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喻易定睛一看,便見功能介紹上寫着:
【生存率檢測儀:你的選擇将決定你的命運,但你每一天都有兩次機會,知道自己某一個選擇背後的生存幾率,默念生存檢測儀後可使用(僅限篩選世界使用)】
客觀來說,這當然是一個絕妙的金手指。在危機四伏、謎團重重的情況下,這樣的金手指在關鍵的時候,無疑能夠保命。
但喻易面上的興奮卻淡了下去,他直接在心中默念了三次,幹脆用光了今天的次數。
【嘀,不參加人渣挑戰賽,生存幾率0%】
【嘀,參加人渣挑戰賽,生存幾率0%】
雖然早有預料,但是兩個“0”什麽的,還真是冷酷無情啊。
喻易頗感無趣地嘆了一口氣。
【喂,你不會還想逃避篩選考核吧!都說了是一定要參加的!不過怎麽回事?按道理參加篩選考核的生存率不應該是0%啊】
耳邊傳來莫得感情機器器迷茫的電子音。
“雖然很遺憾,但生存率檢測儀這種東西,大概率對我沒用。”喻易攤了攤手,倒也沒顯得特別失望。
【這是為什麽?】
莫得感情機器器不解道。
“誰知道呢?”喻易卸下背了一路的吉他,張開雙臂,仰躺在了床上,意味不明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生與死,約莫是是冥冥中自有的定數。”
說完,他沒管莫得感情機器器困惑的追問,閉上了眼睛,打算養一會兒神。
“嘀嗒。”當房間陷入安靜,指針走動的聲音便愈發明晰。
沒過多久,喻易倏忽睜開了眼睛,向着鐘表望去。
此時鐘表的時針,正正指向了“6”。
與此同時,房外遠遠地傳來了一陣鐘聲。房間的隔音效果不差,但這道鐘聲,卻如振蕩靈魂那般穿透了隔音牆。
鐘聲停止之時,一道劃拉玻璃的尖銳刺耳的聲音,就變得明顯了起來。
這道聲音……應該是從窗外來的吧。
喻易略感新奇地站起身,走到窗邊。隔着窗簾,也能看到,此時窗子的中央,正映着一個輪廓模糊的黑影。而劃拉玻璃的聲音,仍在繼續。
喻易挑眉捏住窗簾的邊緣,用力一拉。随即,一道黑影便闖入眼中。
這是……一只烏鴉?
看着停落在窗臺上,正伸着一只鋒利的爪子,在玻璃上不停抓撓着的烏鴉,喻易摸了摸下巴,覺得有些出乎意料。
他瞥了一眼玻璃窗上深邃的抓痕,也不管烏鴉聽沒聽懂,啧啧稱奇道:“小家夥,爪子挺利啊。”
這只烏鴉也擡頭看向喻易。
喻易與這只烏鴉大眼瞪小眼了一番,突然毫無征兆地向右歪過身子避開烏鴉的視線。但烏鴉也随之偏過頭,繼續盯着喻易。于是喻易又向着左邊歪過身子,但烏鴉也跟着再度偏頭。
喻易眨了眨眼睛,這會兒确定這個詭異的烏鴉,的确是在看自己了。
“小家夥眼光不錯嘛。”喻易挑眉站直了身體,戲谑道。
不過說完,他也不看鳥了,只笑眯眯地把目光從烏鴉身上轉到了烏鴉身後的圖景。
現在已過了下午六點,但窗外依舊一片天光大好。
陽光在鱗次栉比的高樓大廈上反射出澎湃的金色,半透明的管狀街道蜿蜒在城市的每一處。這裏似乎并沒有發生任何其他的異常,一切都維持它原本的模樣,一種如正午那般,高度繁榮的模樣。
“所以不受黑夜困擾的意思莫非……”喻易微眯了眼睛,看着懸挂在天空中央的太陽,“是永遠的白天?”
刺耳的聲音再度從窗上傳來,喻易低頭一看,便見那只烏鴉,又開始用它的一只爪子扒拉窗玻璃。
喻易剛打算以指扣窗,用聲音趕走這個企圖私闖民宅的怪鳥,卻又和烏鴉對上了視線……
然後猛地拉上了窗簾。
大概是錯覺,他剛剛竟然覺得那只烏鴉的眼睛泛了紅光。
在喻易拉上窗簾之後,窗外原本尖銳的劃拉聲,倏忽變成了疾風驟雨一般、密集的敲擊聲。
從之前的情況來猜,大概是窗外的烏鴉改扒為啄了。
不看,不聽,不知道!
喻易隔着窗簾對窗外做了一個鬼臉,然後就好似聾子似的,晃蕩回床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拿過床頭擺着的吉他,邊哼着調子古古怪怪的自編小曲,邊彈了起來,對窗外一次比一次兇狠的劃拉聲可謂充耳不聞。
窗外飄蕩着一片恐怖的聲音,但窗內卻是一片不在狀況、自娛自樂的歡聲。
大概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了,從某一刻開始,喻易忽覺周圍亮度驟減,室內明亮的燈,突然毫無征兆地就開始明明滅滅。随即,喻易便感後背一涼。好像有一陣風,正在他的背後幽幽吹過。
喻易喉嚨一哽,這下什麽曲子也哼不出來了。他默默收了放在弦上的手,起身将吉他背在了身後,然後拎起了腰間挂着的金算盤。
可他一個擡頭,冷不丁就看到了面前的白牆。
此時的白牆已經稱不上是白牆了,閃爍的燈光,讓整面牆時灰時白,時明時暗,其變臉速度之快,讓自認行走江湖多年的喻易,都自愧弗如。
不僅如此,牆壁的中央,還有一個存在感強烈的龐大陰影,陰影深邃得像是熊孩子尿床後的新鮮被單。而在這陰影之中,竟睜開兩點妖異的紅光。
喻易一下子就與牆上那兩個紅點對上了。
一時間紅眼對黑眼,紅眼橫戈躍馬,黑眼兵荒馬亂。
喻易一個手抖,差點沒拿穩自己的寶貝算盤。他回頭看向窗戶的方向,便見此時的窗簾早就被掀了個徹底,露了其下被抓得慘不忍睹的玻璃窗。
即使隔了那麽遠的距離望去,喻易依舊很難忽視,窗上那如纖繩極力拉扯出的勒痕那般,深刻與駭人的痕跡。
誰能相信,造成如此刻痕的,只是一只體積不大的烏鴉
此時,窗臺那只烏鴉的眼睛,正幽幽泛着紅光,幽幽地望着他這個方向。
而烏鴉身後的天空,正午的太陽高懸天際,卻無端減了亮度,看不出分毫的明媚,只翻出一片灼目的蒼白。
烏鴉黑色的身軀逆光,仿佛成了一道純粹的黑影,這黑影的身軀不斷地膨脹,虛化。
看着此情此景,喻易心中只有兩個字:危險。
房間內的怪風透過喻易單薄的道袍,使勁雪上加霜,喻易朝着房門的方向步步後退。
事情的發展也沒有如他期待的那般發生轉機,烏鴉的身影在陽光下微微扭曲,直沖玻璃窗。
緊接着的玻璃破碎聲即使在狂風中也顯得異常清脆。
但這也宣告着喻易短暫安全的境遇徹底被打破。古怪的烏鴉在原處撲靈幾下翅膀,就直沖喻易而來,連帶着日光下龐大的陰影鋪天蓋地地朝着喻易碾壓過來。
俗話說了,三十六計走為上。喻易自認混跡江湖多年,練就了一身逃命的好本事,這時候絲毫沒想過正面對敵,果斷轉身向房門處狂奔。
喻易多年來練就的臨陣脫逃的本事,讓他在這時候跑得很快。然而烏鴉的飛行速度更快。在他的一只手按下了門把時,烏鴉已經沖到了他面前,刀鋒一般的利爪直朝他面門而來。
喻易急中生智,雙手攥着金算盤的兩端往前面一擋。
恍若刀劍相接的聲音短促地傳來,來自前方的沖擊力震得喻易虎口發麻,而算盤與鳥喙相撞時,鳥喙的尖端狠狠地通過金算盤的縫隙刺過來,僅差分毫就紮到了喻易的鼻尖。
好在喻易的金算盤足夠堅固,險險擋住了這一波攻擊。
喻易借着烏鴉愣神之際,趁機把算盤往後一拉,急退幾步出了房間,剛出房門就用手肘抵着關了房門。
喻易擔心烏鴉如破窗一般破門而出,于是用半個身子抵着房門,把耳朵貼在門上,警惕地聽着門內的動靜,奇怪的是,別說破門了,他連絲毫的撞擊聲都沒有聽到。
房間外的走廊一片寂靜,喻易又等了會兒,差不多确定了房內的烏鴉竟然的确沒有出門追擊的意思。
喻易撣了撣白道袍上不存在的灰塵,開始思量起自己應該怎樣和房東一家解釋一片狼藉的房間,以及自己今晚應該住在哪裏。
“你怎麽出來了?”附近冷不丁傳來一道聲音。
喻易轉頭看去,只見走廊的拐角處,房東一家中的那個少女正站在陰影投落之處,死死地盯着他。她的面上不再是之前那般死寂的微笑,而是一種憂郁的神情。
喻易剛想胡謅一個理由糊弄過去,就見少女的表情扭曲了起來,面上的憂郁幾乎在瞬間轉為了一種憤怒或狂躁:“人渣怎麽可以随意出房門呢!”
“啊?”喻易一臉懵然。他果然是被當成了人渣嗎?
“什麽?人渣跑出來了!”
喻易認得這個聲音,這是這個家中那個熱情的婦女的聲音。緊接着,他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有……電鋸啓動聲。
婦女與之前截然相反的因為嫌惡而猙獰的臉很快出現在喻易面前,連同她一起出現的,還有這個家的其他成員,以及他們手中的電鋸、菜刀、球棍。
此時,所有人都用一種或憤怒,或憂郁,或痛苦的,極度扭曲的表情看着他。原本的友善這會兒全變成了尖銳的敵意。
“有……有事好商量,拿着刀和電鋸多危險啊是不是?”喻易幹笑一聲,試圖用言語化解危機,腳下不停地後退。
房東一家冷眼看着喻易不為所動。
喻易心知大事不妙,當即轉過身想逃,但在他轉過身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身後不遠處就是走廊盡頭,而走廊的盡頭是一堵牆,他已經無路可逃了。
喻易猛地回過頭,便見房東一家不懷好意地朝他沖過來……
“那啥,管理員,你們篩選世界的人都活得那麽精分的嗎?”喻易面無表情地對莫得感情機器器道。
……
“要不,我們把他號碼牌毀了,然後殺了他得了,想想這個人渣竟然在我們家住了三天,我就渾身不舒服。”
“不行,城主知道了我們會死的!他最讨厭不守規矩的人了。”
“可人渣本來就該死啊,我真想用這把鋸把他鋸成兩半……”
“……”
喻易在一片争吵中沒忍住停止了裝睡,他悄悄張開眼睛,低頭一看,身上仍舊是繞得嚴嚴實實的繩索。和前兩次綁他的似乎是同一根。
對,這已經是他第三次被綁在這裏了,也是第三次聽到類似的對話了。
那天他走出房間,遭遇精分的房東一家,在莫得感情機器器表示這一家不敢真的殺他後,他壓根沒想反抗,直接任由房東一家把他綁在了椅子上。
那天那家人也是如今天這般争吵着想要殺了他,吵得他耳膜生疼,覺都睡不好。
直到第二天早上,又一陣鐘聲響起。原本面容猙獰,對他充滿敵意的一家人,突然又換回了原本友善的樣子。他們面上再度挂上了堪稱死寂的溫和微笑,滿目愧疚地幫喻易解綁,一次又一次地向喻易道歉。
“太對不起了,我們一家都有夢游症。沒想到竟然會在夢游的時候對您做了這樣的事。”房東太太向喻易深深鞠了一躬,局促道。
原來鬼魂還有夢游症,夢游症竟然還那麽刺激。喻易暗道。
當時,喻易擡頭看向鐘表。鐘表指向早晨六點,距離前一天下午六點剛好過了十二個小時。
房東一家為表忏悔,竭盡所能用最好的東西招待喻易,自然也沒計較被烏鴉弄得一團糟的房間。反而提醒喻易,烏鴉是城裏的守衛,聽命于城主,城主是城裏最尊貴也最恐怖的存在,他千萬要小心。
被吵了一夜正困着的喻易,也懶得細想其中的貓膩。問莫得感情機器器,對方卻表示不能幹涉篩選世界的考核,無可奉告。于是他幹脆擺了擺手,往新房間的床上一躺,優哉游哉地睡了一天。
只可惜,在下午六點的鐘聲再度響起的時候,沒了烏鴉,卻有再度陷入夢游症的房東一家的破門而入。他于是第二次被綁在了閣樓的椅子上。
接下來,他第一次的經歷再度重演,到現在已經是他借住在這個家中的第三天了。
喻易靠在椅背上,一臉無所謂地聽着房東一家就“如何把他大卸八塊”這個問題發表種種惡毒的言論。反正這家人因為恐懼他們的城主,并不敢真的殺他,頂多也就嘴上洩憤罷了。
這三天來,房東一家幾乎完美地诠釋了“反複無常”四個字,而他們态度發生劇變的時間節點都是在城中鐘聲響起之後。
結合之前前臺女人微妙的言論,喻易大概猜得到鐘聲是入夜的分界線。
白天,這一家人的的确确對他懷有友善得近乎詭異的溫和,而入夜,這一家人卻會立即陷入不知緣由的夢游症,對他表現出極度偏激的惡意。
作者有話要說: 小攻下一章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