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南唐⑧
“陛下……”畢夏有些猶疑地雙手接過了那塊龜甲,“臣謝陛下賞賜。”
這是一塊通體漆黑的龜甲,背面的脈絡呈白玉色,看着還算完整,只是已經不大清晰,可以看出來經常被人使用的痕跡;腹面上的紋理無論正過來還是倒過來,模糊可以辨認出“王八”兩個大字;而在龜甲邊緣,一道道淺淺的灼燒痕跡被烙在上面,這使整個龜甲看起來十分陳舊。
在華夏古時,龜是長壽和不死的象征,再有龜中名人,代表着北方七宿的神獸玄武撐場面,古人向來信奉龜為吉祥之物。再者,北宮玄武有七宿,其第一宿鬥宿,又稱南鬥,有“南鬥注生,北鬥注死”的說法,故而古人認為拜南鬥可以增壽,這也是多少追求長生不老的君王暗戳戳迷戀玄武的一大原因。
另外在古時,習星相、蔔筮者占卦均用龜甲,龜背上的紋理被稱為龜文,蔔筮者一般在占蔔時燒一燒看上面裂成什麽樣子,再判斷這預兆是吉是兇,再進行卦象解讀。
故而畢夏看到趙匡胤懷裏揣着個龜甲時,這會兒還拿出來賜給他這個神棍時,倒不覺得詫異,只是他總覺得他似乎見過這塊龜甲……腦海中忽然閃過抱着龜甲刻字的某個忠臣臉,他捧住龜甲的手忽然輕輕顫了一顫。
趙匡胤看到畢夏接過了龜甲,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忽然補了一句,“此物乃朕自祖輩傳承而來……愛卿可莫辜負了。”
祖輩……畢夏也沒注意到那熟悉的“辜負”說法,也沒有去細想趙老大怎麽會把這麽貴重的祖傳之物給了他,腦海裏全部被“祖輩傳承”幾個字給塞滿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趙匡胤——他難道真的是伊摯的後代?
他甚至有了一種瘋狂的猜想,這和伊摯、甚至李斯完全一模一樣的一張臉……光用可能是血脈相承的一族人已經無法解釋了,用巧合也沒有辦法解釋了……若真的是同一血脈,那趙光義的長相怎麽就跟祖先伊摯、李斯等沒有相似的方面呢?
如今又有了這個龜甲……
畢夏忽然心中湧動出了一種莫名的感動,眼前這張一次次出現在他世界裏的臉,可能并非只是這個破爛任務系統裏的一串數據這種想法,讓他竟有種想哭泣的沖動。
在上一次穿越秦末時,因為扶蘇和李斯這兩坑貨而無辜慘死後,他為何能心中沒有一絲怨憤?不過只是把那個世界當做是一個人物系統所拟造出來的世界,裏面的人在畢夏看來,不過都是些設定好的數據罷了。
再退一萬步來說,那并非只是個任務副本,那也不過是個書裏頭的世界罷了,包括李斯、趙高和扶蘇,這些人也就是個作者筆下的角色,他也不過抱着穿進一本書裏完成任務的心态去跟他們相處,與書中人物互動時的喜怒哀樂,也只能是他在小黑屋百無聊賴時充當回憶的內容而已。
可是現在他看到了什麽,這幾個世界是有聯系的!盡管他此前曾開玩笑地想過這幾個有着他男神臉是親戚……但是一張臉說明不了什麽,可是現在出現的這塊龜甲是不是能說明,其實這也是個活生生的世界,它有着聯系、有着承繼的。時間和空間在這裏行走,這是個跟他所熟知的華夏歷史有着相同也有着不同的平行世界!
至少面前這個真的是個人啊!
面前的人漸漸在畢夏眼中不再只是一個“宋太祖”的符號,而成為了一個真正有血有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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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匡胤不知道眼前的人在這一刻,才真正把他當人了而不是一個游戲NPC,當然如果他知道了他也只能感嘆一句,這簡直跟他以前對畢夏的态度一模一樣嘛!都是把對方當數據不當人,沒有誰比誰不坑爹。
他看着畢夏怔怔地看着那龜甲,半天也沒有動彈,只得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愛卿?”
畢夏回過神來看向了趙匡胤,那種作為一個游戲玩家面對NPC時漫不經心的态度,終于變成了看同是有着人類靈魂的玩家的姿态。“……陛下。”
“愛卿看來心情似乎有些不佳……可要朕陪愛卿出外一游,好散散心?”
“……嘎?”
同一時間的晉王府內,趙光義手上捧着一卷書籍,端坐于檀木書桌後方,面上冷若冰霜,看着杵在書桌前幾名書生打扮,文質彬彬的男子,久久不發一言。
後頭的幾名男子輕輕推搡了下為首的一人,那人猶豫了一會,最好還是小小往前挪了一步,“殿下,外頭的風言風語殿下當真不做處置?”
趙光義将眼光從那人身上收回,然後把手中的書翻到了下一頁,仿佛沒有聽見對方的話一般。
“殿下……!”
“諸位覺得,”趙光義聲音淡淡的,連一絲煙火氣都沒帶上,“本王還能做些什麽呢?”
“自然應該盡快讓人去掐滅流言啊!”後頭的一個男子氣急,“那些刁民竟敢那般诋毀殿下,真該全部送到開封府的大牢去!”
聽到男子的話,趙光義竟輕笑了一聲,懶懶地掀了掀眼皮,瞥了對方一眼,話中全是嘲諷之意,“咱們尊貴的陛下可是發話了,流言止于智者,這些話……總會停的。”
“陛下……”一人想要說些什麽,卻礙于天子之威,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出來。
但他不說,卻自有自诩正直的人開口,“陛下這是故意在針對殿下啊!”
“放肆,皇兄九五之尊,豈能妄言。”趙光義的訓斥不輕不重,那男子一扭頭,輕哼了一聲,明顯在為自己的老大抱不平。
趙光義這位受害者還在貼心地為自己的親哥開脫,“皇兄這話說得極在理,此等毫無根據的謠言,随時都會不攻自破,我們不需為此煩憂……你們也不要對皇兄抱有憤懑,本王與皇兄兄弟情深,近來本王傷寒,皇兄唯恐本王勞累,還特地免了本王上朝呢。”
“殿下,您聽臣下們一言吧!皇上不過只是面上一副仁君姿态,免您上朝,這是要奪了您的官位,除了您的權啊!”開口的人就差搖着他家老大,對這位善良的趙家二號白蓮咆哮一聲“您可長點兒心吧”了!
趙光義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似乎不肯相信他們的話,“不……你們不要再說了,本王上次進宮,見皇兄身邊多了一位顏色昳麗的男子,聽外界傳聞那是一位神醫……看皇兄這是時時刻刻都在惦念着本王的病情啊,如此關愛本王的兄長,你們怎麽懷疑皇兄對我的情誼呢!”
“殿下……”他們怎麽忍心告訴他,那個壓根就不是什麽勞什子神醫啊!就是個小國的亡國主,一個小有名氣的詞人,但是瞧瞧現在,對着害自己亡國的仇敵如此奴顏婢膝,肯定是為了過得好點,以色侍人吧!
“毋需多言。”趙光義嘆了嘆氣,“本王要好好歇歇,養好病體,不然該辜負了皇兄賞下的那些藥材了!”
衆人痛心疾首,但卻不知該如何勸說晉王,只得打算退了下去。
就在這時,門外有下人送來了湯藥,與門內正打算出門的人們一個照面,竟不小心将一碗湯藥灑了個盡。
那下人看沖撞了貴客,忙跪下連連磕頭道歉,衆人也不好訓斥上司家的下人,正打算擺擺手算了時,目光卻不由為地上的那湯藥吸引了過去。
那湯藥灑在了地板上,不到一會兒竟冒出了烏黑色的泡沫。一群人齊齊臉色一變,其中一人從懷中拿出了一枚小碎銀,扔到了那上面,碎銀上立即肉眼可見地出現了一大塊漆黑。
“……有毒!”那人驚呼。
下人立即磕頭磕得更兇了,“不關小人事啊!這藥是宮裏賞的,小人只是按着煎熬的啊!王爺恕罪啊!”
衆人的眼光立即望向了晉王,只見他慢慢地擡手捂住了眼,口中漏出了一聲極痛苦的嗚咽,“皇兄,你……”
那顯然是心痛到了極點,他們看見晉王這副模樣,心裏也十分不好受,正打算說些什麽勸勸他,就看到晉王殿下朝他們揮了揮手,“……你們先回去吧,本王……想好好靜靜。”
他們只得慢慢地退了出去,後頭的人還體貼地帶上了門。門一關上,衆人的臉上立即都露出了怒容。
“下毒……皇上竟如此容不下殿下!”
“虧殿下還那般相信皇上……”
“殿下跟随皇上多年南征北戰,如今的太平盛世可都有殿下的功勞!皇上怎能這般無情!”
“昏君連殿下都容不下,此等狹窄胸懷,将來如何能容得下我們!”
“既然昏君不仁,且不要怪我們無義了……”
“這昏君還沉溺于美色,連滅掉的僞唐國主都敢圈養在身邊……哪裏還算得上能擔起一國重任的明君!”
“是極!如此荒淫無度的君主,咱們需得讓群臣百姓都看清……”
外面的聲音漸漸遠去,一門之隔的屋內,趙光義放下了捂着眼睛的手,臉上沒有一絲悲痛的神色。他看着門邊那一灘發黑的湯藥痕跡,嘴角慢慢地勾了起來。
汴京最寒冷的月份即将來臨。
作者有話要說:
丁大巳:昭憲太後您好,我是**記者丁大巳。請問介意告訴大家,趙家盛産白蓮花的秘訣是什麽嗎?
昭憲太後:這個嘛,哀家覺得要本着一顆善良的心,用愛感動世界,才能養出一朵頂級白蓮花啊!
丁大巳:是什麽促使太後萌生了要養出白蓮花兒子的念頭的呢?
昭憲太後:因為國家需要白蓮花呀,為國為民,哀家都要盡心為這個國家培養白蓮花呀~趙大白蓮花:朕熱愛和平……快點的,怎麽還沒把欺負過我對象的吳越打下來啊!
趙二白蓮花:能看到百姓免于戰火,我就心滿意足了……什麽!說我打不過大遼!開玩笑,大家跟我幹死他丫的!
丁大巳:……我的心願是世界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