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自作多情
謝貍是個路癡,這處太過偏僻,少有人來,兜兜轉轉一圈下來,還是沒找着出路、她只得找了一較高的假山,坐于其上。
幽藍的天空挂起一彎明月,月光清淺,投射出一層淡銀色光輝。
朦胧間,謝貍瞥見對面緩緩走近的女子。
她提着一展燈籠,獨身一人。她臉色平淡,見着謝貍輕搖了頭,斥道:“下來。”
謝貍瞬間紅了眼眶,聽話的站起身來。
謝疏意将燈籠提高,照亮謝貍下來的路,謝貍一下來,她便瞧見她臉上紅腫的眼眶。她默了一瞬,不再呵斥她,只輕道:“走吧。”
謝貍跟着她身後,擡頭看了眼天空高高挂着的明月和點點星光。
“二姐,現在恐怕出不去了。”
宮門已關,就算是謝家人也不能随意進出。
謝疏意點頭,毫不在意道:“今夜我們宿在尚弈處。”
“大皇子?怕不合适吧。”這宮中多的是各種勢力的眼線,她們今晚若宿在尚祁處只會給尚祁添堵。或許尚祁不覺得有什麽,但尚祁的母妃鄭貴妃必定會有微詞。
謝疏意籠了籠袖子,輕道:“有什麽不合适的,誰能把你怎樣?。”
她說完,想起謝靳年,臉上沉了沉,将燈籠遞給謝貍,和她并排走着。
“謝貍。”
“嗯。”
謝疏意側頭看她,“你這次為何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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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回來?
謝貍看着自己手指,當年細嫩的指腹,如今已經有了薄繭。而生她養她的謝安也多了白發,蒼老許多。
“我不想活在愧意中。”
謝貍聽道自己如此解釋回來的動機,若是三年前的謝貍定是會發笑的。三年前謝貍不會對任何人有愧疚之意。
三年前的謝貍沒心沒肺,如今的謝貍多了心。
謝疏意輕笑,認真道:“可你說你是要走的,你走的掉嗎?謝靳年不會讓你走了。”
“怎麽會,女大不中留的。大哥只是過于疼愛我而已,他會明白的。”
“明白?”謝疏意笑中有嘲,“情之一字,這世間又有幾人明白。”
“二姐!”
謝貍聲量高了些,握着燈籠的手微微顫抖。
“謝貍,別說你不明白。他的心思,三年前你不明白,今時今日你還不懂嗎?”
謝貍怔在原地,側臉看她,神情有說不出的茫然,“二姐是何時知道的。”
謝疏意輕嘲,“謝家清醒的不多,恰好我就是其中之一。”
她雙眼緊拽着謝貍,裏面有着父親般的嚴厲,“謝貍,你要做什麽我都會幫你,若你想走,我會幫你。我只是不想這謝家亂了,謝家亂了,整個家族都完了。”
四周靜悄悄的。
謝貍手上燈籠透出蒼白色光澤,有飛蟲朝着亮光飛來。起初隔了層紗布它們進不去,等進去了又葬身火海。
謝疏意看着那些飛蟲,臉色莫名。謝貍也看着,她靜靜的看着那些飛蟲,看着它們義無反顧的朝火海撲去。
須臾,謝貍輕笑,擡頭看着謝疏意,“二姐,你知道嗎?我剛才在假山上什麽也沒想,什麽也沒做,我就是看着周圍,因為我知道,二姐一定會來接我。”
謝貍握着謝疏意冰冷的手,輕道:“二姐,你比我有出息多了,我會聽你話的。”
火光閃動,傳來‘噼啪’一聲輕響,謝疏意側頭看去,是一只飛蛾闖入了火光中。
“走吧,尚祁在等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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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府
映月披着一層薄被躺在硬床之上,她滾了一圈,将自己完全籠住只露出一個圓圓的烏黑腦袋。她的對面,左斐然正盤坐在灰色的地板之上。
這裏是映月的房間,半月前她被貶為澤秀麗的粗使丫鬟,因此她的住所比以往清簡不少。
她在床上動了動,終于找着一個舒服的姿勢。便就着這個姿勢斜靠在床欄之上偷偷看對面如老僧入定的左斐然。
半月前,她被杖責二十。正躺在床上獨自忍受疼痛之時,他便出現了。如今,這屋子不僅多了他的身影還多了一條大白狗。
她依舊在澤秀麗當差,見過這只大白狗。因此,知曉它的主人是謝貍。
她抿了抿幹燥的唇瓣,起身走到一個小木桌前喝水。
木桌旁,幹燥的地板上坐着左斐然。他目光随時随地注視着映月的動作,眼底多了一層淡淡的青灰色。
映月心底想幸好這是夏日,不然他非得凍着不可。大半夜,一個男子在女子閨房終究不是什麽好事。
映月将茶杯中的清水一咕嚕灌進喉嚨,然後清了清嗓子道:“左公子,你還是去你屋睡覺吧。”
左斐然搖了搖頭,嚴肅道:“不行,我要守着你。謝貍說我若将你照顧好了,她有賞。”
他懷中卧着的那叫‘美人’的大白狗聽到熟悉的名字,搖了搖尾巴。然後,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映月神色極其不自在,“我身體很好,不需要照顧的。”
“我那日見你屁股被打開了花,怎麽不需要照顧,你現在需要大養。”左斐然神色十分正經,目光落在映月不怎麽挺翹的臀部上面。
映月咬牙,嬌俏的臉龐比晚霞還要紅豔。她諾諾道:“我早就好了,不需要你照顧的。”
左斐然搖搖頭,高深道:“這幾年我和謝貍在一起學了些醫術,多少還是懂一些的。你那處雖說結了疤,但那日杖責二十終究是傷了身體。你還是需要好生修養。”
映月聽得似懂非懂,傻愣愣的上了床。睡了半響,她方才驚醒。她伸手點了燭火,光腳跑到左斐然身前。
左斐然依舊是先前那副老僧入定的姿勢,只他雙眸眯着顯然方才他正進入夢鄉。
映月動作過大,他極不情願的睜開了雙眼,“怎麽了?還不睡。”
映月咬牙,問:“左公子,你怎麽知道我那處已經結了疤的?”
“哦,我昨晚脫了你褲子查看了一番。”左斐然意識有些模糊,眯着眼睛慢悠悠道。
映月銀牙緊咬,心中是又羞又怒。她‘蹭蹭’上了床,拿起一側硬邦邦的枕頭砸了過去。
左斐然依舊眯着雙眸,任由枕頭砸在他臉上。他沒出聲,眯着雙眸,仿佛睡死過去。倒是他懷中的白狗被這動靜下了一跳,嚎叫了一聲才跟着一起沉沉睡去。
映月心底說不出什麽滋味,她是個傳統的大周女子。當下只覺得鼻子一酸,淚水呼啦啦的湧了出來。
“登徒子。”
她裹着薄被,聲音悶悶的。
夜色太安靜,映月的哭聲終究是将一人一狗驚醒了。
左斐然不解,問:“你怎麽了,是傷口疼嗎?”
映月不出聲,只悶悶的哭。她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她被看光了。
左斐然見她不出聲,便也沒有多想,閉了雙眼便想睡過去。只屋中女子的哭聲依舊斷斷續續,擾人的緊。他想了想,抱起大白狗出了門。
映月聽得他出門的動作,哭的更響了。
左斐然本想去謝貍的屋子待一晚上,但想着她那院子周圍布滿了謝靳年的暗衛便打消了主意。
他懷中抱住沉甸甸的白狗,想了想,跑去了虔心館。
虔心館此時熱鬧非凡,偌大的廳堂溢滿五光十色。各色男子摟摟抱抱,動作親昵兼下流。
左斐然這時候終究是有了自知之明,他身上沒帶錢,懷中還有一嘴角糊滿了哈喇子的白狗。想了想他抛棄從正門進的想法,偷偷摸摸從窗戶躍了進去。
他進的是清歌的房間。
床榻之上,清歌裸着身子和一男子擁在一起,露出的雪白肌膚上布滿暧昧的紅印。他們睡的很沉,絲毫沒有發現屋中多了一個人。
左斐然在床前站了半響,終究是将一側的薄被蓋在他們身上。夏夜清冷,着了涼便不好了。
他本想問清歌青豆的住處,只此時清歌沉沉睡去,他也不好打擾。這半月,他因着要照看映月總沒睡個好覺。此時他捂住嘴角打了個哈欠,抱着白狗順勢鑽進了床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