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肖荼愣,倉促的說了名字,對方将手機拉遠,叫洛彥平的名字,兩人間的對話清清楚楚,洛彥平問:“是誰?”
“不知道,手機號碼沒有顯示名字,不過是個女孩子,她說她叫肖荼。”
洛彥平走過來接手機:“肖荼?”
肖荼從怔愣着清醒過來:“是我,彥平哥,我來安市上學了,所以今天過來,看看你。”那邊似乎還摻雜有其他的聲音,他對身邊的人說:“有什麽好偷聽的,不過是街坊裏的一個妹妹罷了。”
小會兒,洛彥平從學校的深處走出來,他的左手牽着一女孩子,他們手指交叉互握,女孩子長長黑黑順直的柔發,绛紅的棉布襯衫和淺白牛仔褲,光着腳穿着一雙淺黃色女士軟鞋,兩人走過來時還在彼此交談,猶如情人間的呢喃。
是的,情人間的呢喃。肖荼沒有看錯,她将眼睛看向地面,兩人的背影被陽光打在地面上,肖荼看自身,她還穿着高中時的舊短袖和黑色牛仔褲,紮着馬尾,樸素的像是扔在着優雅驕傲人群裏的小醜,影子接近,立在面前,肖荼仰起頭,洛彥平向她介紹:“這是蘇岩,這是肖荼,是我家鄉的一個妹妹。”
蘇岩很親切,帶着俯身問候的親和:“剛開學嗎?聽彥平說你是從洛城剛到安市的,有什麽不适應的嗎?”
肖荼搖頭,洛彥平轉過話題:“都說是普通的妹妹了,現在信了吧?”蘇岩沖洛彥平笑,甜美大氣,那種有着淡淡成熟韻味的甜美女孩子,她并沒有為剛才的事感到不好意思,只是挽着他的胳膊,以洛彥平女朋友的立場顯出親和問肖荼,願不願意去逛逛校園,并告訴她,中午學生食堂裏有一家的鐵板牛腩很好吃,待會帶她去吃。
肖荼不說話,只是看着甜甜蜜蜜的兩個人,搖搖頭。“我只是過來……”她再次低下頭,像是在組織将要說的語言,最終擡起頭來:“其實也沒什麽事,要先走了,學校剛開學有好多的事呢。我要走了。”說着便要從學校裏往出走,洛彥平上前:“怎麽這麽急,我送你去車站。”
“你不是剛才答應我要陪我去網吧的嘛。”蘇岩拽他的胳膊,将他拽向反方向,肖荼低着頭,頓了下便默默的走向巴士站牌,開學初的學生街很熱鬧,到處都充滿了活力四射與聊天的翁應聲,期間似乎被誰撞到了胳膊,肖荼跌了出去向前一下撲到在柏油街面上,胳膊肘被蹭破了一層皮,血順着胳膊往下流。她回到學校時,舍友們的目光看過來。
“怎麽了?”
“ 不小心在路上摔了下,沒事。”肖荼表示不用擔心,自己去水池邊洗了洗。從東郊回來後,她變得沉默寡言,上課總是一個人坐在角落出神,沒有課在宿舍休息,舍友們都會去逛街或者外出游玩,她卻一個人默默抱着手機,一坐就是一整天。
慢慢的,別人也都認為肖荼是這樣一個人,不善言辭,孤僻又離群,殊不知她在苦痛裏的掙紮,在愛戀中的煎熬如一口一直在火上烤炙的大鍋,她要在鍋內不停跳舞,稍一停下來便痛灼不安。這種恢複很緩慢,但卻一點一點撕磨這肖荼的感情和內心。
她幾乎用了兩個多月才意識到自己也屬于大學中的一份子,為了不讓自己腦子處于放空狀态,也試着不去想他,她上完了所有的必修和選修課,下課之餘打工,參加各種各樣不能重複的社團活動,每天累得只剩下睡覺,甚至她還去上別班的大課,坐在後面聽聽不懂的課程。
與同學和舍友之間的關系也漸漸有了好轉,大家在一起有說有笑,有時還拿她當初剛來時的狀态開玩笑,她也笑,但笑着笑着眼淚就流了下來,她也知道這樣不好,有時握着手機,便開始哭。
見洛彥平的那一次後不久,她有了胸痛的毛病,有時疼起來就是一個上午,像是心髒負荷不了的狀态,沉悶的疼痛。半夜忽然想起補習時和洛彥平在一起的一個小細節,便坐在那裏整晚整晚無法入睡,眼睜睜的等天明。
Advertisement
這種狀态十分的折磨人,在她忍無可忍的時候便乘車去東郊,她不去見他,只是在有他的地方轉一轉,在他所呆的校園裏逛一逛,坐在運動場,幻想着洛彥平會忽然想踢球或打籃球,他和同學舍友幾個抱着球呼啦一群人,在籃球場打鬧玩耍,她看了他一眼。
那時的她過的如此卑微和渺小,如一顆沙,卻要強迫自己堅硬如鑽石,告訴自己很堅強,什麽都可以過來的,只要耐心忍受,什麽都可以過去的。但她遠遠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堅強,她總是莫名的哭,他生日那天,她給他打電話,依然是蘇岩接的,告訴她洛彥平不方便接電話,他在慶祝生日。
她覺得自己為他什麽都做不了,那些時候的無助與彷徨簡直沉重到無法承受,那也是她眼淚最多的時候,總是克制不住的想給他打電話,手機握在手裏反複糾結,那時她就默默告訴自己,忍耐過去就好,這種沖動不過是一時間而已,很快就會過去。
大學第一學期末,她有一種強烈的沖動要給他打一次電話。那次她抱着手機離開宿舍來到宿舍大樓明亮的大廳內來回走,心髒的蹦跳如擂鼓在耳旁轟隆,她告訴自己,一次就好,就一次,聽聽他的聲音,問他過的好不好,就這麽一次,這樣整整一年就完整了。
她鄭重的撥手機號,貼在耳邊,聽那邊接通後暖暖的聲音,帶着滿心的期許和無盡的盼望。那邊先是一瞬間的靜默,接下來是: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時空號,請查證後再撥。她抱着手機一遍遍的聽,然後獨自傻笑。大一的寒假,肖荼跟團報了旅游團,大學同學在那座城市,她住在同學家裏和同學一起打工,一直到大年三十才回的家。
自從洛彥平為肖荼補習後,當初的兩家又有了聯系。肖母抱怨她,“虧你彥平哥帶你補了兩個寒暑假,他年前還來家裏坐了坐。你也去看看你洛嬸,順便道聲謝謝,要不是彥平你能考上那所學校,帶些禮品過去。”那時候的肖荼還不會僞裝,她只是大哭,她說她不要去,她說她再也不想去洛彥平的家了,她哭的樣子很凄慘,父母都很莫名。
暑假結束後,肖荼報了更多的社團,甚至參加各種講座,所有的課一節不拉,當時很神奇的是她居然報了一個養生社團,舍友們都很鄙夷:“年紀輕輕的居然要去學養生,那個到底有什麽用。”
肖荼趕緊宣傳:“那個社長是個很厲害的人物,他家歷代都是中醫世家,很小的時候就會把脈,而且特別準,摸一下就能知道你哪不舒服,很多女生都跑去詢問他有關痛經的事情,他一答一個準,你們要不要随我一起去試試?”
“真的有那麽準嗎?”
“當然,我當時就在旁邊,那些女生診斷完都驚嘆不已。”
舍友們也很好奇,“你試過了嗎?”
“我又沒病,身體很健康啊,而且完全沒有女生經常會遇到的痛經問題,不過我記得你好像有,待會帶你們去看看,很準的。”
舍友們聚在一起,要求肖荼帶路,她們要會會這個傳說中的中醫世家。社團的會議室在大樓F樓的一層小教室內,肖荼帶着姐妹們一起走進來,并向社長打招呼,是個平頭帶黑框眼鏡很嚴謹的小男生,大家都存了質疑,卻架不住肖荼的拉拽,一個個坐在位子上聽憑這位嚴謹小生說些什麽。
他探她們的脈,并将稍不注意留下的隐患一一道來,舍友睜大眼睛看肖荼:“真的好準!真的!我疼起來的時間和痛的程度都說的很清楚,他竟然還知道我愛吃冷的東西,真是了不起。”肖荼得意:“看吧,我就說很準。”
“肖荼,你沒試過你也來吧,說不定你身上有什麽隐患你自己是不知道的,把把脈沒什麽害處,舍友們拉肖荼也坐在位子上,那平頭男生看着肖荼,露出一絲笑,像是感嘆:你也有今天。
肖荼只得伸出手,看社長将指頭搭在脈搏上,他診的很仔細,用了很長時間,然後看肖荼,“你脾虛,而且虛弱的厲害。”
“脾虛會怎樣?”肖荼看那男生。
“是不是經常吃飯沒有胃口,睡不着覺,還有頭疼。”
有舍友記得肖荼有段時間好像是這樣子的,便趕緊點頭:“對的,對的。社長大人,肖荼她怎麽了?”
“中醫裏有喜傷心,憂傷肺,怒傷肝,恐傷腎,思傷脾。你的脾胃傷的這麽厲害是因為太過思念造成的。”
被這樣一說大家都唏噓,“肖荼你藏的好深啊,誰啊?讓你都想出病了。”
肖荼也笑:“怎麽會,我胃口一直很好啊,你們整天跟我在一起,也知道我胃口很好的,精神也不錯,是不是?”肖荼再次轉頭看社長:“我說啊,你也有不準的時候,看我沒毛病就想着亂編,是不是想在我們舍友面前樹立威信,要多拉幾個人入團呀。”
平頭男生有些急:“我哪有,不過各位美女們有沒有想加入我們的,養生是門學問,包你們受益終身。”幾個人打打鬧鬧的,最後肖荼帶舍友們回宿舍還聽她感嘆:“他談我的時候真的很準,我都吓到了。”
那時的肖荼已經學會了僞裝,帶着面具隐藏本性和感情,她可以很自如的笑,在社團和宿舍甚至是班裏,她都是乖乖的有點孩子氣的女生,每天為社團忙,為學習忙,很努力很上進的學生。
在那次被社長把過脈的幾天後,一次她同朋友打算去教室,突然想吐,便跑到一旁的草叢邊幹嘔,一連好幾天,甚至是上課時便不得不離開座位跑出去,大家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她。參加社團時社長責怪:“我都說了,你又不聽,五髒屬五行,金木水火土,五行間相生相克,現在脾虛影響肝郁傷及肺腑,這樣下去還得了。”
肖荼笑,帶着淺淺的酒窩和明亮至極的眼睛:“那你告訴我,怎樣才能治?如果可以的話,告訴我藥方,我會感激你一輩子。”
社長嘆氣:“肖荼,你要開心起來,真正的開心起來,心情放松放掉那些煩惱你的身體才能好起來,你明白嗎?”
她怔愣在那裏不說話,好久,低了頭,眼淚便一顆顆掉落下來:“你以為我不想嗎?你以為我不願意放下,讓自己開心起來。如果這種事能選擇,我多麽希望能徹底放下,可是它太疼了,每天都在提醒我,那是不可能的。”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