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今日農歷十月十八,宜嫁娶、開光、出行、入宅、安床、開市、交易……總之,就是黃道吉日。
J市。六星級的華利達酒店前廳門前,用粉紅的心形氣球懸挂着兩條紅幅,左:祝郭銳峯先生新婚快樂,右:願崔麗小姐婚姻美滿。
入前廳,門內立了個月牙拱門,拱門由從英國進口的白玫瑰編制而成。拱門左右的牆上,貼着一對新人的巨幅海報,體型肥胖的新郎摟着模樣嬌豔的新娘,禮服白紗,親密無間。由拱門延伸,大理石磚上鋪着極為喜慶的大紅地毯,地毯繞過大廳裏的女神噴泉直通向婚禮大堂。
大堂內擺了六百桌。桌子中間搭了個四米直徑的圓臺,臺子四周裝點着荷蘭各色的郁金香和白色的蕾絲飄帶。
餐桌上放着都是銀質碗筷,桌子中間插着大朵的香水百合,象征了對婚禮的祝福。
這時,一輛黑色的卡宴停在了華麗達酒店的金色旋轉門前,一位穿着合身的墨藍色西裝、長身玉立的冷峻男人從駕駛座上下來,泊車小弟對他禮貌的喚了聲:“顧少,好。”
顧原将手裏的車鑰匙丢給了他,說:“今晚都是貴客,注意點。”
泊車小弟見酒店的第二大老板親自交代,連忙點頭如搗蒜:“好的。”
接着,顧原繞過車身,走到副駕駛開了車門,對裏面的女人不客氣道:“是你自己出來,還是讓我直接把你扛進去?”
“能再商量一下嗎?”
此刻,水暖暖穿着淡藍色的抹胸魚尾裙,肩頭披着白絨短衫,齊肩的直發燙了一層大卷,用銀色的魚骨發夾固定一側,偏着左耳如墨色海藻傾瀉而下,露出了右側的白皙後頸。原本秀美爽朗的個性上添了幾分成熟性感的女人味。
顧原對水暖暖這身很是滿意,每當視線落在她那弧度優美的頸脖,都恨不得咬上一口,留下只屬于他獨有的印記,只可惜今天還有正經事要辦,不能為所欲為。不過,事後倒是有時間慢慢收拾這小妮子。
見她從上車前的硬拗到脾氣暴走,然後一路折騰至終于服軟。顧原心想,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怎麽能放手。他舉起自己的左手,将骨節漂亮的無名指上那新鮮的淤青牙痕,放在水暖暖眼前,語氣裏透着威脅:“我可從不和咬人的小狗商量。數三聲你再不下來,信不信我讓你直接成為今天的女主角?一、二……”
這“二”才剛喊出,水暖暖一把摟住顧原的脖子就從車上跳了下來,随着她這一躍,也脫口罵了聲:“禽獸!”
顧原嘴角勾起,一手摟着身前的纖纖細腰,貼在她耳邊,輕笑:“小狗配禽獸,蠻好。”
“啧”水暖暖不爽的咂嘴,便推開了他。正當此刻,一輛白色的路虎也開到了門前,水暖暖眼角一頓,踩着十二公分的高跟鞋快步走到了車子前,便見從車子上緩步下來的女人,白衣素裙左耳戴着一只半掌大的白色蕾絲牡丹,襯着她那紅唇裸妝,竟比精心裝扮的水暖暖看上去都要妩媚。或許,某些人與生俱來就是天使與妖精的結合,某些人則需要後天裝扮才能擁有。而前者顯然是受到了老天的格外照顧,辛菲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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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菲沒想到這剛下車,便碰見了水暖暖,神情古怪的看了眼她,和她身後的顧腹黑,問:“暖暖,你怎麽來了?”
“還想問你了,出車禍了怎麽不第一時間通知我?”
水暖暖上前,拉住她未受傷的左手,蹙着眉很是認真的打量一下她吊在脖子上的右手,爆了句粗口:“去他奶奶的,要是真把你撞了個怎麽着了,我下半輩子都和他拼老命!”
在私下,水暖暖明顯沒有半分人民教師該有的文明氣質,完全就是一暴力分子。辛菲聽她這話,心裏還是挺暖的,笑道:“是我過馬路的時候走神沒留意,那人也給我賠醫療費和精神損失費了。你的下半輩子還是留給需要她的人吧。”
說着她擡眼看向了顧原。顧原眉角輕挑,對于她這話難得表示了贊許。只是,在他看見從駕駛座那邊走過來的彥默後,眼裏沉了下。
彥默走過來,和顧原對望了一眼,算是默契的招呼了。接着,他朝辛菲伸出手,說:“進去嗎?”
“我和暖暖一起。”
她這話一出,水暖暖也如同找到了棵救命稻草,連忙親密的環住辛菲的胳膊,對顧原嫌棄的揮了揮手:“你哥們來了,去攪基吧!祝你們基情四射、健康幸福!”
“……”
“……”
顧原、彥默同時臉一黑,水暖暖縮着脖子裝作沒看見,攬過辛菲便往裏走。
她倆剛進去,彥默才輕嘆着,側頭看問顧原:“你這樣做,不覺得把她逼得太緊了嗎?”
“我不逼她,她那只裝了一根筋的腦袋永遠都開不了光。”顧原雙手插在西裝褲裏,睨了眼彥默下巴上貼的ok繃,問:“怎麽,傷臉了?”
彥默聽他提起,擡手用拇指摸了下自己的下巴,笑:“沒事,就是被貓給咬了。”
顧原是何等聰明,他彎着嘴角,也笑:“咱兩還真是命苦,今天我也被狗咬了。”
說完,他們擡眼,便看向了玻璃門內那一對窈窕的姐妹花。轉眼似乎回到了九年前,在那初春的季節裏,櫻花盛開的校道下,兩穿着淡藍色的運動校服的帥氣男生望着不遠處兩言笑晏晏的美麗少女,眉目裏滿是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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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無意安排,還是張月有意将兩家湊到了一塊,顧原的父母和彥家四口一桌。在靠中間臺子的主席上。而最讓她意外的是,靠臺子的主席位一共有三桌,對面的另一張桌上就坐着她爸辛振業,及他現任的妻子李嫣嫣和兒子辛然,李嫣嫣和辛然中間則坐了個頭剛冒出桌面的小丫頭,正是她寶貝女兒辛小小。
辛小小背對坐着,并未發現她。辛菲眉頭不自然的皺了一下,原本她就不想讓辛小小看見她受傷的樣子,這回倒是好,一家幾口全齊了。
瞧那孩子面帶笑容的說着話,連身旁原本性子有點冷的辛然也面上透出了暖色,辛菲心裏有點複雜。
可,最讓她詫異的還不止這些。
當第三張桌子的客人在新郎親自引路下,走到另一邊套着絨布和穗子的上位時,辛菲頓時傻眼了。
男人穿着與她平時見的完全是另一個風格,英倫風的墨色格子西服,搭配着一對瑪瑙手工袖扣,左胸的口袋裏露出一角紅色帕子,下`身的西褲随腿型,修長筆直。西裝內套了件白的襯衫,沒帶領帶,卻在兩邊衣領扣子上,扣了玫瑰金的鑽石十字架。辛菲能看得出來,随意的着裝下的精細,隐約中似透出一絲禁欲的性感。
這樣的男人穿什麽都毋庸置疑的好看,所謂的衣架子也不過如此了。就算他腰上只圍了條浴巾,都是一道讓人血脈噴張的風景線。想到這裏,辛菲神色一囧,春夢裏的畫面又在腦中晃眼而過。
正在她愣神的檔口,便聽到一渾厚的男聲突然說道:“顧書記,別來無恙。”
從辛菲所坐的座位,側對着圓臺,隔了幾個人才是顧原的父親顧常仁和母親薛春華,而她的視線也正朝向他們。
見一位穿着灰色中山服、儀表不凡的中年男子與站起身的省委書記顧常仁握手。也是這一刻,她不小心與中年男子身後的俊美男人對上了眼。
男人嘴角斜勾,對她淡然一笑,辛菲只覺心口緊縮。這時,顧常仁已經朗朗笑說:“朱市長,好久不見了!”
兩人交談後,辛菲方知道這人是H市的市長,朱培生。之後,随着顧常仁好奇的問了句他身後人是誰時。
朱培生才笑着給顧常仁介紹:“這位是現國際知名攝影師,四方齊家的老二——齊皖。也是我女婿的二弟。正巧,他是代表父親齊暮過來的,順道就搭了個伴。”
中年男子語氣平常,但聽的人俱震驚不已。甚至,彥默也面露詫異。
就連辛菲這種不怎麽關注中國經濟趨勢的人都知道,“四方”所代表的的是中國四個地區最富有的家族。傳言,“四方”是民國時期四大家族後裔的衍生。只是在戰亂的時候,分散各地,最後以東、南、西、北四地定居。也在建國初的動蕩下,“四方”為躲避麻煩隐姓埋名。但,從幾代繼承的家族事業一直繁盛,直到如今成了各地首富。
當然,也有将生意做到國外的,好比如“四方”之一的齊家。
由于“四方”家族的神秘,沒有幾個人能确定他們究竟是業界的傳說,還是真有其人。所以,當朱市長用“四方”來介紹齊皖的時候,在場聽見的人皆愕然。
齊皖倒是從容有禮,他上前向顧書記伸手,表示友好道:“顧書記,您好,家母讓我向您問好。不知您是否還記得三十七年前在H市的二中就讀時,一起考上國防大學之後卻被家人送出國留學的同班同學?”
顧常仁怎麽會忘記,當年高考剛恢複,二中除了一個考上清華的學生,就是與他一起考上國防的同班生,被全校記上校史,并用大紅橫幅寫上班級和名字挂在校門口大肆表揚,那時可說是意氣風發、風光無限時。
而,與他一起的那屆同班生,就是被當年全校譽為德才美貌兼備的小“林徽因”,說得俗氣點,就是被全校男生暗戀的校花。
顧常仁愣了一下,不免吃驚,看着眼前挺拔俊逸的青年男子,眼眉下确實有幾分與她相似,神色裏有點不可置信的反問道:“你是曲妍清的兒子?”
“家母正是曲妍清。”
他這話一出,張月在辛菲身旁也吃驚的問了句:“是H市曲家的那位?”
辛菲看了眼媽媽,再看向齊皖。而回答的卻是顧常仁:“正是,沒想到張老師也認識她。”
張月笑着起身,一手也将辛菲從位置上拉了起來,她走上前,對他們說:“曲妍清可是當年H市的第一美人,年僅十六歲就震驚全市。我老家也在H市,所以有過耳聞。當然,她曾是我上學時的榜樣,沒想到今天竟有幸能和她的二公子見上一面。”
張月說着,就對朱市長和齊皖介紹起自己現在的家庭成員,當齊皖和彥默含笑互相握手時,辛菲可真懷疑,昨天彥默揍在齊皖臉上的那一拳,其實都是她的幻想。
說來,每當張月出現的時候,總有那麽先入為主的意思。然而,她也是極為要面子的,在向外人炫耀如今的家庭美滿後,便忘記了被遺留在一旁的另一個女兒,她和前夫婚姻破碎後的受害者——辛菲。
辛菲原本就知道張月并沒有将她推出去展示的意思。甚至,連剛才看見她受傷的手後,也只是淡漠的說了聲:“沒事吧?”連追究受傷的因由也懶得問一下。畢竟她的存在,對張月而言,只有那麽點血緣。其他的,則是往臉上抹黑的不堪過去。
在幾家人談笑風生時,辛菲剛想在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退出席位,去找從進來後就借口躲到女士衛生間的水暖暖。
她剛移開椅子,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從身旁拉住辛菲的胳膊,她吓了一跳,椅子也被撞得摩擦着大理石地面,發出了一聲吱啦的刺耳響聲。
幾個人看過來時,握住她手臂的男人已經對張月提醒道:“張阿姨,您還忘記了一個人。”
此刻,張月正有說有的和齊皖說着什麽,頃刻間,臉上的笑意也僵住了。他們将視線全部落在了說話人和辛菲的身上。
辛菲側擡頭,看向身旁從握住她手臂到牽住她手的男人,蹙眉着想掙開。
彥默已經拉着她上前,對朱市長和齊皖說:“這是張阿姨的女兒,辛菲。”
原本張月在所有人面前都用“大兒子”來喚彥默。可彥默卻毫不顧忌的将她搭好的臺子親手給拆了個稀巴爛。現下,他只是用“張阿姨”這個疏遠的稱呼來叫她。
辛菲能看出來,張月此時精細妝容下的尴尬。
也就在這忽然變得有點詭異的氣氛下,齊皖霍地出聲,竟淡然的看向辛菲,問張月:“張阿姨,敢問您女兒現在有男朋友嗎?”
轟的一聲,像是冷場後的神展開,所有人都用古怪的眼神不解的看向齊皖時,他已走到辛菲面前,對上她那雙燈光下閃爍的明媚大眼,說:“我好像對您的女兒一見鐘情了。”
“可是……”
正當張月措手不及的要給齊皖說明辛菲的情況時。辛菲已嘆了口氣,看着齊皖水褐色的雙眸說:“我是未婚媽媽,有個女兒,今年年末滿七歲。”
齊皖笑道:“那又怎樣?我這人從不在乎這些。”
一時間,辛菲低頭睨了眼還被彥默握住的左手。恍惚間,讓她想起了彥默在電梯裏對自己說的話。
正在這時,婚禮的現場遽然熱鬧起來,司儀已經站到臺上拿着麥克風,幽默的道出了開場白。
畢竟他們都是客人,齊皖也沒再繼續說下去,只是各自回到了座位上。而,坐下後,辛菲才發現位置的尴尬變化。她莫名其妙的就夾在了齊皖和彥默的中間。
頓時,被兩份強大的氣場給壓住,讓她有點透不過氣,本想分散注意,去看一下臺子另一端的辛小小。可,那丫頭沒在座位上,連她左手邊的李嫣嫣也不在。
一時間,辛菲條件反射的有種不好的預感。當婚禮奏樂響起的時候,她拿起自己的手機,撥了對面辛振業的電話。
電話響了一陣沒接。辛菲以為是音樂太大,他沒聽見。可,當她再撥打時,已望見對面的辛振業拿出手機,下一秒耳邊響起的卻不是他的說話音,而是被挂斷的嘟嘟聲。
倏地,辛菲一陣心緒不寧。她也沒顧及一對新人正步入圓臺,從座子上直接站起。
下一刻,當齊皖和彥默發現辛菲的古怪時,她已繞過臺子走向了辛振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