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
兩個月的擔驚受怕,明知道入場人就在其中卻不能聯系的憂慮,加上不斷的有人被維斯曝光出來,可以說許寬是時時刻刻揪着心。而他們的動作也帶來了一個不太合适的影響,那就是有人找到許寬,要雇傭他們打入維斯。但是許寬和陳軒從未準備接受什麽人的雇傭,這場仗算是給許寬揚名立足奠基的,如果有了雇主的幹預很多事都不能靈活掌控,而且有一個金牌商諜和許寬同一戰線雇主什麽的完全可以抛棄。
以各種名義婉拒之後,許寬看着入場人反饋回來的信息,由衷的大笑起來,周圍的幾個通宵玩回來的室友看着喪心病狂狀的許寬,一起翻個白眼。許寬心中暗嘆,等到他可以做到想斯洛特那樣的時候……或許合租的這幾個哥們眼裏,他依舊是個神經兮兮的笨蛋。
而另一邊,陳軒根據入場人提供的IP地址和來往信息開始屬于他的操作,一連串的假信息開始傳遞,換取回來的是維斯的真憑實據。
“你準備要維斯怎樣?”吳澤挖着冰激淩進屋,看着陳軒電腦上的代碼嗖嗖閃過,捕捉到了幾個重要标頭。
陳軒看了一眼沒事找刺激的家夥,“你明知故問。弄掉他我至少能少奮鬥二十年。”還有他身上的債,一朝就能還清。至于報複,此時反而成了最微不足道的成分,報複成功的快感并不能抵消為了償還代價所付出的東西和已經失去的時間。生存才是最重要的因素,提高自己的危險性與價值,讓他們動不了自己,能夠自由的活下去,維斯,只不過是符合了所有的條件,而且足夠有力度。
“其實有時候很簡單的一個原因,就可以解釋一切。”吳澤叼着冰激淩的勺子,在一邊的副機上幫着陳軒使用黑客軟件将信息收集,“你需要。”
陳軒手上沒停,大腦卻有一瞬間停止了思考,三五秒後,陳軒才沉吟道“需要,也要有原因。”
“難道你和我也要解釋這麽多?”吳澤眉眼微挑,勾了陳軒一眼。陳軒抿唇笑笑,眼睛沒有離開屏幕,手掌覆上吳澤的後背道“和你,不用解釋。”
“嗯~”吳澤順着陳軒的手掌活動肌肉,雙眼眯起,好像一只被順毛的貓咪。
主機和副機上的代碼被不斷刷新,只要軟件植入成功,以後他們的動作就簡單多了。兩邊的動作一起進行,不僅能夠縮短時間,而且能最大限度的保證不被維斯發現。
“冰激淩化了。”吳澤坐在椅子上,可惜道。陳軒揉揉吳澤的腦袋“大冬天的少吃些涼的也好。”
“明明是某人自己想吃。”吳澤微笑,拿過冰激淩的杯子,抿了一口已經融化掉的奶昔然後對着陳軒吻了過去。
“嗯!”陳軒感覺到從嘴角流下的液體,推了推吳澤,唇舌分開,陳軒看着眼角帶媚的人捏捏吳澤的腮側。吳澤閃開陳軒的手,伸出舌尖,順着陳軒唇角處舔下去,直到痕跡抹幹淨,一點也看不出來。
“甜不甜?”吳澤伏着上身,工作椅的窄小讓兩人無法共坐,同時也限制了陳軒的活動空間。
“香草味,很經典。”陳軒手掌放到吳澤腋下,夾住他。吳澤揚眉,右手流氣十足的捏住陳軒的下巴,獰笑道“我是說我。”
“冰激淩味道太重,沒嘗出來。”陳軒佯裝深思熟慮一下,然後認真道。吳澤忍不住破功,噴笑道“我不吃了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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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同甘共苦。”陳軒一臉的嚴肅,揶揄道。
正當兩人一本正經的互相點頭時,家中座機的鈴聲響起。陳軒的怪癖,家中一定有座機,而知道他這個習慣的人,找他也會先打座機。
“不是債主就是老板。”陳軒眨眨眼,然後快速離開書房。吳澤抿唇,看看開始正常工作的軟件,開始初期操作。
而此時,在客廳中,陳軒拿着話筒的手已經握緊,陳雲的聲音從話筒中洩露出來,帶着焦急和些許怒意。
“我說過讓你不要去管她。”陳軒壓抑着聲音,“我會處理。”
挂掉電話,陳軒拿着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對面快速的接起讓陳軒冷笑,但是話語裏沒有透露出一點意思。
“又出什麽事了?”裝傻,誰不會啊。陳軒聲音很平靜,沒有焦急也沒有不耐,似乎只是在問那個病人今天是否正常用餐了。
“先送到醫院,需要的錢我稍後打到你卡上。”陳軒給那邊下了一顆定心丸,挂上了電話。而此時,書房裏同樣接到大姐電話的吳澤咬着下唇,猶豫道,“我會勸他的,姐放心吧。”
聽着吳澤明顯底氣不足的聲音,陳雲嘆息一聲,看看眼前的事務,終究是處理不下去了“楚秘書,把今天的事都延後,我要出去一趟。”
旁邊坐着的文秘點點頭,示意明白“還用給您叫車嗎?”
陳雲微笑“私事。”至此,卻是一個字都不想多說了。
另一邊,陳軒坐在客廳裏,日光打進來照在他臉上,顯得一半黑暗一半璀璨。聽見腳步聲,陳軒扭頭問道“已經開始運作了嗎?”
“嗯。”吳澤點點頭,走上前“要去看看阿姨嗎?”直接點吧,和陳軒玩心機不光是段數問題,只要他有什麽表情自己就演不下去了。
“去了她也看不見,有什麽用。”陳軒皺眉,顯然陳雲将電話打過去了。吳澤笑笑“既然你真的不在乎,不如我讓大夫動動手腳,送阿姨走好了。”
陳軒眼神一縮,看向吳澤的眼神第一次帶着怒意。吳澤立刻舉起雙手告饒“既然這麽在乎,多看一次,為了你自己的心安。”
“我怕我過去看她一次,我就不會再管她了。”陳軒冷笑,卻是背過身不看吳澤。陽光打在陳軒的後背,原本挺直的脊背微微彎曲。
吳澤看看時間,平靜道“救護車接到救助中心的電話大概要兩分鐘,十分鐘之內救護車上路,咱們還有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趕過去,或者,直接到醫院?”
“誰給你的自信?”陳軒無奈,語氣中帶着點無力。一種被人拿捏住的無力。吳澤抿唇“是你。我相信一個人就算如何改變,本質也不會變。大姐說,這次已經是阿姨第三次出現腦梗現象了,之前因為症狀輕……”
“我知道!”陳軒打斷吳澤的敘述,呼吸有些不勻,但是下一秒,陳軒眼神已經平靜“走吧。”
“去哪?”吳澤楞了一下,然後微笑。
“醫院。”陳軒無可奈何的語氣掩蓋住了他心中的焦急,這次,他用什麽樣的理由說服自己?或許早就不能說服自己了。
車輛行駛在馬路上,陳軒雙唇緊抿,握着方向盤的手指節發白。吳澤看看陳軒,在一邊撥打着電話。不到半個小時,陳軒和吳澤幾乎是和救護車同時到達醫院,而随車來的人一看見兩人,楞了一下然後快步走過來。
“陳先生,您怎麽過來了?”來人四十多歲,是以前在陳軒家中服務的司機,現在被陳軒雇傭照料因為車禍癱瘓的母親。
“最近不忙,她情況怎麽樣?”陳軒幹巴巴的回了一句,然後看着被擡進醫院的擔架問道。
李國生嘆了一口氣道“這是半年裏的第二次了,上次送來醫院說建議不要手術,畢竟夫人癱着,手術的風險很大,但是這次怕是不行了。”
“帶我去見醫生。”陳軒聽着李國生的重點,微微皺眉。吳澤拽住陳軒“要不要等等大姐。”
“她從開發區過來,要兩個小時。”陳軒抿唇,兩人都知道陳雲不會坐視不管,所以,先将事情處理好或許是個不錯的方案。
“這位是?”李國生看看吳澤,以前沒見過啊。陳軒笑笑“我媳婦。”李國生滿臉駭然,愣在了原地。
兩人随着擔架進屋,随車的醫生看看兩人阻攔道“你們是誰?這位病人的家屬呢?”
陳軒拿出身份證“我就是病人家屬,這位是我母親。”
“以前怎麽沒見你們過來?”醫生将信将疑,但是翻看病歷檔案親屬一欄确實有陳軒這個名字。
“剛回國。”陳軒臉色平靜,他無心和醫生糾纏這個。但是兩人的談話還是被打斷了,一個白大褂過來問道“病人情況怎麽樣?”
“腦梗,誘因是癱瘓,初步建議是手術,但是還要等CT結果出來。”之前的那個醫生将病歷本交給主治大夫然後道“這兩位是病人家屬。”
主治大夫點點頭“病人家屬跟我來吧,別耽誤他們搶救。”
陳軒和吳澤對視一眼醫院的流程他們并不熟悉,所以還是先聽話吧。
主治醫生辦公室,陸大夫将陳母的情況和陳軒說了,鑒于她現在癱瘓的情況,手術的風險依舊很大,但是如果不手術再次腦梗很容易就救不回來了,醫生将做決定的權力交給陳軒,是做手術還是不做。
“CT結果出來了。”門外的護士将磁片交給大夫,顯影燈顯示的效果讓大夫皺眉道“恐怕這個已經不是咱們能夠決定的了。”
“必須要做手術?”吳澤看看臉色不太好的陳軒,心中有些感慨。沒等醫生回答,陳軒便道“做手術,但是我不能簽字。”
☆、謝謝,沒讓我後悔
吳澤和大夫愣住了,這麽爽快的家屬/時候簡直少見。陳軒看看詫異的兩人,長出一口氣道“等我姐過來簽字,你先跟我說手術流程和注意事項。”
“這,我們醫院的流程是——”大夫有些機械化的重複着基本上和每個家屬都說過的事情,然而陳軒的态度算得上是家屬中最神奇的一種,冷靜的不像話。
吳澤看着正在做記錄的陳軒,悄悄出門,将剛才商量好的計劃取消,他本來已經聯系好了另外一個醫院的專家準備做個會診,但是看陳軒現在的樣子,并不想小題大做。其實吳澤知道,陳軒此時的心本就不在這,不然他在車上打電話的時候陳軒不會一點反應沒有,唯一的原因就是陳軒根本沒聽見。
一個半小時,等在走廊的吳澤看見急忙跑過來的陳雲,走上去迎接“姐,陳軒已經同意手術了。”
“嗯,好。”陳雲站定,喘勻呼吸,然後跟這吳澤一起進到辦公室。陳軒擡頭看見兩人,将手術同意書遞過去“姐,你簽字吧。”
陳雲沒有猶豫,将名字寫在上面。主治大夫看看這額外合作的兩個家屬,感慨醫患關系或許不是那麽緊張了,怪不得半個小時前陳軒就讓手術室開始準備,原來他姐姐也這麽痛快。
“注意事項交給李叔,手術款我已經打到卡上了,剩下的……”陳軒快速的吩咐,被陳雲無奈的笑容打斷。吳澤靠在牆邊,面前姐弟倆一站一坐的樣子或許他這輩子也不會見到第二次了,但是這樣的場景只能記在腦子裏。
“去看看她吧。”陳雲笑着,語氣中的命令卻不容置疑。陳軒僞裝的冷靜破碎,一直黯淡的眼神微微發亮,垂眸不看陳雲。
“剩下的兩個月時間先在醫院休養,順便體檢,看看還有什麽地方需要注意,還有,登記上還是寫李叔的名字。”吳澤淡淡的補充,然後攤開手道“走吧,我陪你去。”
陳軒笑笑,這家夥總是知道自己在想什麽。随即起身,陳軒看看大姐“一起?”
“當然。”陳雲勉力勾唇,對于母親,她沒有陳軒那樣的依賴,所以也沒有他那樣的恨。不過,只要母親還在,他們就不算是孤兒。
病房已經安排好了,護士給陳母換上了病服,此時陳母還在昏迷中,但是不難看出她臉上并沒有一般癱瘓病人的病态和萎縮,算年齡已經年近六十的人,此時除了有些歲月的痕跡外和陳軒印象中的全無差別。
“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樣。”吳澤看着被照顧的很好的陳太太,不由自主的感慨。陳雲不是第一次來看母親,所以臉色比起另外兩個要好些,“她平時清醒的時候,很想你。”
“我并不想她。”陳軒抿唇,眼睛看着平靜的母親,心中那一道道裂縫掙紮着想要碎裂。陳雲垂首,不再言語。三人這麽靜靜的站了一會兒,護士出來“請家屬讓一下,要推病人去準備室了。”
陳軒仿佛觸電一般的閃開,他不想在兩人面前失去最後一點堅持。吳澤默默的站在陳軒身後,看着病床被推走。
手術室前,陳軒穿着的黑色風衣已經被後背的汗浸濕,從知道消息到此時,陳軒的冷汗就沒有停下。吳澤看着沉默的人,伸手拍拍陳軒後背,頓時被手下的觸感給吓到。
“把外套脫下來。”吳澤拉起陳軒,眼睛直直的盯着他。陳軒抿唇,順從的将風衣脫下。被汗水浸濕後色差明顯的羊毛衫便出現在兩人面前。陳雲走過來接過陳軒的外衣,然後不滿的看了他一眼,自顧将外衣騰在暖氣上。
“你去暖氣那邊坐着。”陳雲指指對面,醫院裏的中央空調也在開着,所以暖氣那邊比一般的溫度要高。陳軒對着姐姐笑笑,但是無力抵抗,無聲的走到對面,枕靠在自己的大衣上。
半個小時後,陳軒的意識漸漸昏沉,沒有任何預兆的陷入黑暗之中。恍惚間他回到了那個下午,急促的鈴聲,陳軒看見曾經的自己跑去接起電話,他想拉住自己,但是消息已經被傳達。父親超速行駛,車禍。随即宿舍門被打開,張銘拿着電腦進來,滿臉的震驚,網頁上冰冷的公證員正在宣布着破産鑒定。手中的籃球掉下去了,但是陳軒看不見,他只看見曾經那個自己呆愣而茫然的試圖抓住已經脫手的球,然而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電話鈴聲再次響起,聽不見聲音,但是陳軒知道自己在叫姐,而對面陳雲的聲音卻在清晰的傳到耳朵裏“小軒,別回來。在學校,別回來。”
自己似乎在争辯什麽,但是最終被姐姐嚴厲的訓斥一番,挂上了電話。張銘坐在自己旁邊,嘴裏不住的說着什麽,但是陳軒一個字都沒有聽見,盡管那些話已經存在了他的腦海中。
宿舍門被再次打開,程明雲看見陳軒的樣子,又默默的退了出去。但是下一個來訪者就沒有程明雲那麽謹慎,周峰推門進來,直接蹲在陳軒面前,不可置信的喊着什麽,這句才是真的沒有一點印象了,因為陳軒知道自己當時已經做好了打算。
他扶起周峰,笑笑,轉身走出了房間。當時他已經攢夠了學分,而且有本校的碩保名額,但是這天之後他就從學校中消失了,帶着提前發給他的畢業證,回到了家中。
陳軒跟着那個拿行李箱的自己一步步走,被查封的房子,正在做財産清算的會計,在自己家門前痛哭的受害者,還有一臉正經嚴肅的法院人員。以及最裏面那些假模假樣的吊唁者,一個個拿着合約等着姐姐清還欠款。
他那個時候才知道,原來父母以公司的名義做了貸款,公司破産,兩人知道沒有退路的時候選擇了逃債,而逃債的時候選擇了将兒女留下面對這些貪婪的嘴臉。
陳軒看着貌似冷靜的自己,心中一陣陣自嘲,只有他本人知道,那個時候他有多沒底。色厲內荏的聲音似乎一直回蕩在自己腦海中,沒有人知道這個當時只有二十歲的男人在想什麽。
事故責任已經确定,簡單到了極點的送靈,重傷在院的母親面臨手術,法院的傳票,那一個星期他們忙碌到了沒有時間去悲傷,沒有時間去聯系周圍的親戚,沒有時間去思考,為什麽。
一個星期過後,判決結果下來,不過是給負債累累的姐弟倆多加上一張欠單。積蓄被瞬間掏空,陳軒在一個夜晚踏上了遠航的班機,帶着他争取過來的承諾和那微薄的信任,或許在未來,一切都還會有轉機。
飛機似乎被氣流影響,不斷地搖晃,陳軒直欲作嘔,但是眼前呼的一黑,墜落,一直在墜落。陳軒甚至有心情想一下是不是這裏是另一個時間流發生的事情,在這個時間流裏,自己死了?
“陳軒,陳軒!”
迷茫中有聲音在叫他,陳軒的意識一直十分清醒,只是陷入癔症中,他知道是誰,也知道應該做什麽。
陳軒睜開眼,對着吳澤搖搖頭“我沒事。”
吳澤環住他,雙臂似乎要嵌入他的身體,但是這種被勒到骨骼發痛的感覺讓他更加清醒。後背已經滾燙,顯然是幹了,陳軒推推身上的人,沖着陳雲無奈的笑笑“姐,來幫忙啊。”
陳雲翻翻白眼,悠哉的坐到了對面,誰也不知道剛才陳軒的樣子有多吓人,臉色蒼白,渾身還在抽搐,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弟弟沒有癫痫的舊疾,陳雲都要叫醫生了。
好在,好在還有一個吳澤能叫他回來。
陳軒看看時間,自己坐下的時候是手術一個小時,現在的話,已經一個半小時了。“看來手術很順利,至少醫生還沒有出來給病危通知書。”
“如果順利的話,再有一個半小時就該結束了。”吳澤念叨着剛剛從專家那邊打聽出來的消息,眼中閃過疲憊。陳軒瞧瞧他,“我去給你們買點飲料吧,想喝什麽?”
等待的時間最是漫長也是最無助,将一切交給醫生的感覺能夠摧毀一個人的理智,尤其是在時間不斷變長的時候。陳軒拿着袋子回來,牆上的分針剛剛過去五分鐘“我還以為,我去了很久。”
吳澤握着瓶子,嘴唇緊抿“我也覺得,但是時間是最精準的度量。”
三人互相看看,陳軒從另外兩位的眼神中讀出了關心和疑惑,但是他并不準備帶着兩人回顧那段歷史,畢竟那不是一段快樂的記憶。陳軒重新坐回位置,已經幹燥的大衣散發着暖意,然而四周一片靜默,誰也沒有開口。
大家終于認識到一個事實,無論之前表現的如何,現在他們都是一個無言的人,一個将沉默擁抱的人。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間或響起的兩三句問話在這個空寂的空間點綴,盡管冰冷,但是這确實是三人之間最能感受到親人存在的時刻,每時每秒,有人陪伴在你身邊和你共同承擔這份沉靜的壓力。
陳軒手機響起,被主人摁了挂機鍵,卻仿佛像是打開了一個開關,吳澤,陳雲的手機同時響起,而很快,陳軒的電話也再次加入進來。三個難言的忙人相互看看,轉過身接起電話。
一瞬間的喧鬧,仿佛很短,又仿佛很快,當第一個人挂掉手機開始,靜默再次開始漫延。陳軒看着已經恢複的手機界面,對着陳雲笑笑“姐,想家嗎?”
陳雲歪歪頭,“我這不是在家嗎?”姐弟倆早年間的默契就和之前的所有短對話一樣,片刻之後化為沉寂。
而一切,結束于手術燈滅掉的時刻。醫生從手術室內出來,摘下口罩“手術很順利,人已經推到蘇醒室了,家屬可以先到ICU稍等,但是別探望太長時間。”
“好。”三人同時回答,比小學生還要整齊。陳軒走上前鞠躬“謝謝您了。”謝謝,讓我沒有後悔。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等待,雲某寫的是自己在外面等待的經歷,人各有不同,請勿深究。
☆、傲嬌死算了(捉蟲)
九個小時後,蘇敏清醒過來,第一眼就看見了守在床前的女兒,還有一直照料着自己的李國生的妻子,張玉。
“雲——”蘇敏想要側頭,車禍導致的高位截癱讓她除了脖子什麽地方都動不了。現在她卻連動動頭都是奢望了,因為開刀讓她頭痛欲裂。
陳雲聽見聲音,擡起頭來,對着母親笑笑“您醒了,稍等,我去叫醫生來。”
“小雲,我去吧,你陪陪你媽。”張玉也反應過來,快步向着門口走過去。陳軒正好此時推門進來手上還拎着外賣的粥和別的宵夜。
“小軒,正好你回來,快點,你媽媽醒了。”張玉看見陳軒,樂的眉眼都笑開了,圓胖的臉上還有兩個酒窩。
陳軒抿唇,讓開門口讓張玉出去,轉身将粥和夜宵放在桌上“那邊的事不能讓吳澤盯着,我先回去了。”
蘇敏看見兒子,兩行眼淚瞬間就下來了,陳雲立刻順着她胸口幫她平複呼吸,術後太過激動不利于傷口恢複。
“小軒,效——”蘇敏眼淚不住地流,顯然很難平複。陳雲幫着她穩住頭,對着陳軒道“你給我回來!”
停在門口的陳軒沒有轉身,搖搖頭打開了病房門。陳雲看着氣息微弱的蘇敏,眼眶泛紅,對着蘇敏道“慢慢來,慢慢來,別着急。”
“他,恨,我。”蘇敏喉嚨幹啞,一字一頓的說道。陳雲眼淚充盈在眼眶中,控制不住的淚水滴在蘇敏臉上。
醫生此時進來,看見蘇敏的狀态暗道不好“準備鎮靜劑,護士不要讓她亂動,上呼吸機。家屬請先出去吧。”
醫院門口,陳軒看着匆匆趕過來的吳澤,臉色一板道“不是讓你回去。事情弄完了?”
吳澤還沒走上臺階,就被陳軒帶着轉了個圈直接往後走。陳軒看着身邊安靜的人,臉上的冷硬緩和了些許,這人總是會給他最恰當的反應,一種輕松感油然而生。
“沒關系,這已經是很大的一步了。”吳澤忽然出聲,淡淡的語音傳到陳軒耳朵中,将原本平靜的薄冰打碎,露出下面湍急的激流。
“或許會是唯一一步。”陳軒坐在副駕駛上,眼睛看着窗外,“很諷刺,我能輕易看開對維斯的仇恨,卻不能原諒我的血緣親人,盡管他們一樣是受害者。”
“因為他們加注在你們身上的不僅是欠款。”吳澤微笑“我很理解,你知道。我能看開抛棄我的母親,不能原諒陪伴我長大卻一直在防備我的父親。這其中不過是因為記憶,感情,血緣交雜,理不清也分不開。”
“說的這麽好聽,我和伯父說話的時候你不是急了。”陳軒抱緊雙臂,靠在椅背上,緊繃的肌肉和冬天厚重的衣物造成的不适提醒着他自己做過的事。
“說的那麽好聽,我說阿姨病情的時候你不是也急了。”吳澤翻翻白眼,手掌打着方向盤,車輛轉彎。
“口嫌體正直。”
“嘴硬心軟。”兩個近義詞同時在車內響起,陳軒和吳澤看向對方“傲嬌死得快!”
輕笑聲起,陳軒和吳澤轉為無聲的微笑,其實兩人心中都清楚,只是改變并非一朝一夕。就好像兩個曾經為敵的人突然要和平相處,在不同認知觀念的情況下還是會出很多問題。而和父母,那種看不見的羁絆比世間的任何情感維系都要雜亂,卻無比牢固。
半響,車已經快要駛到小區,陳軒擡眼看看擋風鏡上的燈光影子,笑道“這個時候保安還會開門嗎?”
“放心,我出來的時候和保安說好了。”吳澤笑笑“多少能猜得出來,你不會在那邊待太久。更能猜得出來,現在咱們需要的都是休息。明天早上去替換大姐,不許躲。”
“管家婆。”陳軒斜睨了吳澤一眼,眼底卻全是笑意。吳澤挑眉“沒有管家婆,你是不是準備走回家?”
“我會選擇就近找個賓館,反正他們二十四小時接待客戶。”陳軒看看強撐着保持清醒的保安,暗道吳澤是用什麽搞定的保安?
“你想得美。”吳澤咬牙。然後微微側頭道“你沒我,睡得着?”
“有你才睡不着。”陳軒點點頭加強語氣,惹得吳澤一頓哼唧。車內的笑聲一直蔓延到了屋裏。冬天的夜晚漫長,但是時間的流逝不會稍作改變。
清晨,吳澤早早的就起來準備帶到醫院的早餐,出門一看,陳軒還坐在書房裏處理文件“神仙,你沒睡覺啊。”
“昨天傳過來的文件你發過去之後沒看見回複,有兩個點更改了。”陳軒手上動作着,眼睛掃掃門口“早餐給我杯紅茶,胃疼。”
“嗯。”吳澤撓着頭走到廚房。陳軒看見他走遠,嘴角淺淺勾起,然後繼續幫着四海整理新的企劃案。半個小時後,最後一份文件發出,相應的備份已經轉到電子銀行,陳軒揉揉太陽穴,閉着眼睛緩和一下。
“要不要滴眼藥水?”吳澤帶着一陣奶茶的香氣出現,陳軒聽見了杯子放在桌面的聲音,然後兩根帶着溫度的手指就按上了自己的額頭。
“不用了,中午休息的時候再滴吧,現在滴眼疼的厲害。”陳軒腦袋不動,靜靜地享受按摩。
“六點咱們出發,到那邊應該是六點半左右。”吳澤幫着陳軒松松肌肉,“咱們就去這一次,去的多了反到不合适。”
“嗯。”陳軒嘴角無力的勾起“什麽時候不用擔心這個了,多好。”不用擔心自己的什麽行為會被記住,不用擔心自己的弱點被人掌握,不用擔心,是不是會出事。
“會的。”吳澤抿唇,眼中閃過一陣陣的堅定。電話鈴聲響起,陳軒微笑“或許這一次也要無限期拖延了。”
吳澤看看上面的來人,皺眉挂掉。陳軒挑眉“耽誤事了你負責啊。”
“我負責。”吳澤咂咂嘴“別人管不了,這幾位再管不了我就不用當老板了。”
來電的不是別人,正是吳澤放在美國的副總裁,也是陳軒口中被帶壞的人之一。顯然是那邊遇到什麽事了想要找陳軒幫忙,但是吳澤招攬過去的幾個人比陳軒更是金融上的一把好手,有什麽是解決不了的?
幾乎是轉瞬,吳澤的電話響起,陳軒噗嗤一笑“看來咱們是真的要出發了,不然路上的時間不夠解決這點事的。”
吳澤翻翻白眼,挂上藍牙接起電話,流利的英文脫口而出,聽得一邊的陳軒都替副總捏把汗。五分鐘後,吳澤将藍牙挂在陳軒耳朵上,正在喝茶的陳軒抿着茶水聽着那邊的動靜不時回應兩聲。
十分鐘,陳軒和吳澤拿着外套出門,電話裏還在不停的說着什麽,但是人已經換了一個,是陳軒特意找過來的那個老爺子。陳軒聽着老專家的推測,有些猶豫“吳澤,你們那邊的大盤指數有什麽好的建議?”
吳澤搖搖頭“最近很平穩,是戈登察覺到不對嗎?”
“嗯,他覺得最近有些苗頭很不正常。”陳軒皺着眉,不時用中文和吳澤交流兩句,但是對面的戈登并沒有什麽停頓,顯然他很是确定自己的推測。
“不管如何,這位平民股神的話咱們還是要相信一下的。”吳澤的意見和陳軒不謀而合,陳軒抿唇,和戈登交代着最近可能出現的情況,畢竟如果是人為操縱的,終究會有跡可循。
但是如果真的是惡性循環到這個時候,那他們就真的只能拼一把了。陳軒手摸着下巴,另一只手用指尖點擊着前面的儀表盤,顯示着他現在注意力集中到了電話上。
挂上電話,陳軒看着欲言又止的吳澤“你不好奇?”
“不好奇,在這上面我們還是沒有經驗。”吳澤搖搖頭,額外的老實,金融戰他很熟悉,但是預防金融風暴他還是缺少經驗,有身邊這個人,不管是人脈還是消息上他都算是補上了。
“我最近肯定不能幫你盯着這邊,你還是要和戈登多交流,還有上次跟你說的諾娃,你雖然沒去找她,但是這幾個老夥計都還互相有着聯系,她有意過來幫你,怎麽樣?”陳軒拎過吳澤準備的保溫桶打開車門下車。
對面,吳澤趴在車頂上“諾娃這個奇才我也想要,但是這樣一來的話,我放在那邊的人我就不放心了。”
“好吧,我也就是随便一說。”陳軒聳肩,和吳澤一起走向住院部。路上陳軒将戈登提到的幾個需要注意的事項和吳澤細細解釋了一番,他很清楚,要降住那群人,光有魄力不夠還要有足夠的能力。吳澤在金融上的敏感度不高,僅算中上,在華爾街拼搏光有智商是不夠的,還要看你是不是做這行的人。
吳澤點頭,暗暗将陳軒說的記住。
病房前,陳軒看着在裏面整理的一家子,嘆氣“真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感激,李叔一家只有三口,夫妻倆領我的工資,孩子領夫妻倆的工資,标準的啃老族。”
“但是他們将阿姨照顧的很好,這就夠了。”吳澤微笑“個人有個命,人家有人家的過法,用不着你操心。”
“小軒,在這幹嘛,怎麽不進去?”陳雲拿着毛巾從盥洗室出來,顯然是剛剛洗漱出來。陳軒提提手上的桶道“給你送飯來的,李叔一家正在裏面收拾不方便進去。”
吳澤卻在此時拽拽陳軒的袖子道“你看,那邊那個人是誰。”
☆、蠍子不等于陳軒?(捉蟲)
陳軒擡眼,看見對面的人,眼神陡然一縮,将保溫桶放在陳雲手中,快步像那個方向走過去,吳澤安撫一下陳雲,然後跟着追上去。
那人顯然也注意到了陳軒,迅速往安全通道跑去,陳軒搖搖頭甩開步子開始追。醫院裏的護士看見追擊的兩個,想要阻攔,但是還沒攔下人就消失了。
吳澤看看周圍,有些頭大,這下子是別想瞞住了。不過也說不定,那兩位都是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