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人蟄伏有人急
皇上這宮裏除了幾個負責打掃、縫紉的宮娥以外就沒有別的女人了。以前皇帝剛剛即為的時候還會有一些外藩進獻美女,不過皇上是真的沒有興趣,又見那些女子在宮裏待得怨念,就将她們遣出宮去了。
後來倒是有一些言官大臣投了皇帝之所好,進獻了各式美男,然而這些大臣後來的仕途都無比坎坷,那些獻進來的美男也都莫名其妙地不知去向。
如今皇帝這後宮冷冷清清的,連一個人兒都沒有。
皇上不過穿了件素色裏衣,外面披着一件薄薄的紫色輕紗外卦,披散着頭發在庭院中吹着冷風。淡藍色的月光映在随風飄動的紫色輕紗上,蘇蕭離微微仰頭望着這快四四方方的天,背影看起來無比孤寂。
蘇蕭離自小便對着一塊方形的天空,只不過從前是在阮将軍府,後來是在這皇宮中。
阮容起比蘇蕭離大了七歲,自打蘇蕭離記事起就已經住在了阮将軍府。自打小時,阮容起便愛欺負他,把他關在柴房裏,或者讓他舉着石頭看自己練武。
不過只能是他阮容起欺負他,只能是他。
後來先帝駕崩,他就莫名其妙地襲了皇位,他甚至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未見過一眼就坐上了龍椅。
曾有謠言說,他是先皇與低賤宮女的兒子,甚至還有的說,他壓根不是先皇的兒子。不過後來,這些謠言都被血洗刷幹淨了。蘇蕭離之後能聽到的只是那句: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當時還很懵懂,懵懂到信了阮容起的那句:“你只能和男人在一起。”信了他說的當皇上很好玩,信了他不會騙自己。
蘇蕭離幽幽地想着這些往事在夜空下嘆氣。
“皇上,風大,咱回屋裏吧。”紀公公的破公鴨嗓子在皇上的耳邊響了起來。其實他也不是在心疼皇上,只不過要是把皇上伺候病了,阮大将軍非卸了他不可。
許是今日阮大将軍來過的緣故,蘇蕭離今晚沒有提去流雲閣的事情,抓了抓身上的衣袍,乖乖的走了回去。
江茴這厮掃的地倒當真是幹淨,從樓上到樓下沒有一絲灰塵。老板這從樓下踱到樓上又從樓上踱下來,當真是覺得好久沒這麽幹淨了。
可江茴自打幹完了活就一直坐在樓下的一個陰暗的角落,還是冷着一張臉,右手撫着劍,眼中無神。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就讓人覺得膽寒。
老板這麽個好財的女人,可不想讓他吓走了客人。
“江大俠,你都這麽坐了好久了,你沒有別的事情要去做嗎?”老板走到他的身邊,盡量平靜着語氣問道。
“地都掃完了。”江茴答,語氣冷得像冰。
“不是這個意思,你難道除了掃地就只想在這坐着?”老板說着坐到了他的對面問道。
“也不是,我想尋一人。”江茴皺着眉回答,目光裏倒多了些許無助。
“尋人?什麽人?複仇?”老板好奇。
“尋當今皇上,複仇。”江茴回答得毫不避諱。老板倒是趕緊捂住了他的嘴道:“這話你可不能當街說。”
江茴估計是沒有被女子碰過,臉竟有些紅,随後乖乖點了兩下頭。老板看他這個樣子倒是有些可愛,笑了笑又問道:“且不說你一江湖劍客與久居深宮的皇上有何仇怨,憑你單槍匹馬的,能成功嗎?”
“能。”江茴答。
這一個字倒是把老板噎得夠嗆,“得得,我不管你了,只是你可別在這兒坐着,後院有空房,自己去收拾一間出來,以後就住那裏吧。”
江茴也未推辭,點點頭道了一聲:“多謝。”便起身向後院走去了。
老板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不明乾坤,轉過身去又想,蕭公子今兒個怎麽沒來呢?
其實江茴這個人不過是臉皮薄、嘴硬,自己心裏其實一點底都沒有。他看過高高的宮牆,見過森嚴的守衛也深知自己很有可能一去不回。偌大的皇城裏,他江茴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如何複仇。
于是他在這片土地上閑晃,想等待機會,這才淪落到流雲閣。
江茴選了一間很偏僻且不大的屋子,這屋子多年不住人早已灰塵遍布,江茴費了好半天的力氣才打掃幹淨,站在這屋子中央,江茴心裏忽然空落落的,随便扯了塊白布在劍鋒上纏着,一圈又一圈。
蘇蕭離最讨厭的事就是換上龍袍,這龍袍華貴豔麗是真的,穿起來臃腫憋悶也是真的,再加上還要束發戴冠,每天早上這一套工序都要紀公公勸好久。
早朝時節皇上最願意做的一件事情就是來回來去地數階下的大臣,從左向右數一遍再從右向左數一遍,一般數到第七遍的時候就可以退朝了。
群臣進谏之事他蘇蕭離不是不聽,只是聽了也做不了什麽決定。多數時候阮容起會倚在後殿陰影裏的那個柱子上靜靜地聽着,有他在,皇上就只管數數。
“禀皇上,有探子來報,南方寧王最近在養病買馬,恐有作亂之意,望皇上明察。”一大臣說道。
皇上自始都沒見過寧王,只在嗓子裏擠出了一聲“好”。
阮容起在後面倒是笑了,眼裏充滿了奸邪之意,自言自語地說了句:“蘇敬飛,你別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