡狠狠道:“關你什麽事,我就是這樣不拘小節怎麽了。”
嗤!
赫連紹低道:“還和以前一個德性!不過你現在落我手上,可沒謝靳年給你撐腰。我現在去面聖,回來再收拾你。”
他轉身要走,謝貍急了,“赫連紹,你放我走。”
“我還沒玩夠,怎麽會放你呢!不過,你昨晚怎麽鬼鬼祟祟的要出城,謝靳年虧待你了不成?”
赫連紹繞有興趣的打量着謝貍,他得來的消息是這女的剛回謝家不久,昨晚卻是鬼鬼祟祟的要出城,實在讓他好奇的緊。
提起謝靳年,謝貍心冷了半截,緩了聲音,誠心道:“赫連紹,我知道你看我不順眼,三年前我…我那時不懂事,多有得罪,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別放在心上行不?”
三年前,赫連紹拿她當擋箭牌,推了和青旋的婚事。青旋因此惱怒謝貍,沒少給謝貍使絆子。
謝貍因着當時青旋哥哥尚粵和謝安關系不錯,不好朝青旋發作,轉了面,和着謝靳年将赫連紹好好收拾了一番。
當時她有謝靳年撐腰,嚣張的很!
赫連紹聽了謝貍誠心誠意的話,反而狐疑的看着她,“怎麽還會主動道歉了,不過我不是大人,我就是一小人。”
謝貍不提起還好,一提起三年前的事他就覺得窩火,當時他派了人要去抓謝貍,謝貍已經離家出走,他找了她三年,沒有一點消息。如今,她落在他手上,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化解的。
臭男人,比青旋更可惡!
赫連紹看她臉色不郁,輕笑道:“不着急,慢慢來,我又不會要了你的命。也不會吊着你毒打一頓,我可是很憐香惜玉的。”
“對,你是不會要了我的命,可當年就是因為你拿我當擋箭牌我才會被青旋使絆子,并且被她下了□□送到他哥哥的床上,你說這些帳我算在誰頭上?!”
謝貍挑眉,一副委屈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