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啞奴咱不娶要禮錢的媳婦兒。”段書禾快睡着了還不忘囑咐,“啞奴你怎麽上來了。”
“上來也好,下面睡着冷。”段書禾閉着眼睛往邊上讓讓。
“別和我搶被子,我蓋七,你蓋三。”段書禾讓給他被子的一角。
啞奴在他背後睡下了,靠得近。
房間裏是那種空蕩蕩的冷,燭火吹了就更冷了。啞奴的胸膛像個火爐,真暖和,段書禾往後挪挪,把被子又分了一分給他。
上京的舉人們來得七七八八,有些路遠的還在途中。皇帝給新科特設了論政臺,一些高官甚至是皇帝都會親臨。舉子們說得好的,官員們有惜才的可以直接請了聖旨,皇上點頭,就可以帶回府尊為客卿。
本朝客卿地位很高,有些覺得一甲無望的,都卯了勁兒在論政臺出風頭。
今天正是寅字號的舉子們登臺的日子。
段書禾早早吩咐啞奴給自己洗了澡換了洗淨的衣服。
新衣服是買不起了,好歹看上去幹淨些。啞奴手生得糙,幹起活來卻細致,一頭剛幹了的發被他束得很齊整,沒有銅鏡照,段書禾溜去了院子裏的水缸前,再正正衣冠,信步出了門。
今兒書生們沖着治國良策談論許久。頂着個大日頭,段書禾都沒尋到他開口的機會。偏生日頭照下來還很冷,單薄的袍風都擋不住。
早知道今天沒機會開口說話就回去看書了,昨兒那本《言策》都沒讀完就睡着了。
好容易站得兩股都戰戰,論政臺的主官終于喊了停。
段書禾倒還聽得他們說什麽,光在文重還是武重上就花了大半個時辰,讓讀書人談論這個真是大浪打着小浪,怎麽論都該歸到海裏去。文人能說文不好麽。
憋了一肚子話沒處說,論政臺竟是打了個不大不小的浪就把他們這些小魚小蝦趕回去了。
段書禾腦袋有些暈,可能是凍的,也可能是大太陽曬的,前幾日有來往的舉子們早早進了自己房,有些個談笑的時候還能說出話來,現下敲個房門卻怎麽都敲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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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奴沒在房裏,尋個大夫去得靠自己,這些個人,怎麽也請求不出口。
還沒走到舉子院門口,就見着啞奴拿食盒回來了。
段書禾總算松口氣,皺着眉抓他的衣襟:“啞奴,我怕是病了。”
說完就提不上一口氣似的軟了腳,啞奴趕忙把他扶回屋裏。
一病就病了好幾天,啞奴尋大夫尋得很快,煎藥照顧都周到得很。段書禾不常生病,這會兒被凍得病倒也夠沒出息的。
舉子院裏不讓煎藥,啞奴在屋裏支了個小爐子,開了個通風的小口,拿扇子扇。
段書禾醒來幾次,啞奴都是這個動作。
“啞奴……”
聲音艱澀,說句話嗓子疼得很。
“你說為什麽當官的要從讀書人裏面選?”
啞奴依舊搖着扇子,藥煙縷縷,倒有些好聞。
“讀書人讀的聖賢書,可是當官的沒一個聖賢人。今兒個聽論政的官員好些個還帶了姬妾,在邊上玩鬧解悶,既是這麽無趣,為何還開這個論政?讀書人說的話入不了他們的耳,何苦又到我們裏擇良臣。”
“歸根結底,為什麽讀書人要念聖賢書?”
“我倒是忘了,你回不了我。”
“啞奴,我不樂意再考這個功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