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涅槃苦連天
“主子,請用茶。”惜言木讷地将茶杯捧到他面前。
感覺她又恢複成初見的模樣了。
“七魄”乃肺中的七個陰神:屍狗、伏屍、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師。而屍狗魄是向外攀緣的主導功能,若無屍狗,六魄即無原動力。
“惜言,若給你一次重生的機會,你是否願意接受?”也許重生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選擇,重新做人,擁全新的生命,總比一直被他束縛着自由好。
“但憑主子吩咐。”
只是,他再也不可能聽見她自己的想法,突然覺得自己的問話顯得多餘。
一只鬼魂,在人間游蕩太久,沾染了過多的人間穢氣,重生前,必須浴火,洗淨鉛華,連帶将修煉習得的一切術法抛卻遺忘,恢複成凡人的體質。
“啊!!!”惜言劇痛難忍地慘叫出聲,她渾身都能感受到那種徹骨、椎心之痛。
透過鏡子,他清楚看見了一張極度扭曲的秀氣面容,令他不禁回想與她初相遇的情形,那時她也經歷了這般的痛,然而只怕這次的更為激烈,畢竟這團火,燒的不只是她的人,連帶靈魂,都一起洗禮。
秋聲細長的指尖微微碰觸鏡子,恨不得能穿過這面鏡子,代她受浴火之苦。
“惜言,希望你轉生後,能找到一個好人家,不再受,任何苦了……”
丞相府剛粘貼招聘丫鬟和家丁的公告,很多人便前來應聘,把丞相府擠得水洩不通。理由其一貪圖他在朝中的勢力,第二貪圖他手中的財富。
一素裝女子踏着蓮步,緩緩進入丞相府。她既無濃抹豔妝,也無華貴羅衫,僅有修短合度的身軀。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女子所吸引,她走向負責篩選丫鬟的大媽面前,填了面試表格,便進入面試區等候。
毫無意外的,這名素雅女子入選了。
而後,過了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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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白嫩若柔荑的素手悄悄将粉末倒在眼前的酒杯裏,再斟酒遞給右丞相。
誰知右丞相伸手不是接過酒杯,而是扣住她的手腕:“一個當丫鬟的窮人家女兒怎麽會有這麽光滑的手。”
現場人士難掩驚呼聲。
這時,一名與她長相相似的女子抓着右丞相的手臂跪下求饒:“相爺,您饒了奴婢的妹妹吧,她年紀輕什麽也不會,若冒犯了您,奴婢願替她頂罪。”
“姐姐,別這樣。”被捉着手腕的女子趕緊湊過來想拉她起身。
“兩個一起拖出去,遲些按照本府家法審問伺候。”右丞相震怒,甩開那女子,漠視她們的求饒聲,任由家丁把她們拖出去。
“果然小伎倆是騙不了他的,看來是動腦的時候了。”女子說話的嗓音似有無限魔力,蠱惑人心。
“明明就是一個用屁股想都知道不可靠的伎倆還妄想騙過這東西,除非他恰巧腦袋被驢踢了才上當。”回話的女子話語如流莺聲似燕。
“本來右丞相打算對她們嚴刑逼供,還好她們機靈找機會變回真身逃走了。”女子緩緩擡起右腿擱在左腿上,裙子順勢拉開一條縫滑落兩旁,露出一雙均稱的滑嫩小腿,蓮足系着的紅繩垂挂着通體溫潤的美玉,一如她的冰肌透着誘人的色澤。
對座的女子難免盯着她的雙腿:“左丞相那裏呢?”
“左丞相,不出所料地好對付呢,她們從右丞相那裏離開後就借機投靠左丞相了。”女子突舉高皓腕,酥胸隔着羅衫聳起,只是伸了個懶腰,卻含着無盡風情。
她的視線悄悄從下半身轉移到上半身,對面女子微微敞開的衣襟上露出渾圓的物體:“是的是的,簡直堪稱完美。”
“不知姐姐口中的完美,指的是計劃,還是我呢?”女子單手托腮,一直不緊不慢的對換兩腿翹腳。
她直望着那不斷交叉的腿,眼神時而游向換腿時顯露的大腿幽暗地帶:“當然是人美…不…不不,是計劃美。”
她猛地一拍桌子,整理好衣衫:“再看我就收費了。”
她被拍桌子的舉動驚了一下,重新望向對面的女子嬌媚的面容:“那、那接下來你想怎樣?”體态好,顏美,感覺像贏了全世界,可惜不是自己。
“接下來我自有安排,那麽這包藥我拿去了。別忘記你的承諾喲。”
右丞相謙而不卑地對汐筠舉杯:“臣敬皇上一杯,皇上登基已久,沒能早些邀皇上到府上慶賀,實在是臣之罪。”
“今日是愛卿的壽辰,就別說這客套話了。”汐筠也舉起酒杯:“來幹了它。”要不是為了和丞相搞好關系,順道了解他的人脈,他根本不想來!
右丞相,意外地年輕,乍看年近三十。他身材偉岸,五官如刀刻輪廓分明,雙眸似暖陽,溫潤而和熙,嘴邊總漾着清淺笑意。只被他擡眸凝望,便像沐浴在陽光中,令汐筠難以将他與奸險鼠輩挂鈎。而他右耳佩戴的珍珠耳釘,适當地為他增添一分放蕩不羁之氣。
“謝皇上大駕府上,令本府邸蓬荜生輝,幹。”他喝完酒後,又道:“今天這大好日子,臣命下人準備了節目助興,希望各位來賓看得愉快。”說完,他拍了兩下手掌。
一蒙面女子踏着輕盈步履,款擺纖腰走上臺,坐在備好的椅子上。雖有薄紗遮面,卻仍可見她的柳眉杏眼,流轉間似暗送秋波。女子将紫檀琵琶擱在翹起的美腿上,緩緩轉軸撥弦,未成曲調先有情。
“可有丹青手,為我繪相思?
可有多情種,為我話情思?
縱是丹青手,相思難繪成。
縱是多情種,情思難話成。”
紫檀琵琶聲,甜美柔如蜜,若情人間的耳語纏綿在耳畔,而人聲,如小溪叮當,清脆卻像含有魅惑人心的魔力,令聽者沉溺其中不能自己。
那拊弦的右手,時而彈挑,時而掃拂,配合着左手的吟揉滑音,讓琴聲由平緩漸入激奏,跌宕回旋過渡得如此自然。
“唯盼寄心思,送于天上月,
唯盼寄情思,送于心上人,
只怕天上月,不憐相思苦,
只怕心上人,不懂情思意。”
歌聲止了,琴聲仍在,陪襯着她的嬌莺細語:
“江水常練,青山常在,容顏未變,癡心未改。”
一曲終,腦海卻依然徘徊她迷惑心神的嗓音,猶如置身歌曲的意境中,久久無法平複。因此,在座衆人,都沒在她唱完後,立刻給予反應,薄紗下的嘴角,似有似無地勾起。
她站起來,抱琴微微一鞠躬:“獻醜了。”
右丞相恢複過來後,拍手叫好:“好,太美了。”緊接着衆人也給予熱烈的掌聲。
躲在暗處的錯影沒被她影響,見這情景只輕皺眉頭。
汐筠沉醉得不知如何表達此刻的心情,只能想到一句:“敢問姑娘芳名?”
“回皇上,奴家名喚湘湘,即湘水之神——湘君的湘。”湘湘走到主桌前,隐約可見她面紗下的笑容。“奴家給在座各位斟酒。”她的掌心被過長的衣袖遮蓋,只露出細長的手指,而指甲縫,幾不可見地掉落細碎的粉末。
趁她倒第二杯酒時,右丞相提議:“何不卸下面紗,讓來賓們一睹你的芳容?”
“奴家姿色平庸,尚不足以令諸位挂齒。”湘湘說話時,眼神下意識地瞥向一旁。
即使是小眼神,卻被右丞相發現了:“難道有難言之隐?”若是一般動作,他可能不去理會,只是她眼神似乎不曉得是刻意還是無意地避開他,令他不免在意。
衆人見他這樣,沒敢插嘴,汐筠原想說什麽,最後還是決定靜觀其變。
湘湘原是看向他,卻在回話時眼神又躲開,說話聲弱了下來:“不,沒有難言之隐……”
“看着我。”右丞相斂眸,語調平穩,卻令人不禁戰栗。
“是,相爺。”湘湘似乎吓壞了,直直望進他灼灼如明月的眼,那雙眼清楚地倒映着自己的不自然,見狀湘湘趕緊下跪:“相……相爺,前些日子,奴家不小心…”她停頓少時,像在思考着合适的措詞:“不小心劃傷自己的臉,因此不便于見人。”
右丞相似還是不信,一把扯下她的面紗,但見她下巴沿着脖子處有着明顯、凹凸不平的紅痕,鑲在一張精致的容顏上顯得極為猙獰,在場衆人吃了一驚:“你确定這是劃傷的?”他的目光轉為淩厲。
“相…相爺…奴家…是之前相府……相府招新時前來應聘的新晉丫鬟,這真是奴家自己劃傷的。”湘湘抓住右丞相衣袖的手不斷發抖,而她寬大的袖子也因為她的舉動滑到手肘處,卻發現纖弱的手掌到小臂也有相似的疤痕:“真不是被人燙傷的…”天啊,她說了什麽:“不不…是劃傷的…是劃傷的。”她已經語無倫次了。
汐筠總覺得不該冷眼旁觀,然而不知如何應對,而錯影只冷冷地觀看這一切。
聽到這裏,他隐約猜出一些端倪:“本相府上竟然有如此仗勢欺人的狗東西。”知道她不會供出始作俑者,因此他沒多問:“你先起身,本相自有定奪。”
湘湘還是有些害怕:“相爺,這真是奴家手拙不小心弄傷的,還請您不要怪罪他人。”
“本相如何執行家法還需要你來過問嗎?”
“不…不是…”湘湘也不曉得該回答什麽。
于是汐筠趁機打圓場:“丞相,今天是你的壽辰,把不開心的事暫且閣下。”然後示意湘湘起身:“湘湘姑娘,把面紗穿上吧。”
“是,皇上。”湘湘乖巧地站起來重新披上面紗,然而看見酒杯時暗暗吃驚。哦我的玉皇大帝,怎麽突然這麽多酒杯,該不會是剛剛有下人見她停止斟酒的舉動便來幫忙倒酒了吧?而且那些酒杯已一一遞到來賓面前,不曉得他們喝過沒有。
湘湘不動聲色地舉起面前的酒杯:“影響各位的興致真是對不住,奴家先幹為敬。”喝酒時,她的眼神偷偷往這桌的人游移,最後定在汐筠身上:“恕奴家直言,奴家見皇上臉色緋紅,不知是否喝醉了?”
右丞相見了他的臉色,也有點贊同。他揚起唇一笑,如清風在炎陽下拂過,沁人心扉:“皇上,您明日還需早朝,不宜再喝了。”早朝是決斷國家大事的重要時候,他不希望皇上因為喝醉這愚蠢的原因而誤了早朝。
“那好吧,朕告辭了,祝愛卿福壽綿長。”其實他也覺得有些頭昏,不如回宮歇息。
一旁的人精太監趕緊出去喚來攆駕。右丞相和衆人躬身送走皇帝:“恭送皇上。”
錯影趁勢暗中傳話于湘湘:“你在酒杯裏下的是什麽?”
湘湘将聲音傳入他腦中:“君心醉,無色無味,甫入水,便融入水中,唯有就近碰觸杯子,方能聞得它撲鼻的芳香。”
“說重點。”錯影不耐煩地打斷。
湘湘羞澀地低下頭,嘴角微楊:“中了此藥的人,在三個時辰內,會覺得□□焚身,燥熱難耐……”接下來不用她說,想必他也知道:“大概回宮途中,會慢慢發作。”
“解藥。”
“我本來打算對右丞相下的呀,然後親自幫他解決。”她舉袖掩唇:“沒想到誤打誤撞給皇上吃了,所以我想說的是,沒有解藥。我勸你還是趕緊跟回去吧,那可是很難受的呢。”
不打算跟她廢話,錯影立刻潛離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