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後繼無人
“你滿意了?”阮容起眯着眼問道。
“阮家對蘇家真是一往情深。”阮容且諷刺道。
容起深吸了一口氣道:“你不必恨他,這一切他都不知情。”
“我不恨他,我恨的是你。”容且語氣平靜,留下了這一句話,轉身走了。
阮容起身體裏的第二種藥是在他去南疆求醫之前下的,離開将軍府的那天晚上,他敬了自己大哥一杯酒。
“少和蘇家那小子行交合之事,會毒發。”這是容且離開前的最後一句話。
蘇蕭離即帝位,阮容且為自己大哥寄了一份賀禮,這賀禮輕得很,不過是一紙藥方。
容且在附信中囑咐道,這藥是給皇上的,要一直服用才有效,并且威脅,他殺了皇上不過是一撮藥粉的事,希望阮容起好好想想。
阮容起太了解他這個弟弟了,了解他的性格,了解他的能力。如若不按他說的去做,蘇蕭離怕是真的性命難保。
他想知道這幅藥方裏到底有着怎樣的玄機,就暗中請教了不少名醫,可是這方子的藥材搭配詭異,有補有損,沒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阮容起又問他們是否會要人性命。名醫都搖頭,說是這藥陰陽相調,許是無甚大礙。
阮容起這才放了心,但也越來越琢磨不透他這個弟弟的心思了,他将這個方子交給了禦膳房,命令其每日按此方熬制湯羹給皇上喝,皇上若問起,就說是他阮大将軍命令的。
蘇蕭離問過,不止一次地問過阮容起自己這湯裏到底是什麽。
阮容起很想答,可他真的說不出來,他知道蘇蕭離自小把阮容且當做一個很好的哥哥,蘇蕭離心善,阮容起不忍拆穿。也是因此,蘇蕭離的心裏徒添了不少誤會與煩惱,這才有了後來的兩相對抗,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卻說蘇蕭離此刻正翻着一本奏折暗暗發笑,阮容起一把抽出他手裏的折子讀了起來。
這本奏折寫得極為委婉隐晦,大意是勸谏皇上充實後宮,為皇室添加子嗣,以免江山後繼無人。
其實這樣的奏折時常就會有,皇上完全不近女色也實在引起朝中大臣的擔憂,有時明知會得罪阮将軍,也要谏上一谏。
“說得很有道理。”阮容起讀罷說道。“引經據典、言辭懇切,皇上有何可笑?皇上縱然還年輕,但也該考慮一下後嗣的事了,人生無常,還是早做打算為好。”
蘇蕭離怔怔地望着一臉嚴肅認真的阮容起道了一句:“我是斷袖。”
“那你準備怎麽辦,祖宗留下的江山就斷送在你手上?”阮容起問道。
蘇蕭離垂首。
阮容起繼續說道:“皇室近幾代子嗣都不繁盛,如今這世上的蘇姓皇脈只有兩個人,一個是你。”
“另一個是我叔父寧王。”蘇蕭離搶着說到。
“父位子即,自古以來如此,皇上若沒有子嗣,這皇位恐怕是要讓給寧王一脈了。”阮容起道。
“那就讓給他好了。”蘇蕭離答得幹脆倒是出乎阮容起的意料。
阮容起嘆了一口氣道:“你真心的?你不看重這個皇位?”
“我若真的看重,還會由得你在這裏和我說話?”蘇蕭離挑眉問道。
阮容起微愣,遂即又笑:“我可能是小看了你了,你比我想象得要聰明。”
“畢竟,是你教出來的。”蘇蕭離道。
“阮容起”蘇蕭離微微拽了阮容起的衣角仰首問道:“你想要這個位子嗎?”
他眼前的這個人別過頭,眼望窗外宮室、圍牆,緩緩地搖了搖頭。
“你分派兵力給寧王是不是就想要走那一步了,讓他,替代我。可是我呢,我還能去哪?”蘇蕭離問。
阮容起承認,他确實有此意,他答應過先帝保全皇室,更答應過先帝保全蘇蕭離。
如今看來,能夠讓皇室綿延下去的人只有寧王,但若是寧王即位,必定不會留着蘇蕭離,蘇蕭離縱然武藝精深但也難以抵擋到時手執千軍萬馬的寧王。該怎麽辦,阮容起一直沒有想出萬全之策。
他想盡力做到兩全,但卻深知很有可能不行,不過至少,他想保住一人。
阮容起回過頭,迎着蘇蕭離的目光道:“若是真有那一天,我帶你走。”
蘇蕭離沒有想到阮容起會說出這樣一句話,眼睛閃着些許光芒。
“我非你不跟。”蘇蕭離笑着道。“阮容起,你喜歡我,從一開始就是,你別不承認。”
“天晚了,皇上也該休息了,我去叫紀公公熬湯羹。”
“我要去流雲閣。”蘇蕭離氣道,阮容起從來不肯正面回應他的情感。
“林亂美人在等着皇上。”阮容起潇灑披上外袍,融到宮外夜色中去了。
微風扶翠柳,劃破了滿湖的寂靜。
林亂立在蘊月湖旁靜靜地發着呆,陽光灑落在他的臉上,投下長長的睫毛陰影。自從蘇蕭離包了他之後,老板就對他格外照顧,每天基本無何事可做,卻被好酒好飯地伺候着,這些日子他倒是豐潤了不少。
眼見今個兒天氣好他倒是想出來走一走,蘊月湖是皇都內的一并不大的天然湖泊,湖邊綠樹嫩花,格外好看。
一個紮着小辮子的小小孩童,一手拽着風筝,另一手握着一束鮮豔的野花,一蹦一跳地從林亂身邊經過。迎着微風搖擺的風筝恰好刮上了林亂的衣擺,那小童正跑得歡快,忽然被風筝的線猛地拉了一下,向後仰着倒了下去。
小童大約是一時沒反應過來,眨巴着大眼睛望着這個扶他起來的哥哥。
“可摔疼了?”林亂伸出修長的手指幫他摘掉黏在身上的草葉。
小童搖頭,道了句“謝謝哥哥。”後,往林亂的手裏塞了一朵藍色的小花便跑走了。
林亂有些貪戀地看着小童歡快的背影,淡淡地笑了。他摸了摸那朵小花的藍色花瓣,軟軟的。
林亂曾經,也是這樣一個天真而快樂的孩童,在家鄉的小路上奔跑着。可是自己的家鄉早就随着一個人一同消逝了。
日已西斜,緩緩地沉入了地平線一下,林亂這才搖着手裏的那株小花踱回了流雲閣。蘇蕭離搖着手裏的扇子道:“等你好久了。”
林亂笑,将手裏那朵野花插在了蘇蕭離的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