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越往內走寒氣便越重,可鲛油棒上的那一粒藍色火光卻愈加明亮了。
瑤華被凍得昏昏沉沉的,提不起什麽力氣,幾乎是被青陽拖着走,身體也如沒骨頭似的倚在青陽半抱着她的懷裏。
青陽忽然停下腳步,低頭輕聲問:“怎麽樣,還能走嗎?”
瑤華茫然地望着他,半晌,她懶洋洋地擡了擡手,“沒事,繼續走。”
青陽頓了頓,側身讓她靠在自己背上,随後他一蹲身子,瑤華便被他馱在了背上。青陽站起身,将罩在瑤華身上的外衫攏到前方綁在自己腰上,方才偏頭問道:“好些嗎?”
陣陣暖意從他脊背傳來,瑤華頓時清醒了些,點點頭,“好些了。我沒事,你不用管我。”
兩邊石壁間的縫隙越來越窄,不知走了多久,青陽終于到看見玄冰洞的盡頭。
盡頭是個圓球形的洞穴,空間大約與他的廂房差不多大,右方靠着山壁的地方有一座冰床。
冰床十分光滑,觸手是透骨的涼意,青陽卻只覺得舒适。
他解開腰間帶子将瑤華放下,瑤華雙腳落地還有些恍惚,迷離地問:“到了麽?”
“到了。”青陽低頭,遲疑片刻,捏住她的手,“冷嗎?”
“冷……”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瑤華擡起另一只手放在了青陽的脖頸邊,“你可真暖和……”
青陽倒吸了一口氣,緩了好半天才僵着身子在冰床上坐下,“要我抱你嗎?”
“哦。”瑤華毫無遲疑地蹭進他懷中,坐在他腿上還嫌不夠似的,将自己雙腿蜷着要往他懷裏塞。
青陽:“……我是說,你變成小麻雀什麽的,我就能把你抱在懷裏。”
瑤華沒精打采,“行了,我沒力氣,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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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于是不說話了。
沉默許久之後,瑤華覺得再不交流幾句她就要睡着了,于是開口問道:“你覺得這兒怎麽樣?”
“這裏……有很多生氣……”青陽按下心中旖旎,微微擡頭深吸了一口氣,“是屬于我們麒麟族的生氣,我之前只在靈湖感受到過這樣的生氣。”
“靈湖?你們族養金蓮的地方?”瑤華打起了精神,“你是說,這裏有像金蓮一樣的生氣?”
青陽遲疑地想了想,點頭應了一聲。
“那……”瑤華遲鈍的腦子裏電光石火地閃過什麽,卻沒來得及捉住,出口的話只好戛然而止。
“你……”青陽喉嚨梗了梗,“你還是變小一點讓我把你揣懷裏罷,我也好起身查看一下這周圍的環境。”
瑤華呆愣片刻,擡頭看見自己雙手勾着青陽的脖子,模樣非常像是在索吻,于是素來厚得能以丈量的臉皮迅速地爬上幾絲紅暈。
她答應一聲,運轉神力将自己變成了一只小百靈鳥,十分自覺地縮進了青陽懷中。
青陽松了一口氣,從病床上站起身,舉着鲛油棒查看這四周的冰壁。
只見就在冰床所依的那面冰壁上,寫了三個巴掌大的字:玄冰洞。
青陽微微一笑,低聲對懷裏的小鳥道:“原來玄冰洞三個字就在這裏刻着呢,這名字不是你爹取的。”
懷裏傳來兩聲清脆的鳥鳴,表示她知道了。
青陽又細細看了一圈,只尋到短短一句話:“謹以我身為祭,換後世安寧。”
他将這句話念給瑤華聽,懷裏的百靈鳥終于開口說了人話:“看來是你們麒麟族哪位先祖在這兒入元了,也難怪這裏會有這麽充足的麒麟族生氣,充足得能燃起來。”
神仙的死亡分兩種,一種是身魂俱歸于混沌,此成為“歸元”,另一種則是身滅而神志尚存,此為“入元”,若這團神志有心修煉,還能塑造出一個全新的身體來,便被稱作“出元”。
按那短短一句遺言,應當是哪位麒麟先祖在此處入元,将神志與這玄冰洞融為一體,借着玄冰洞天然且無窮無盡的寒意,将自身神志養得十分充沛,便是那源源不斷的“生氣”了。
青陽緩緩摩挲着壁上那兩行字,嘆道:“這位先祖隕落于此,以自身神志養出如今的玄冰洞,實在……不知是好是壞。”
他低頭摸了摸百靈鳥的頭,“瑤華,你知道麽,我能感受得到,這裏對于我們麒麟族而言,幾乎是一個能夠起死回生的地方。”
“那不是挺好的麽,”瑤華的語氣依舊沒心沒肺,“起死回生呢,多大的好事。你看我們鳳凰族就不可能找到一個什麽‘赤火洞’來療傷。”
青陽沒搭理她的胡話,自顧自地疑惑道:“可是……為什麽是‘換後世安寧’呢?為什麽不是‘療後輩傷痛’,‘願後輩長生’之類的話?這其中難道還有什麽隐情?”
瑤華:“啧,你聽聽你這兩句多難聽,‘換後世安寧——聽起來就很順口很偉大,你個小屁孩懂什麽。”
青陽:“……”
真是懶得同她分辨。
“行了行了,”瑤華估計是覺得這裏無聊,有些不耐煩起來,“看完沒有?看完了就出去,我們還得趕回去呢,不然難道要在這冰天雪地的鬼地方湊合一宿嗎?”
青陽沒說話,似乎是有一點舍不得離開。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溫和地問道:“你現在這樣覺得冷嗎?如果不冷,我想……今晚就住在這裏。”
“啥?!”瑤華的聲音一下高了八個度,“你要我披着這醜東西的皮熬一晚上?!”
青陽低下頭,“……百靈鳥,也是很好看的一種……”
沒等他說完,瑤華就憤怒地打斷了他:“能有我們鳳凰好看嗎?!”
青陽笑了一聲,“那自然是不能。”
瑤華:“那你怎麽能提出這麽無禮的要求!不覺得太委屈我了麽?!”
她還想嚷嚷幾句,卻聽見青陽輕聲喚她:“瑤華。”
火氣還沒下來,瑤華的語氣不怎麽溫柔:“有屁快放!”
青陽:“我從來沒發現,原來你是很在意自己外貌的。”
瑤華噎了一下,随後理直氣壯地道:“廢話!長得醜的才不在意呢!他們在意得了嗎?!”
青陽不打算再與她争論,軟了聲音道:“算我求你了,好嗎?”
他今日整個神都不太正常,顯得軟綿綿的,卻又與往常那種受氣包的軟綿綿不同,這軟中帶硬,叫人半句拒絕的話也狠不下心說出口。
瑤華将探出來的腦袋縮進去,兇狠卻又妥協地“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