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雨過天晴的早晨似乎比平日裏的空氣還要清新,辛菲扶着自行車,擡頭望着從頭頂呼嘯而過的飛機,哈出了口熱氣。
今早剛收到齊皖的短信,說是會去意大利一個星期,要是想好要搬過來就直接聯系他公寓的管理員,并留了一串電話號碼和依舊讓人不得不誤會的結語。
“回來後,我有話要對你說,到時候記得過來接機。”
辛菲輕嘆,她還沒弄清齊老師這究竟是個什麽意思,翻來覆去的想,也沒發現自己有什麽特別魅力能吸引他。何況,較之上官穎兒的各方面條件,真是沒法比。要不,就是齊老師見她一單身媽媽挺可憐的,好心關照罷了。
回去的路上,辛菲順便去了趟畫室,準備把最近畫的一副風景畫拿到畫廊,剛拿着鑰匙開門進畫室,就撞見了急急忙忙從裏面出來的畫室負責人張老師。
張老師面相有點胖,是J市三中的美術老師,平時都挺親切的,對辛菲也格外照顧。今天,她神色似乎有些急,給辛菲打了聲招呼,就對她道:“辛菲,你來得正好,我有事要給你說一聲。”
辛菲聽着一愣,便點頭:“您說。”
張老師思忖了一下,就将一封牛皮紙信封塞到了辛菲手裏:“這些時間多謝你幫我帶學生。學生進步也挺大的,只是前段時間我接到學校領導的通知,希望這幾年讓我負責藝術班升學的學生,所以外面這畫室也就沒時間顧了。本來想把你介紹給我幾個開畫室的朋友,你也知道,現在會畫畫的人也挺多,何況你也沒正式的文憑……”
她話頓了一下,辛菲便明白了。其實前段時間,就聽水暖暖提過,張老師被調任帶畢業生的事情。對于她這種還只有高中畢業文憑的人來說,确實是不太好找工作。
辛菲笑了笑:“沒關系,您已經很照顧我了。”
見她并沒有什麽不滿的情緒,張老師也親和的笑道:“行吧,等下次我再開畫室,第一時間通知你。如果有什麽困難,你直接給我說,畢竟你一個人帶着孩子也不容易。”
被她這麽說,辛菲笑容難免有些僵。
收拾好畫具,與張老師告別後,辛菲整理了失業後的心情,就推着有些沉的自行車,走在早間的水泥路上。轉過了兩條街,正巧路過廣華路。此時,對街圍欄內的市一中操場上回響着廣播體操的伴奏。
恍惚間,辛菲想起了上高中的日子。那段時期,可說是父母争吵的最厲害的一年,因為父親在外養的情婦公然将私生子帶回了家,當時她每晚幾乎失眠,甚至上課都處于精神不濟的狀态。然而,也就在這種糟糕的情況下,彥默莫名其妙的闖入了她的生活。
“就你一個人在畫,其他人了?”
少年溫潤清淡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身穿藍色運動校服的辛菲拿着筆刷,剛沾了顏料準備圖黑板報一角的氣泡圖案,眼前的陽光就被背後高挑人影給遮了個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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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沒回頭,就嘆了聲:“會長,其他人都去做早操了,我這是抽空給您補的。”
“什麽叫給我補的,你這是為學校工作。”
彥默彎身就從辛菲手裏奪過筆刷,揉了揉她的頭:“你也別畫了,再不去就趕不上早操了,別讓我給你記個差評。”
早上剛梳起的馬尾辮又被他揉成了雞窩,辛菲不耐煩的咂嘴,回頭瞪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麽,把畫盤丢到水桶裏,起身剛要走,誰知不留意一頭就頂到了正上方彥默的下巴。
他悶哼一聲,辛菲擡頭,就見他捂着嘴,一臉苦大仇深的瞪着自己。
“乘機報複,是吧?”
這話說的都有點大舌頭了,辛菲愣了一下,噗嗤便笑了出來:“活該!”
見她眼眉漆黑彎成了月牙,彥默眼角微擡,佯裝嚴肅道:“誰準你笑了!我現在滿口的血腥味,舌頭鐵定被撞了條大口子,你說該怎麽賠我?”
“那怎麽辦?我找個創口貼給您貼上?”
辛菲說着又笑了,想起校草級的會長嘴上要是被封了條,實在是有夠逗的!
正在她獨自偷偷樂呵時,彥默突然就靠近了她,那漆黑眼裏的笑意遽然透出了幾分邪氣,他松開了捂在嘴上的手,辛菲眼瞧着唇角的血絲染紅了他的唇瓣,看着還挺媚人的。接着,他說出的話更讓人心尖一顫。
“我是聽說唾液有止血殺菌的作用,要不你給我舔舔?”
話剛落,他一手便抵在了辛菲身後的黑板上,低頭朝她湊了過來。
一時間,身旁的青綠桑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廣播體操的伴奏樂從頭頂的音響中傳出,兩人穿着同款的運動校服,在無人的校道角落裏,各自差點經歷人生的初吻。
這一瞬的靠近把辛菲吓得夠嗆,她一把推開了身前的彥默,就結巴的罵了句:“你……你耍流氓!”
彥默好笑一手抹了嘴角的血沫子,一手插`入了校服口袋:“辛菲同學,心情好些嗎?”
“……”
忽而的話語讓辛菲有些詫然,彥默伸手又揉着她的頭發,矮身打量了她那白淨臉上的黑眼圈,就調笑着道:“你的事情我在學生會的李老師那裏聽說了些,有什麽事可別憋在肚子裏,都快成國寶了。”
這突然的,壞心眼的會長一下子成了知心學長,辛菲本就憋得委屈的情緒一下子便宣洩了出來,她咬着唇,眼淚奪眶而出。
自父母争吵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落淚。彥默見着,不免手足無措,從校服口袋裏急急忙忙的掏出紙巾,抽出一張就給她抹眼淚。
“我也沒說什麽,怎麽就哭了?”
這以後,彥默在辛菲心中已經悄悄的埋下了情感的種子,深根發芽。
其實在彥默上高中的時候,與辛菲的關系一直處于暧昧的狀态,周圍的同學都心知肚明。直到高三高考結束的狂歡patty上,彥默那幾個關系不錯的哥們拼了命的使勁給他勸酒,不到片刻就把他給灌懵了。
當時,顧原和彥默另一個好兄弟秦天都知道彥默看上辛菲的事兒,就故意攪合了幾句,問彥默敢不敢當着全高三同學的面,向辛菲告白?
豈料,彥默是酒氣上腦,對着趕過來參加他們學生會組織聚會的辛菲招了招手。辛菲哪曉得那看着面無表情的彥默要幹嘛,走上前,就被他拉着手站在了最中間的桌子上。
她剛要問他這是要做什麽,還沒回過神,就被彥默給托着後腦勺,吻了下來。頓時,全場一陣瘋狂的驚叫歡呼,幾乎快把辛菲的耳膜給震破了。
如果她要是早發現彥默是那種喝酒不上臉的人,估計也就不會輕易被他弄上臺子,給大夥免費觀看現場版的深情擁吻。
從此,辛菲被市一中冠上了“最幸福的女生”稱號,因為她輕而易舉的便虜獲了全校最帥會長的芳草之心。
正當辛菲因回憶而走神時,包裏的手機給響了。
她接起,裏面傳出了水暖暖抽泣的聲音:“辛菲,我和顧原那混蛋鬧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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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裏,水暖暖也沒說她和顧原是怎麽了。辛菲剛到小區樓下,就見着水暖暖蹲在大門口抱着雙膝,旁邊還附帶着一只大行李箱。
她推車走過去,低頭就喊了水暖暖一聲:“我說,你怎麽都沒去上課?”
水暖暖肩頭一顫,擡起頭,腫着一雙核桃大眼就起身朝辛菲撲了上去,摟着她脖子哭。
辛菲輕拍着她背,問:“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水暖暖哽着聲音,說:“昨晚,顧原說……他寧願錯過我,也不該讓彥默和你好上……他怎麽能這麽混球……我跟他都快十年了,我還不如他所謂的破兄弟情……他還說什麽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的惡心話來惡心我,我怎麽那麽蠢啊,以前還把他當個寶,成天當大爺的供着!”
聽着水暖暖的哭訴,辛菲不免有點訝異:“顧原怎麽會說這種話?”
“我也不相信啊!”水暖暖抽着鼻子,氣道:“可他就是說了,還說的義正言辭!之前找我給你介紹的那個李牧,那是他有意借機讓你和彥默撇幹淨了。他這麽在乎彥默,怎麽就不向他求婚啊!兩人一起攪基,生活一輩子得了!”
最後被水暖暖這麽一句氣話說得,辛菲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幫她收拾了間卧房,人哭累後,就趴在床上給睡着了。從卧房出來後,辛菲本來想給顧原打個電話,但是一想到,到時候她要是因彥默又和顧原吵起來,那可就劃不來了。于是,編了條“暖暖暫在我家住”的簡短短信,就給他發了過去。
沒過兩分鐘,顧原給回了一條,就十個字:“知道了,請幫忙照看幾天。”
照看,真以為是看小孩了。辛菲腹诽。
水暖暖的事情告一段落後,辛菲又開始發愁找工作的事。如今國內的美術行業本來就不景氣,去了趟畫廊,一個月內自己的畫也就買出了三張。再這樣下去,明年辛小小的教育費可就是個大問題了。何況,現在還得愁房租費。
一想到搬家,辛菲就想起齊皖,一想起齊皖,又開始為那一萬塊心疼。如果,她搬到齊皖家,是不是就能省下一筆住宿開銷?順便把那一萬塊也淨賺回本。
想得可真美!辛菲對于自己這想法很是鄙視。再說了,齊老師能不計回報讓她白住嗎?
左思右想,辛菲決定在網上碰碰運氣。于是,打開電腦,準備投幾份簡歷。如果實在不行,就幹回老本行,在街上擺畫攤得了。
她剛打開Email,準備清除垃圾郵件,便發現裏面躺了三封法語标名的信件,都是上個月發過來的。
辛菲打開信件,掃了一看,最後将視線落在了結尾的署名上,嘴角的笑意已不由自主的逐漸加深,連忙點擊回複道:“歡迎你回來,明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