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自從某天早上起來看見那一頭齊耳的短發後,辛菲覺得自己不是失憶,就是被某種髒東西附身了。她很害怕,當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穆明軒卻給她打了通電話。
她偷東西的事情經過宿管已經傳到了穆明軒的耳朵裏,畢竟他是她在法的唯一監護人。
這已經是她第三次來到穆明軒的心理診療室了。在辛菲印象裏,這裏就像是一個環境舒适的住宅。落地窗外是碧綠的人工湖,屋內都是暖色調的裝飾,還有一個兩層的大書架,搭配着米色的牆壁紙,似乎能讓人瞬間放松。
聊天室內沒有辦公桌,只有一張皮躺椅。她在前門的休息室裏等穆明軒工作結束,到中午飯的時候,他的助理過來領她進入了穆明軒的診療室。
進去的時候并沒見着他的病人,因為一般過來做心理治療的人都不希望別人知道自己有病。所以,穆明軒的診療室裏有兩扇門,想必剛才那位病人是從另一扇門出去的。
她一進來就聞到了沁人心脾的茶香。他正背對着門,坐在皮躺椅前的茶桌旁煮茶。辛菲過去的時候,穆明軒擡頭看了她一眼,便笑問道:“新發型挺适合你的,最近過的可還好?”
穆明軒的聲音如同一汪清泉,讓辛菲在滿是外國語的世界中找到了一絲安寧。她坐在躺椅上,說:“不好,我覺得自己已經不是自己了。”
“怎麽呢?”
穆明軒停下手裏的動作,将過了第二遍的茶遞給她。辛菲接過,臉色有點蒼白:“明軒,我最近忘記了很多事情……”
辛菲将她沒有任何意識盜竊的行為和錄像上另一個自己的事情告訴了穆明軒。可之後,她從穆明軒的心理診療室出來,就再沒來過這裏了。
而,也在這一夜,辛菲向學校遞交了休學的申請,她托着自己唯一的行李箱,來到了孚日廣場對面的那棟上世紀修建的兩層小樓前。她望向亮着燈的卧室,光線從內照到了陽臺上。辛菲一雙漆黑大眼如同此刻燈光以外的暗夜,空洞而迷茫。
這時,一個傾長的身影從卧室裏走了出來,當看見那熟悉的側面時,辛菲臉上的神情霍然轉變成色彩板上的彩虹,瞬間展開了一抹絢爛的笑容:“皖皖!”
她朝樓上的人招手,樓上的齊皖聽到聲音後,低頭看了過來。
天上的月色朦胧,将男人五官精致的臉和寬闊的肩頭鍍上了一層銀灰的光暈,如同舞臺劇裏的王子殿下。他在看見她時微微有些愕然,卻很快勾着那邪氣的嘴角,倚在了護欄上,俯視着她:“小家夥,你大晚上只身來到單身男人的家門前,爸媽不擔心?”
辛菲聳肩,擡起一雙映了燈光與月色的瑩亮雙眸,說:“帥哥,你願意收留一個可憐的孤兒嗎?”
“看你這樣就是身無分文,打算用什麽來付房租?”齊皖笑道,一雙水褐色的眼眸如同天上的星子,在辛菲心裏閃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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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歪着腦袋,就指了指自己:“我把自己抵押給你成嗎?”
齊皖似想了一下,帥氣地撇了撇嘴角:“勉勉強強。”
被他這麽一說,辛菲鼓着腮幫子叉着腰,很是不高興:“那算了,本姑娘今天去睡公園!”
“就不怕凍壞了小胳膊小腿?”
齊皖繼續逗她,可這丫頭瞥了他一眼,便拉着行李箱扭身往廣場裏走。似乎早料到她會耍小性子,齊皖笑:“我這裏十二點關門。”
他說着擡左腕看了眼手表:“現在十二點還差二十秒,二十、十九、十八、十七……十……”
聽着他一聲聲的倒計時,辛菲回頭往陽臺看去,人早已不見。她心裏一急,就往階梯上挂着門牌號的木門望去。
就在齊皖的聲音數到“一”的時候,辛菲丢下行李疾步走上了階梯,也就在她伸手試着開門的這瞬間,木門突然從裏打開,她吓了一跳,剛要退一步,男人已經抓住了她的手腕,調笑道:“怎麽,小野貓不想睡公園了?”
“你個壞蛋!”辛菲咬唇,就嘟囔了一聲。
齊皖一手将她拉入懷裏,另只手拍了一下她的屁股:“那你願意和壞蛋一起住嗎?”
辛菲看了他一眼,雙手環住他的腰,将臉埋在他的頸窩悶笑了起來:“你抱我進去,我就願意。”
“真是個小懶蟲。”
說着他一把将她打橫抱起,就往屋內走,辛菲又想起什麽,擡頭說道:“還有我的箱子。”
齊皖睨了她一眼:“就你事多。”
這小樓裏共有五間卧房,主卧室一間,其餘都是客房。在上世紀,樓下的兩間房子是供給下人住的,現在都裝修成了客房。
齊皖将辛菲行李安置到了主卧室對面的客房裏,其實這麽做本也沒什麽意義,既然同居當然也會同一張床。辛菲見他把自己行李放在了客房,嘟着嘴又将自己東西搬到了他的房間裏。
“我要把我的衣服放到你的衣櫃裏。”
見少女擅自主張将自己的衣櫃挪了一半空間,将她的內衣褲和他的擺在一個抽屜裏,齊皖眉角抽了抽。就在她放下的時候,他已一手拿出各色蕾絲的bra和小內內:“旁邊有個空櫃子,你放那裏面。”
他可不想自己的衣服沾上了女人的香水味。
“不行,我就要和你放在一塊!”辛菲氣呼呼的從他手裏搶下了自己的bra和小內內,又往裏面塞了塞。
齊皖不爽的啧了一聲,伸手要再去把她的拿出來,辛菲卻如同母雞護小雞似的将整個前身堵在了抽屜口,順便把齊皖的手也壓在了兩乳間。
被她這樣,齊皖不免無奈:“菲菲,聽話。”
辛菲搖頭,她就是要和他在一塊,無論什麽。
最後,齊皖拗不過她,也就随她了。其實,他兇點還是能讓她乖乖聽話的,只是這種小事并沒那樣的必要。
箱子裏的東西也沒多少,辛菲很快的就收拾完了。
她剛要關上箱子,卻正好瞥見了箱子內袋裏的一瓶藥,毫不猶豫的将其拿出來走到衛生間,将裏面的白色藥丸全部倒入了抽水馬桶裏,然後直接按下了沖水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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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齊皖坐上了第一班飛往國內的飛機。
窗外的雲在夕陽的照耀下,折射出了淡橘色。齊皖坐在頭等艙內,看了眼圓形玻璃外的陽光正好,可他卻沒了欣賞的心情。
此時,他對面的桌上正放着一本牛皮制外殼的速寫簿,寬約三英寸,長約五英寸,外皮因長期的攜帶下,磨損的很厲害,右上角已經翹起,翻開幾頁裏面還有被撕毀的痕跡。
這本是辛菲八年前留下的,如同一本插圖日記,但兩面卻記錄了不同的人。從右邊翻開,是她,從左邊翻開是他。
內容是從他們相遇以來,到分手的前夕。而,當年他卻在看見後面的時候,險些毀了這本日記。如今想起來,辛菲會這麽畫,卻有另一番含義。
以前他沒想過要去了解,但昨天聽了穆明軒的一番話,才恍然。而,如今他并未打算将這本速寫日記還給她。
時間如同河裏的流沙,不僅能将砂礫磨平,也消磨了曾帶來的傷害。
當齊皖走出J市機場的出機口時,看見站在護欄外等着女人時,他心裏那塊沉重瞬間卸了下來。
辛菲上前,剛要接過他手上的推車,齊皖卻在這一刻捧住了她的側臉,在衆目睽睽之下吻了她的唇。
雖然只是蜻蜓點水似的一吻,卻還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側視。
辛菲不免尴尬,她推了推齊皖環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小聲道:“咱能收斂點嗎?”
“你難道不想我?”
齊皖一把将她拉近,也不給她臺階下,辛菲憋着雙頰的粉色,沒好氣的說:“不想。”
兩人的腳步同時停住,齊皖斜勾着嘴角看向她:“真不想?”
“……辛小小說想你。”辛菲沒對上他的視線,別扭的補充了一句。
齊皖低頭,就貼着她的耳垂,吐出了一口氣:“我要聽你的,想我嗎?”
辛菲咬了咬下唇,雙手伸入了他敞開的大衣裏,抱住他結實的腰,臉埋在了他的頸窩,就如同八年前的那天晚上她搬去他家時的環抱姿勢,只是她現在的聲音裏并沒有一絲笑意,只是悶悶的說:“齊皖,我想你。還有,我已經告訴辛小小你是她的親生父親了。”
由于齊皖的飛機是下午四點到的,辛小小還在學校。當她放學出校門看見那熟悉的白色轎車時,一雙黑琉璃般的眼眸裏閃動了一瞬,然後又暗淡了下去。
此刻,齊皖已經從駕駛座下車,他走到辛小小面前,蹲在她面前,看着她小臉的緊繃,淡笑地問道:“聽你媽媽說,你有事對我說?”
辛小小點頭。
齊皖理了理她衣領下歪在一邊紅領巾,然後對上她那雙靈動的大眼,言語裏滿是寵溺:“現在才告訴你真相,我感到很抱歉。”
辛小小吸了吸酸酸的鼻頭,柔軟的聲音裏明顯透出了哭腔:“為什麽爸爸現在才來找我們?是不是忘記我和媽媽了?”
“不是,我只是不知道你的出生。”齊皖實話實說,但這也意味着他間接的承認了自己曾放棄辛菲的事實。
這話和昨天媽媽在大舅給她那裏說的一樣,辛小小相信爸爸沒有騙她。只是辛菲的說法卻将責任推到了自己身上。她說:“不是爸爸不要你,只怪媽媽沒有将你的出生告訴他。”
當辛小小問辛菲“為什麽”時,她苦澀的笑了笑:“因為是我先将他弄丢的。”
“那爸爸你還會走嗎?”辛小小抿着小嘴,低頭掰着手指又問。
齊皖看着與辛菲有着相似面容的女兒,心裏如同被狠狠扯了一下,有點痛。他将辛小小抱入懷裏,嘆道:“我會和你們在一起,永遠。”
辛菲坐在車裏,看着人來人往的校門前抱在一塊的父女,她忽然想起了在美國,齊皖的母親曲妍清給自己說的那句話。
“你不去問怎麽知道他是在欺騙?或許,他只是害怕失去。”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早上依舊五點半起床,我現在真的是作死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