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廟會
楚月瞧兄弟之劍掉在地上, 怕楚荊亂想。
她便走過去将劍拔了出來,再看看劍架子, 兩邊的鐵刃分明有一些生鏽裂縫。也難怪它掉下來了。
“三哥, 該換劍架子了。”
楚荊點點頭,他方才也注意到了,劍架子實在舊了。
楚月見他不再針對自己,兩人算是莫名和解了,因為一把劍, 一把掉在地上的劍。她不由笑嘻嘻道:這把果然是其利斷金之劍,見我兄妹倆吵架,它竟然出手相助了。
某人自然又恢複了常态,楚荊雖然不悅,可到底順着臺階下,畢竟他的氣還真的是在劍落地那刻,瞬間消了。
只不過。楚荊的手掌忍不住捏了捏,暗道:“只不過,為何我會感到一絲難過?”
哪怕是剎那間一閃而過, 他确實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幾乎是陷入了自我沉思的狀态。
楚月走過來拍拍楚荊的肩膀:“三哥,今天沒有功課, 你說我們能不能出去玩? ”
她可不希望看見楚荊變得牛角尖,這個三哥什麽都好,就是有一點容易讓人擔心。那就是随時可能多想心思過于敏感,尤其是那潛藏的情緒說上來就上來。
而且他敢愛,亦說明他敢恨。實乃真性情也。
可她不希望三哥遇到令他發生變化的事情。
她伸出手勾住了楚荊的肩膀, 兩人都是奶黃的身影,靠在一起,就像一對雙生子。
“我們一起去找大哥吧!”
楚荊立即推開了她搖頭道:“明天京城有廟會,我看父皇和母妃也會出去。當時候我便和父皇開口,想必他會答應我們出宮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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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謝謝三哥了。”她早就出去看看了,奈何皇宮重地,別說進來是非富即貴的人了。出去都難。
她笑嘻嘻的走了出去。一副好似不知道愁是什麽滋味。看的楚荊忍不住嘆氣了。
什麽時候長大啊?
京城廟會意義僅次于新春。
此廟會乃是一位楚家皇帝的生辰,趕巧那年風調雨順,國庫充盈。那位皇帝平生喜歡熱鬧所幸就幹脆出些銀子辦廟會熱鬧,讓越來越多的人參與。久而久之,這廟會就成為京城固定節日。
也讓尋常百姓有了開檔糊口的機會。
次日,她三哥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果然征求到了父皇的同意。同意她出宮玩一天。
只不過身後要有人跟着,那就是鄭公公。
楚月看着這個鄭公公,鄭公公也看着她。主仆互相瞧了一眼。
楚月道:“鄭公公,等一下你可要離我二十步遠。”
鄭公公疑惑道:“殿下,為何?”
她就轉過身,望天生嘆道:“我怕別人以為我爹是個老白臉。”
鄭公公:..........
話出口說到做到。
果然在出宮後,鄭公公還真的離她二十步遠生怕自己被認為是陛下那般,亵渎了他的主子。
楚月其實也不是怕他被當成自己的爹,是自己不想難得一次出來,還受人約束。所以便故意這麽對鄭公公說想趁機支開他些距離。
結果沒想到一拿一個穩,果然提到了父皇,鄭公公就掉進她的陷阱了。
她走在前面,一手捂着錢袋子,一手掐指算計着自己的能買多少東西,優先買什麽東西。
只不過很可惜大哥和三哥都不能出來玩,光讓她一個人玩了。還是帶點新鮮的小玩意給他們吧。
天天呆在宮內多可憐。尤其是大哥,天天抄書,再不調劑一下她就怕大哥變成了個書呆子。鵝頭鵝腦的想想就害怕。
她站在大街道邊,先是去了雲吞面攤子,豆腐腦攤子、糖炒栗子攤子。最重要的是這裏居然還有豬雜湯撒了不少的蔥花。
她直接花了五個銅板來二碗,分了一碗給鄭公公。
鄭公公全程捂着鼻子,神色頗為哀怨。
楚月頓時啧啧幾聲:“不懂吃,我跟你說牛雜更好吃,可惜朝廷規定不能随便殺牛。”
鄭公公将碗推了推:“六公子,還是不要破費了,老奴還不餓。”
你吃吃看,保證你滿意的。楚月也不能落下他,她舀了一勺子遞過去。
鄭公公委屈老臉要拒絕。
楚月見他老是不張嘴,便雙眼猛地瞪了過去。這才讓鄭公公不情不願張嘴吃下去。第一口痛不欲生。
第二口勉強下口。
第三口。
鄭公公将楚月手裏的碗搶了過去。
果然誰都不能逃過真香節奏。
平常錦衣玉食吃慣了,偶爾換換口味,還可以品嘗到不同的美食滋味。
鄭公公就是其中一個例子。
楚月美滋滋喝了兩大碗,付了三個銅板。再去燒餅攤子切了一塊燒餅。
逐漸地将鄭公公也帶着一起吃東西,混小攤子,而鄭公公就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整個人眼神容光煥發了。
一主一仆靠在一起,對着各種小吃攤都舍得花錢。以至于讓附近的食攤開始圍着他們推薦自己的美食。
兩人坐在中間,身為吃貨卻樂在其中。
一堆人圍在一起,七嘴八舌,頓時熱鬧無比。
楚月一腳變成點評高手:“這芝麻糕味足,甜味少,卻香味十足。勉強給個六分。”
“哦,滿分十分。”
“還有這塊桂花糕,太甜,但香味也很足。給個五分。”
“這糯米糕,竟然摻了黏米,差評差評。”
顯眼的人無論去哪都顯眼。
陽府的馬車停在了附近的百花茶樓邊,很快有掌櫃出來迎接,恭敬喊道:“陽大人,今天還是老樣子嗎?”
陽拓下了馬車,對掌櫃吩咐道:“勞煩王掌櫃,就像往常那般。”
“是是是。 ”掌櫃定會派人護着小姐,讓她出去能玩的開心。王掌櫃卻覺得陽小姐實在是個乖巧不得了的孩子。根本無需擔心。
不過百花茶樓的老板和陽大人是結拜好友,老板自然對自家侄女多上一份關心。
陽拓道:“拜托了。”
王掌櫃受寵若驚點點頭。
等陽拓進了茶樓,王掌櫃便恭恭敬敬站在馬車邊道:“小姐,今天想去哪裏玩。廟會要等晚上才是最熱鬧的。”
“您要不要去嘗嘗小點心,或者去佛寺祈願?”
青色的車簾上,一只小手伸出素白的指尖輕輕挑開簾布,卻足有優雅的風韻。
陽清漣的小腦袋探了出來道:“王叔,我想在附近走走。”
王掌櫃看着這麽乖巧可愛的小姑娘,頓時響起自己的女兒,心下忍不住一片柔軟:“好好好,小姐那您下來,我像以前那般跟在您身後。”
“您盡情玩。 ”
陽清漣乖乖地點頭,她今天穿了一襲藍白儒逸裙,小肩帶搭在肩膀兩側,宛如兩條仙雲綢浮在她身邊。小可愛又谪仙的仙童氣質,俏臉系着朦胧的白紗,惹得不少路人去欣賞。
此刻她在別人眼裏,或許只是個不足十歲的兒童。
實際她已經十二歲了,再過四年便該行及笄之禮。
人群之中,哪裏都熱鬧,每到之處都是家常家短和諧的氛圍。令人看着生羨。
陽清漣喜愛這些熱情生活的人。偶爾看見有孩童被父母牽引而過,她的目光也閃了閃。
直到一道洪亮的聲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這花生米炒的不錯,瓜子也不錯。可惜味道太單調,你不如弄一層魚皮包裹跟花生米炸,一定很好吃。
“哎喲,六公子,這是什麽味道。我想品嘗哈。”
“包在我身上,我給你炸幾顆。”
頓時熱油濺起,彈向周圍,吓得圍觀的一群人紛紛後退。
“你這是油炸花生米?還是油炸人呢!?”
“誰讓你們圍觀的,本公子又沒請你們看,要觀賞可以,快給錢! ”
“你看鄭公公,我們馬上要把剛剛吃的賺回來了。”
“哎呦,六公子腦子真好使。”
陽清漣:.......
王掌櫃跟在後面,見小姐不走了。
他忍不住問道:“小姐是不是想吃花生米?”
陽清漣搖搖頭轉身,走的幹脆。
她剛離去。
楚月因為放太油被小攤老板趕出來了,連鄭公公一起跟着她被趕出來了。
鄭公公在楚月身後憤憤不平道:“刁民,刁民,果然是刁民。”
“六公子你可給他們那麽多錢了,他們居然還怕浪費油。”
楚月揮揮手勸道:“吃油不忘打油人。不需要和他們一般見識。”
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總是喧鬧,只是此處顯然最為嘩聲。
陽清漣想也不想加快腳步,不由分說,她的小身影實在太招惹人視線。尤其是她一襲襦裙走快了,那飄帶也仿佛随着雲流綢過那般,充滿了仙氣。就像上天降落在人家的小仙童。
守在附近拿着鵝絨毛扇的道士,他坐在一幡旗下,那黑旗上有金漆的四個大字:通曉天地。
此人一眼便注意到了陽清漣:“請問這位姑娘,可要算一卦。”
陽清漣的腳步加快速度避如毒蠍那般,她聽見了,還是禮貌回道士:“沒興趣。”
道士扶着須說:“貧道道號茶銀子,敢問小姑娘你走那麽快,莫非是身後人追你?”
陽清漣還是繼續走過,已經将算命攤甩在身後。
茶銀子眼睛一閃,卻喊道:“姑娘今日心神不寧,卻未發現,可是遇到了一個讓你感到不安的人?”
此言宛如一股魔力,令陽清漣生生停下了腳步。
她迅速就回到了茶銀子攤前的凳子,便坐了下來。
身後一直跟着王掌櫃,趕緊走了過去,本想直接說那算命的,卻被陽清漣的小手微擡給制止了。
陽清漣坐在算卦攤前,她小小的身影,對着那位道袍黑方帽的算命大師茶銀子。
她的小臉蛋十分肅然:“先生,為何有此一說?莫不是你在跟蹤我?”
茶銀子瞧着她這副可愛的模樣,忍不住笑道:“哈哈哈,小姑娘,我若是跟蹤你,你身後的叔叔可不答應。”
他的話意指着會武功的王掌櫃。
王掌櫃聽罷,眼神頓時森然幾分,警惕看着算命的此人。
這神棍究竟有何目的?
或許是兩方大人的視線對接,産生了一絲絲火花的味道。
茶銀子忙揮手道:“莫緊張,莫緊張。貧道在此處就為了等一有緣人。給她占一卦。”
王掌櫃聽後毫不客氣瞪了他一下,随即便好聲勸道:小姐,咱們走吧。
王叔我再等等。
王掌櫃頓時為難起來了:“這。”
他保護小姐就是不希望她接觸這些三教九流的人,自降身份。或者被這些下等之人欺騙。
算了還是好好看情況吧。
許是見大人無可奈何了。
茶銀子右手撫須,問:“小姑娘,要算一卦嗎?今日初開張,免費的。”
王掌櫃就着急了。
“小姐,你看,此人胡言亂語專門看衣着招攬生意,最懂得的就是察言觀色,想必是小姐剛剛想起事情被此人睹了一眼。他便故意說此話來誘騙您上當。”
陽清漣只是盯着茶銀子,心裏頓時有了自己想法:“王叔,可否給他十兩。”
王掌櫃狠狠瞪了算命的一眼,還是給了銀子。
剛扔完銀子。
就聽見茶銀子在反問:“你怎知,我解不開小姐心中之所惑。”
王掌櫃當下就不客氣道:“你們這些游方神棍,根本是。”
還沒說完茶銀子迅速打斷他的話:“再這麽說我可不算了咯,這錢,你也拿走。”
這下子直接把往掌櫃給氣到了。
“你。你這個騙子還不知好歹。說你幾句怎麽了。”
攤前頓時吵了起來。
陽清漣忍不住蹙眉,提醒:“王叔!”
“是,小姐。”王掌櫃惡狠狠瞪了算命的一眼。
茶銀子不再去看王掌櫃而是笑眯眯看着,自己的這位小主顧。聽着她稚嫩的聲線問着他。
先生方才說小女心中帶惑,可有解開的辦法。
茶銀子道:“那也要看小姐你信不信?”
陽清漣深深盯着他:“我若不信,便不會站在你面前。”
茶銀子搖首:“非也非也,不信也非信。”
并不再想廢話。
陽清漣颔首問:“那有勞先生解惑。”
正式切入正題。
收起了笑容。
茶銀子說:“小姑娘,貧道,觀不見你面相,卻在你的額間似看到了一股不尋常的命氣。此命氣可不是非富即貴便能解釋。”
“又觀你眉眼間,烏雲迷霧,似有所惘。說明你在猶豫。”
陽清漣并未有任何表情,只是在問:“先生,我都不知我在猶豫什麽。”
茶銀子連掐了幾指,連旁邊的書筒簽子都沒用上,這一幕讓陽清漣多多少少猜到了些什麽。
說是等一個有緣人。那算也便只可能算一人。
茶銀子道:“猶豫,對一人的生死而猶豫。”
陽清漣像是在反複确認:“先生,那人,必須死嗎?并且因我而死。”
得到的是茶銀子的點頭。
他道:“姑娘,人生不逢時,生不逢家。命數自異。若是異家有心護你,你便可太平一世。”
“可如今看來那異數之家,卻樂意接納你。實乃好事。遺憾的是。”
陽清漣微微凝視他一眼:遺憾?
茶銀子搖搖頭:“遺憾的是姑娘你,你的猶豫,将造成一個人命運多舛。她不因你而死,也因你而活。因你而活又因你所困。正所謂游龍淺灘困,螃蟹岸上橫着走。”
“只看你,選不選擇。”
心思逐漸越發往一個方向聚集。
陽清漣道:“我該如何選擇?”
茶銀子為此只回答了:“哎,長痛不如短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