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送禮
記不清是什麽時候睡着的,只覺得這一覺格外香甜,恐怕是我來到這個世界睡得最安穩的一回——盡管這床鋪稍硬,空間狹窄得教人有些氣悶。
深深吸了一口氣,睡意漸消,我慢慢睜開眼,第一眼看見的卻是一段白膩如瓷的脖頸;意識瞬間回籠,初醒時的閑适便如數化作了忐忑與緊張。
昨夜與姜灼同榻而眠的記憶紛至沓來,背脊一寒,有了些許不好的預感。
不着痕跡地後仰了半分,想要起身,卻發現委實難以動彈——睡着前,我分明與姜灼還保持着一個拳頭的距離,井水不犯河水,怎麽再一睜眼,自己竟像是一只八爪魚般牢牢地巴住人家不放?
細細感受下,我的一只手搭在她的後腰,另一只手則緊緊地揪着她胸口的衣襟,無意間已是拉扯散開,若隐若現的肌膚引人無限遐想;最教我羞愧的卻是不知何時将一條腿擠過她的腿間,騎跨在她的一條腿上,将她死死地壓制禁锢着,以一種暗示性極強的姿勢……
——天啊,我簡直不敢想象姜灼醒來時會怎麽看我,以前也沒覺得自己的睡姿有多麽不堪,現實卻給了我狠狠一擊,教我不得不接受這一認知。
……等等,習武之人大都淺眠,她該不會被我剛才的動靜鬧醒了吧?
我吓得呼吸一窒,連忙停下了動作,屏息凝神等着。
觸手所及的肌膚溫暖而柔軟,呼吸間輕微的起伏平緩而規律,像是猶在睡夢之中——我的心落回了一半,卻不敢就此放松。
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我屏着呼吸,試探着動了動手掌——很好,她并沒有醒來。
見狀,我便如受到了鼓勵一般,一點點将自己的手挪了回來。
抽回了手,接下來則是那條膽大包天的右腿了——我忽然間聯想起那些宿醉過後發現做了錯事又不願承擔的男男女女,搶在對方醒來前收拾好自己落荒而逃,不知那個時候他們心裏想的會是什麽?
——說來可笑,我并非不願意負責,甚至于求之不得……怕只怕,姜灼并不想要我的負責,乃至會因此更加厭惡于我,這卻是我不敢面對的情況了。
嘆了口氣,咬牙收回了腿,摩擦間的觸感教我忍不住臉紅心跳,呼吸也跟着重了幾分,可一想到會吵醒對方,只好重又憋了回去……一來二去,待得總算擺脫了這尴尬的處境,額頭上已是沁出了一層細汗。
小心翼翼地朝後蹭了幾分,靜靜地等了一會兒,那人呼吸依舊綿長柔和,并沒有醒來的跡象,我的心這才全都放下了——然而在放心之餘,又升起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隐隐期待着教她發現我們此刻的暧昧,又會是什麽光景?
只一瞬,這念頭就被我強自壓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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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摸着天色已不算早,腹中也有些饑餓,我決定洗漱後下樓張羅些早點,這樣姜灼一醒來就能吃到早餐,對邝希晗的負面印象說不定也有好轉——打定主意,我撐起身,打算從她身上越過去,爬到床鋪外。
才跨出一條腿,不經意低頭掃了一眼,卻對上一雙寒星似的眼眸,瞳色幽深,波瀾不驚,哪裏像是熟睡的樣子?
我驚得猛然僵住了身子,再不敢動了。
這時,卻見她忽而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問道:“東家,還不準備下來麽?”
——她是何時醒的?
莫不是我的動作太大,将她吵醒了?
還是說……她從一開始就醒着,而我之前的種種蠢事,都被她盡收眼底?
想到最後一個可能,我手腳一軟,竟然冷不丁栽到了她的懷裏。
“唔……”鼻梁狠狠地磕在她的胸口,即便那裏是我意料不到的柔軟,這一擊還是撞得鼻子一酸,一下子湧出了熱淚來。
“呵。”臉頰感覺到她胸膛處的震動,莫非是她在笑麽?
我掙紮着擡起臉,透過朦胧的淚花,卻只看到她嘴角一閃而逝的弧度,快得教人來不及抓住。
反手抹了抹眼睛,我再次看去,卻只得到她怫然不悅的冷瞥。
這一眼教我福至心靈,立刻手腳并用地從她懷裏撐了起來,避免臉頰再次貼近她的胸口——只不過,慌亂之間是否不小心碰到了什麽不該碰的地方,卻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你醒了啊……”我也知道這是一句廢話,但是除了這個,卻想不出還有什麽可說的——就着這樣尴尬的姿勢,不僅是心虛,就連手腳都無比虛浮。
“……嗯。”她微微蹙起了眉頭,揉了揉胸口處,大概是先前我不經意間按到了——我下意識地想幫她揉一揉,并不曾帶有邪念,可是下一刻便醒過神來,連忙忍住了。
“先起身洗漱可好?我去吩咐小二送些熱乎的吃食上來?”我揚起了自己最柔和的微笑,也顧不得在她的眸子倒影中這笑容顯出的幾分谄媚,只想着盡快脫離這惱人的境地——我猜想,姜灼必定是有些起床氣的,觑着她陰沉的臉色,實在教人擔憂。
好在她只是沉默地盯了我一會兒,随後可有可無地點點頭;我也得以如臨大赦地從她身上翻了下去,急迫地差點扭到了腳踝。
踉跄幾下,三兩步沖到門口,連衣服都只是随便套上,并不及整理妥當,便揚聲喚來小二。
與她交代好,阖上房門,我深深呼吸了幾下,等心态足夠平穩了,這才悠悠轉回身——卻見本該收拾妥當的人依舊待在床上,只是姿勢從原來的躺着變為撐坐起身。
發絲淩亂,衣襟大開,露出半個圓潤的香肩,偏偏眼神一瞬不瞬地望着我,纖長的睫毛半斂着,好一會兒才輕眨一下,像是在打量着什麽,卻又像是單純地懵懂,眼波流轉間神色莫名,教我捉摸不透她到底有沒有徹底清醒。
不過,她這樣近乎呆愣的表情還是我頭一次見到,着實可愛,教我多想在她臉上捏一捏——也只是想想罷了,若真這麽做了,不曉得她會作何反應……總歸不會高興的。
遺憾地收回了念頭,我走到梳妝臺一側,将毛巾浸了水絞幹,回到塌邊遞給她,看着她接過後慢條斯理地擦了擦臉,神色逐漸堅毅冷漠起來,就知她已經大醒;取回毛巾,我也懶得再換水,便直接就着那盆水搓洗了一番,也随意擦了擦臉。
回過頭,就見姜灼已穿戴好,正端坐在椅子上,以一種詫異的目光看着我;若是細看,她的臉頰似乎還泛起了一絲微紅。
我有些不解,凝神想想,随即了然:我方才洗臉的事,定是教她看見了!
這事兒放在別處,親近的閨蜜公用一條帕子一盆水洗臉,并不稀奇——偏偏這裏是女子為尊的大蕪,古人又極為保守,且不說我的王爺身份,與侍衛共用已是不妥,還親自服侍她洗漱,放在邝希晗的身上,活脫脫便是想要占她的便宜……
——唉,這個早晨,我都數不清被誤會了幾次了。
如果解釋,她會不會相信我并非有意呢?
大抵是不會的吧。
輕嘆一聲,我也熄了解釋的念頭,只是沖她傻笑幾聲,算是敷衍過去。
好在她也并無深究的樣子,只是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漠,并不如昨晚上睡去時那般柔和溫存——我便明白,她多半還是有些着惱的。
想了想,我将小二送來的糕點往她那兒推了推,試探着問道:“用罷早餐,去看看我名下的産業如何?”
順便,瞧瞧有什麽看的上眼的,送與她當作賠罪的禮物——女人大都是要哄的,送禮便是一種常用的手段。
大蕪女子雖然算不得尋常的女子,但是總不會不喜歡收禮吧?
我心底盤算着該送她些什麽,就聽她低低地應了一聲,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唉,到底是她生性寡淡,還是只對着我不甚耐煩呢?
也不知道她喜歡些什麽,若是想讨她的歡心,該送什麽東西好?
煩惱地抓了抓頭發,只覺得比編寫工作教案還要教人頭疼……我總覺着,一般的珠寶首飾,是入不了她的眼的,可若要送那些個兵刃兇器,又不太吉利。
不如……以身相許?
戲谑的念頭一閃而過,自嘲地笑了笑,我心裏也明白這只是想想,并不當得真——只怕我想送,人家并不肯要啊……
與她用過了早膳,便離開客棧,去到街上走動。
這條長街上以書齋文鋪為多,剩下的便是一些糕點食肆,唯一裝潢得氣派些的,便只有一家雙層樓高的首飾鋪子。
雖然猜想她并不會喜歡,我還是決定進去轉轉,就當了解大蕪的鑲嵌水準吧。
一樓大堂倒是布置得舒适雅致,掌櫃的親自奉了茶上來,可見待客甚是鄭重……當然也有可能是生意太過清閑的緣故。
我接過了茶,便想着取出玉珏試試,不曾想她立即神色激動地行了一個大禮,疊聲叫着“少主”,倒是瞎貓撞上了死耗子,教我正巧碰上了。
不知道這掌櫃的認不認得其他的鋪子,而她們的盈利又是否如沈友蘭說的那樣,足夠負擔得起文都書生的學費?
翻着掌櫃的呈上來的圖樣小冊和首飾式樣,我一邊胡亂想着,一邊偷偷打量姜灼的神色……只見她漫不經心地品着茶,并不怎麽感興趣,雖說早已料到,難免還是有幾分失落。
——她果真不喜歡這些金銀首飾。
那麽,這是不是也意味着,她也如大蕪衆多普通女子一般,不會對同樣身為女子的我,有絲毫的喜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