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啞奴終究是沒肯肏他。
陸雲亭病得太清醒,也太糊塗。他褪了衣褲,張開雙腿,膝蓋上方還留着昨日在馬車上撞出來的紅印子。啞奴緩緩地将手覆上去,掌心滾燙,卻燙不過陸雲亭的體溫。
陸雲亭眼角發紅,一雙眼亮的怕人。他道:“你不進來,就別想出去幫我抓藥。”
啞奴沉默了半晌,忽然道:“我又不是你師兄。”
陸雲亭驀地變了臉色。
他自己能這樣想,卻聽不得旁人說出來,仿佛是被拆穿了僞裝,血淋淋露出真相來。他被這一句話戳在心口,胸膛急劇地欺負。直板板地坐着,卻如沒了三魂七魄。他瞪啞奴,又是痛恨又是酸楚,嘴唇微微地哆嗦。啞奴張了張嘴,終究沒出聲,只是幫陸雲亭把被子又蓋了回去。
陸雲亭将他推開:“憑你也配。”
啞奴木然道:“是,我哪配。”
啞奴轉過頭,繼續向門外走去,最終掩上門。門外便是樓梯,啞奴向下定定看了半晌。大堂冷冷清清,零星的散客在角落自斟自飲,小二百無聊賴地坐在臺前剝豆子,哪會有人注意一個又醜又怪的不合時宜的他。于是他慢慢地回到門邊,靠在門背上,仰頭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陸雲亭氣得發抖,耳朵裏都是嗡嗡的鳴聲。蒙湖的潮氣從窗外湧進來,浸透了被褥,讓他的左腿鑽心地發痛。陸雲亭将被子甩到地上,抱着自己在床上縮成一團,咬住了自己的手背。
他覺得疼,又不夠疼。
拖着斷腿一腳深一腳淺地踩過風雪,忍着經脈寸斷的劇痛馴服蠱王,陸雲亭曾因錯救了一個人而經歷了許多常人所不能忍的苦難。他覺得自己罪有應得,可再那場動亂中死去的師父和師兄卻再也不能為此而責罰他。
活着是為了報仇,亦是為了贖罪。
他将自己的手背咬出了血,嘴裏滿是苦澀的鐵鏽的滋味。他想着師兄,倏忽又變成了啞奴,然後是一個血淋淋的遍體鱗傷的人,胸口插着衛森的劍,擡着頭,滿臉都被劃得血肉模糊。
陸雲亭不知那是師兄,還是啞奴。他總是希望能看見師兄。師兄怨恨他也好,責罵他也好,對他做什麽都好。可那終歸是腦子裏的一點幻象。陸雲亭出了一身大汗,精疲力竭地翻過來躺平,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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