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房間裏, 顧承彥在地板上盤腿而坐，攤開那幾本雜志翻了翻。
十來年之前的事了，那時候顧氏出了問題，他回國繼承家業, 闖出了一點名頭, 确實接受過一些采訪。
只是這些報道他并未仔細看過, 甚至沒想到會有人将這些整理起來, 還保存得這麽完好。
他非常确定，鹿念收藏這些雜志, 是為了他，因為……
顧承彥拿起一枚書簽, 這書簽就夾在他的那篇采訪上，上面還寫着小字。
娟秀的字跡, 帶着幾分稚嫩。
“男神好厲害啊, 我也要努力, 加油！”
看日期, 剛好是十年前。
顧承彥眨眨眼, 心頭微微一動。
男神？
是說……他嗎？
他感到幾分不可思議，這……不可能吧？
顧承彥放下手上的雜志，又拿起另外一本, 這一本也有書簽。
“年級前十, 我做到啦，嘻嘻～”
“男神還是這麽好看！”
這張書簽标注的日期，比上一張稍微晚幾個月。
總共四本雜志, 每本都用書皮包裹，每本都在他的專訪那頁夾了書簽，書簽上寫着短短的小字。
顧承彥将四張書簽看完, 愣神了許久。
所以，鹿念那麽早……
就認識他了嗎？而且還……
顧承彥感覺心頭說不出的異樣，只是不知不覺，唇角卻微微彎了起來。
少女的文字很短，也很幼稚，然而其中所蘊藏的真摯情感，顧承彥卻感受到了。
他仿佛能看到，臺燈映照下的少女，眼睛亮閃閃的，笑着寫下這些文字的樣子，天真單純，卻是那樣美好。
看着被珍藏起來的這四本雜志，顧承彥感覺到一種沉甸甸的重量，壓在了他的心頭。
有些震驚，又有更多的悸動。
原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有一位少女一直默默注視着他，後來，她成為了他的妻子。
“男神……”
顧承彥輕輕笑了一下，搖了搖頭，又将雜志合上，小心翼翼地歸位。
目光微動，又落在那本相冊和筆記本上。
說不好奇是假的，而且書簽也看了，再看另外兩樣，應該也沒什麽吧？或許對鹿念的病情有幫助呢？
顧承彥遲疑着，拿起了那本相冊。
他翻開封面，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合照，一對年輕的夫婦，抱着小女孩站在一座學校門前。
這應該是鹿念和她爸媽的合影。
照片裏的小女孩，大概兩歲多的樣子，樂呵呵地笑，像個洋娃娃。
顧承彥的眼神溫柔了一些。
他仔細瞧着這照片，漸漸地，神色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這學校……好像有點眼熟？
他仔細想了想，似乎是麗城那邊的學校？念念一家在麗城住過嗎？
這樣想着，顧承彥又翻開下一頁。
前面的幾張大多是鹿念小時候和父母的合影，年代久遠，有些泛黃。
一張張，記錄着鹿念的成長。
不得不說，鹿念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尤其一雙杏仁眼，靈氣逼人，只是大概十歲之後，才漸漸圓潤了起來。
但即便如此，也是粉雕玉琢，像年畫娃娃一樣。
只是照片，到了十二歲左右便斷了層。
顧承彥明白是什麽原因，心裏不免有些唏噓和心疼。
他繼續往下翻。
中間空白了幾頁，大約隔了幾年之後，時間直接跨越到了高中，在容城第一中學的大門口，胖乎乎的女孩望着鏡頭，揚起甜美的笑容。
這一張下面，還有她和席家人的合照。
顧承彥看着空白的那幾頁，想着鹿念到底是如何扛過那段歲月的，心情又沉重了幾分。
他繼續往後翻。
除了和席家人的合照外，還有和鹿家人的，不過僅有一張，那上面的鹿念，已經是瘦下來的模樣了。
美則美矣，眼睛裏卻沒了靈動的笑意。
顧承彥抿了抿唇，想到鹿姑姑對她的傷害，眼神又泛出幾分冰冷。
結果翻開下一頁的時候，卻意外看到了他自己，讓他有些驚訝的是，這照片似乎是偷拍的。
背景是在一個晚會上，離得不近，只拍了一道側影，但顧承彥還是認出了自己。
看下面的日期，已經是六年前的事了。
顧承彥仔細回憶那場晚會，卻不記得自己在晚會上見過鹿念。
不過鹿家也是名流，鹿念受邀參加也很正常，只是他并未留意過，甚至不知道自己被偷拍了照片。
看着照片上年輕時的自己，他微彎唇，仿佛看到一個女孩躲在人群中，假裝不經意地拿起手機，對着他偷偷按下拍攝鍵的樣子。
還有，她小心翼翼，将照片洗出來放進這相冊中的模樣。
那時的她，會是什麽樣的神情呢？
顧承彥細細想着，卻怎麽也想象不出來，心中生出幾分遺憾。
原來兩人那麽早就有了交集？
這個傻丫頭，一直在注視着他嗎？
他又繼續往下翻，發現他的照片并不止一張，甚至還有一張合影。
沒有錯，是合影。
那應該是顧氏年會，他在臺上發表講話，這個小妮子也不知道怎麽混進現場的，在臺下自拍，把他也拍了進去。
如果沒有看到前面的偷拍照，或許會以為這只是一張尋常的自拍照，但有了前面的，很容易便能注意到女孩身後，那屬于他的身影。
顧承彥的目光，卻落在了鹿念身上。
這張照片上的她，比現在要稚嫩一些，但氣質又比失憶後的鹿念要成熟和沉靜。
嘴角微微彎着，帶着一絲絲欣喜，眼睛裏藏着憧憬和期盼，沒有過去那麽張揚明媚，卻依然讓人心動。
她在憧憬着他，帶着內斂，帶着小心翼翼。
顧承彥摩挲着照片，心中泛起一圈圈漣漪。
他從來不知道，有一個女孩，默默喜歡了他那麽多年。
這應該就是喜歡吧？或者說……是愛？
可是，他似乎……讓她失望了。
顧承彥再次想起今天，鹿念蜷縮着，悲傷哭泣的模樣。
心髒像被利刃狠狠割裂開來，嘩嘩淌着血。
顧承彥皺着眉頭，繼續翻開相冊。
後面還有他的照片，那應該是第一次相親見面的時候，他正低頭翻閱着菜單，被對面的鹿念偷偷拍了下來。
往後的幾次約會，都有照片留了下來。
他都不知道，鹿念是什麽時候拍的，甚至，還有兩人交疊在一起的手，有他睡着時，她偷拍的合影。
照片裏，他閉眼沉睡着，女子偷偷地吻住他的唇。
這已經是婚後的事情了，中間自然還有兩人的結婚照。
但這結婚照，并不是他熟悉的那張。
照片裏穿着婚紗的女子，氣質清冷，優雅迷人，是他熟悉的那個鹿念。
而陌生的，是她的笑容。
她站在他的身後，雙手虛虛地抱着他的胳膊，腦袋側靠着他。
從他的角度，是看不到她的表情的。
但攝影師将這一刻捕捉了下來，只見女子彎唇笑着，帶着嬌羞，帶着幸福的滿足。
顧承彥心髒劇烈跳動。
許久，他才壓下那一陣陣悸動的感覺，同時皺起了眉頭。
他怎麽沒看過這張照片？
畢竟也就兩年前的事，他仔細回憶了一下，很快便想了起來。
拍了結婚照之後，他便繼續工作去了，挑選的事情交給了鹿念。
那時候是覺得她喜歡就好，他對這些形式上的東西不太在意，現在回想起來，他似乎太不上心了些。
這麽多的細節，這麽多的點點滴滴，他是怎麽做到毫無察覺的？
鹿念一開始看着他的眼神，是怎麽樣的？
顧承彥陷入回憶。
很亮，雖然行為克制，有點高貴冷豔的樣子，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的眼睛是明亮如星的。
他也并不是誰都可以的，除了鹿念之外，其實也有幾位身家相貌都不錯的聯姻對象。
但第一次相親，第一次見面，他就相中了鹿念。
她很美，但讓他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眼睛，後來……那雙眼睛似乎漸漸沒了光彩，不複初見時那般驚豔。
顧承彥有些頹然。
是他……把念念弄丢了嗎？
那麽喜歡他的念念，喜歡了他那麽多年的念念，在終于和他在一起之後，卻被他狠狠傷了心，甚至……還想過要自殺。
鹿念說他不在乎她，他好像……并不冤？
顧承彥的眼中，升起一絲茫然和痛苦，更多的是愧疚懊悔。
如果……如果不那麽遲鈍，如果他能早點明白，多關心她一些，給她足夠的愛和安全感，她是不是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
顧承彥合上相冊，心中有如翻江倒海，久久無法平息。
鹿念并不是不愛他，相反，她一直愛着他，愛了近十年。
雖然他并不知道原因，但不妨礙他感到震撼，他的妻子竟然喜歡了他那麽久。
可是現在，她不要他了。
顧承彥深深地皺着眉，心裏隐隐作痛。
不行，他不允許這樣。
鹿念怎麽能說不愛就不愛了呢？不過話說回來，她為何會那麽早就喜歡上他？
他們過去還有過交集嗎？
顧承彥抿緊了唇，目光微動，落在剩下的那本筆記本上。
這又是什麽？
裏面會有答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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