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飛舟依舊盡職的往目的地飛行,他們此行的終點站是西海的鯨落島。
鯨落島以外形神似鯨魚隕落時的樣子而得名。鯨落島的海域之內栖息着無數的鯨,有傳言說在鯨落島深海的深處封印着一只上古兇獸鲲鵬。
從閣樓遠遠看向鯨落島,島上戈壁縱橫,植被荒蕪,偶爾有飛鳥掠過上空。島上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直入天幕,袅袅雲霧朦胧,外形似一條墜落深海的鯨。
原文之中并沒有關于鯨落島的描寫,他側目看向段玺:“這是何處?”
段玺嘴角微微上揚,眼中閃過一絲流光。
“鯨落島。”
衛臨似懂非懂的點頭,他望向那座奇特的島嶼,不知為何有一股奇特的感覺。
隐隐約約的,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呼喚他。但再仔細的去感受,又什麽都沒有,他只當是自己的錯覺。
飛舟停在鯨落島的上空,低頭看去可以看見浪花沖擊着鯨落島海岸的沙灘,推起層層沙浪。
從閣樓底部上來時衛臨就爬得很艱難,下去時要簡單些,但段玺并不想繼續浪費時間,便站起身來向衛臨伸出右手,嘴角挂着淺淡的不懷好意的笑意。他道:“我帶你下去吧。”
衛臨直覺不是什麽好事,直接拒絕道:“我自己下去就好。”
段玺顯然并不是在詢問他意見,而是直接告知他結果。忽略了他拒絕的話語,段玺直接上前來抓住他的雙手臂膀,像提溜小雞崽一樣帶着他一躍跳上護欄。
飛舟距離陸地還有上百米的距離,由上往下看去,視覺上感覺非常的高,尤其此時還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的被架在護欄上。
若是衛臨有恐高症,估計現在早就腿都吓軟了。
不過幸好他沒有恐高症,但是心尖還是随段玺的舉動輕顫了一下。
他知道段玺不是想要将他推下去摔死,因為完全沒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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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着冷靜的問段玺:“你這是要幹什麽?”
段玺沖他咧嘴笑了笑:“幫你節省體力。”
衛臨睜大雙眼:“你該不會是想……”
話還沒說完,段玺就攬着他臂膀一躍而下,墜落的同時沒忘記将飛舟縮小成巴掌大,收進儲物戒裏去。
失重的墜落感淹沒了所有感官,耳邊只剩呼嘯的烈風,衣袍被吹拂得獵獵作響。
衛臨想開口罵人,但剛張開嘴就被灌了滿腔的冷風,他生平第一次被風給嗆到了。
從百米的高空落下的時間并不需要多久,随着重力的加劇,墜落的速度越來越快,當地平面盡在眼前時,哪怕心裏清楚不會出事,但潛意識裏的恐懼感仍是讓他緊張的抓緊了段玺的衣襟。
當雙腳站在地面上時,衛臨腿都軟了,前頭的冷風嗆進了口腔,此時整個人一放松,便止不住咳嗽起來,小腹不知為何也一陣陣刺痛。
“怎麽這麽不小心?這都能被風嗆到。”攬着他的人見此輕輕的拍着他背脊,語氣中暗含着一絲擔憂,。
他臉色因為咳嗽而憋得通紅,眼角挂着生理性的淚水,要不是靠着段玺的攙扶,他肯定已經倒了下去。
小腹的刺痛只是躁動了片刻,就在段玺的安撫下消停了下來。
衛臨順着氣的同時,心底腹诽着這具身體果真奇怪。無論他身上多疼,只要段玺在旁邊,馬上就會消停下來,就好像段玺就是一根鎮痛棒一樣。
他略去心底的疑惑,對段玺道:“沒經過我同意,以後別做這種事。”
就算他心髒很好心态平和,也經不住段玺這樣吓幾次。
“呵……”段玺聞言戲谑的笑了聲,道:“有那麽害怕嗎?”
“沒有,不是因為害怕。”衛臨冷着臉,心裏早已将他裏裏外外的問候了一遍。
“是嗎?”段玺不置可否,撇了一眼攥緊自己衣襟的手,意味深長的挑眉。
被拆穿了僞裝,衛臨心底尴尬,但面上卻若無其事的收回手,同時推開段玺環抱着他臂膀的雙手,然後強行鎮定的讓自己站穩。
他不想和段玺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扯皮下去,轉身打量起鯨落島的四周。
鯨落島太荒蕪了,幾乎是寸草不生,連路過的飛鳥都不願意停留片刻。
段玺說要帶他出來散心,結果卻來了這寸草不生的地方,除了一望無際的海平面,他不知道段玺想要他看什麽。
“你帶我來這裏究竟想做什麽?”
段玺理所當然的說:“帶你來散心啊。”
此時正值中午,秋日的太陽不算猛烈,灑在段玺耀眼的紅發上,就像是一簇熊熊燃燒,能将萬物焚燒殆盡的火焰。
衛臨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海浪仍舊锲而不舍的沖刷着岸邊沙灘的細沙,偶爾有一兩只螃蟹揮舞着鉗子橫行霸道的路過。濕潤的海風拂過,卷起滿地的沙塵,更顯得孤寂荒蕪。
“來這個地方散心看什麽?”
看荒石戈壁嗎?還是數沙子?如此大費周章就為了看這座寸草不生的海島,可就有些不值當了。
他話中未盡之言段玺隐約猜測到一點,好笑的解釋道:“鯨落島白日時景色确實不如何,但當夜幕降臨時,無盡的星空才是鯨落島最奇絕的景色。”
衛臨并不了解這個世界,将信将疑。
此時才到晌午,距離夜晚還有很長時間,中午份的湯藥還未喝。
段玺準備得很齊全,出門時便多帶了一個随身法寶。
那個法寶也只有巴掌大,是個小巧精致的小四合院。當法寶落地時,便膨脹成一座大院落。
段玺不知從哪兒弄來了爐竈,明火之上,土鍋裏沸騰着褐色的藥液,一股中藥特有的苦澀味彌漫在四周。
段玺跟變法術似的又摸出一個瓷碗,盛滿了一碗端到他面前。
衛臨早應該習慣了這個味道,但今天卻覺得格外的刺鼻難聞,有種惡心反胃的感覺。
他捂着鼻子,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一步。
段玺将藥碗往前送了一點,濃郁的藥味彌漫得更快,反胃的感覺更強烈了。
段玺見他半天不為所動,有些不明所以,“怎麽不喝?”
惡心的感覺壓不下去,衛臨擺手道:“等涼一點再喝。”
段玺聞言沒說什麽,掌心靈力流動了一圈,滾燙的湯藥就涼了下來。他又往前送了下,道:“可以喝了。”
衛臨抿抿唇,苦大仇深的盯着仿佛催命符的湯藥,一股莫名的煩躁湧上心頭。有一瞬間他沖動得想将藥碗打翻,但理智還是占據了上風。
他磨蹭了一下将藥碗接了過來,強壓着惡心一口氣喝了一半,結果湯藥剛進喉嚨,胃裏一酸,就又全都吐了出來。
手裏的藥碗摔在了沙灘上,他扶着段玺的肩膀幹嘔着,感覺氣都喘不上來了。小腹的刺痛又開始反撲,這回是段玺在一旁也沒有用了。
段玺剛開始時被他這突然的舉動吓到了,反應過來時第時間就是給他順氣,然後問道:“怎麽了這是?哪兒不舒服?”
衛臨吐得上氣不接下氣,根本沒時間搭理他。
看着原先還好好的人,突然就難受成這樣,段玺懊惱的說:“早知道便不帶你出來了。”
他知道現在的衛臨身體很差,但沒想到脆弱得跟個瓷娃娃一樣,輕輕一碰就會碎。
雖然現在這個聽話的衛臨讓他很滿意,但兩相比較之下,他還是更願意看見衛臨趾高氣昂的出現在他眼前。
“還是先回天門找殷長瀾給你診下脈,鯨落島的夜景待下一次你身體養好了再帶你過來。”
段玺直接武斷的宣布決定,已經喘過氣來的衛臨攥緊了他肩膀上的衣料。
“不用回去,我只是聞到這藥味犯惡心罷了。”
這不是什麽大毛病,可能只是因為身體太虛弱,剛剛又從高空上直接跳下來,受到了驚吓引起的應激反應。
“可你今天早上都好好的喝完了。”
段玺顯然不相信他的說辭,固執的要帶他回去。
衛臨不免有些生氣,他冷冷的看着段玺:“我現在這殘破的身體,段門主大可多試幾次帶着我從高空上跳下來,不需要您做些其他的什麽,我定能被您折騰死。”
段玺沉默,讪讪的摸摸鼻尖。“這點高度不是很正常的嗎?”
想當年他和衛臨兩個人,從東海打到中州,從深海之淵鬥到萬丈高空,衛臨可從未叫過不适,甚至與他越打越興起。
衛臨顯然也想起了那些劇情,金色的眼眸慌亂了一瞬間,他掩飾般冷笑了一聲:“須知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的我又如何能以前相比?”
段玺自覺戳到衛臨的自尊心了,嘆口氣道:“我錯了,下次不這樣了。”
衛臨不置可否,心裏卻因為成功蒙混過關而松了一口氣。
衛臨緩了一會兒,惡心反胃的感覺總算壓了下去。
之後兩人默契的不在談論這件事情,藥肯定是喝不下去了,但等回天門找殷長瀾為他再次看看身體的決定卻沒有更改。
時間走得不緊不慢,最後一縷餘晖從天際落幕,海平面上一望無際的幽深。
夜晚的海風很冷,一點也不像白天時的溫和。
衛臨又被段玺壓着穿上了狐裘披風,厚重的襖子披在肩膀上,衣擺直墜到腳踝,整個人被裹得嚴嚴實實。
他覺得此時的自己就像一只企鵝,走起路都有一種一搖一擺的憨厚。
他試圖跟段玺抗議:“我還沒那麽脆弱,現在才是初秋,總穿那麽厚像什麽樣子?”
他有時都懷疑自己會不會被熱得中暑。
段玺油鹽不進,一口否決:“你若是能保證你不會因為吹了夜風而得風寒,那麽就可以将這披風脫了。”
衛臨:“……”
他保證不了,最後也只能妥協了。
段玺牽着他手将他帶走出了四合院,此時夜幕已經降臨,耀眼的星河垂挂在天幕上,一眼看去便極為震撼。
在以前的那個世界,為了活着而忙于奔波的衛臨從來沒有時間擡頭去仰望天空,如今這一眼,就讓他深深的着了迷。
金色的眼眸倒影着璀璨的星河,整個人仿佛都鮮活明亮了起來,缭繞在他身旁的那股死氣似乎也被洗滌一空。
衛臨仰望着天空,而段玺的眼裏卻只映入了他的身影。
交握的手互相傳染着彼此的溫度,段玺只覺得心底似乎有什麽破繭而出。他輕輕摩挲了衛臨的手背一下,輕聲呢喃道:“現在還不是最好看的時候,要待到午夜時分,鯨群浮出水面時,才是最為奇絕。”
衛臨側目看向他,對上那雙暗沉的黑眸,一時竟有着一種莫名的感覺。
段玺指向那座外型像鯨魚墜落深海時的山峰,“在那裏,可以看見很多看不見的景色。”
衛臨眸光微閃:“那便去吧。”
段玺将衛臨攔腰抱起,這次衛臨沒有抵抗,只是仍是有些不适。
從山底到達峰頂對于段玺而言并不需要太久,只是他怕衛臨着涼,禦空飛行的速度慢了很多。
當兩人站在峰頂時,已經是一盞茶的時間後了。
峰頂之上也是一片荒蕪,但因為海拔很高,積壓着皚皚白雪。山風一吹,寒冷刺骨。
衛臨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将狐裘披風裹緊了些許。這時他就有些感激段玺的堅持了,不然指不定明天就能一病不起。
段玺看着他的小動作,笑着說:“這回不嫌棄熱了?”
衛臨抿抿唇,無法反駁。
段玺搖搖頭,撩起披風的兜帽給他将腦袋也蓋上,只剩一張精致漂亮的臉蛋露在外面。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盡,星空更加的耀眼,一條銀色的流光就好像一條流動的河,幾乎将天際一分為二。
山峰的海拔足有上千米高,站在此處看向天際,似乎一伸手就能摘到那些耀眼的明星。
衛臨也确實這麽做了,當張開的手掌握了個空時,他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感覺,就好像他抓住了什麽,又好像什麽也抓不住。
來到這個世界那麽久,他一直都沒有一個真實感,也沒有真正的融入這個世界。
直到身處于此間星河之下,心頭突然湧上一股玄之又玄的感覺。他好像本就應當存在于此,又好像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個冷眼旁觀的局外人。
衛臨歪着頭,怔怔的盯着自己細長白皙的手指,良久輕嘆了一聲。
畫中人如何,局外人又如何,左右不過是命運在擺布着他,他向來沒有選擇的權利。
作者有話要說: 崽崽:耙耙吓到我和爹爹了,我要鬧了!生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