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淋雨
晚上我接到了一個電話。
我從陽臺回到客廳沙發上,盯着電視屏幕看,看了很久,突然莫名其妙地問,“你覺得齊冀要幹什麽”
我說的是這樣沒頭沒腦的話,但林林也聽得懂,沒辦法,他逼着我把所有事情都講了一遍。
可他并沒有很快回答我,而是先問了一句:“不是他本人,打過來的吧。”
我驚訝了,點頭,“是他的秘書。”
“吶……”他倒在了沙發上,黑色的頭發遮住了半張臉,卻是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他想了一會兒,慢慢笑開了,“啊,我知道了。”
我皺了皺眉頭,“知道什麽。”
“他在躲你啊。”他說道,“因為他之前對你那麽好,你還是拒絕他,讓他以為你讨厭他,對他避恐不及。”
我呆了一下,接着哭笑不得,“那你大概猜錯了,他秘書打電話給我是為了處理股份的事情,我說過股份要還給他的。”我把手機放在茶幾上,又把電視聲音放小了一點,拿起一根香蕉剝皮,遞給他。
——
但,雖然只是随意提及的話題,他說的話,我卻并不能完全不在意。
我有時也會想起一些場景,七年前的,五年前的,甚至現在的。很多東西都留下了痕跡,我卻不再那樣的的留戀。
等到股份的事情解決掉,大概就真的結束了。
——
我把林詩然也拎到了店裏,讓他“賺點錢抵消房租費”,要知道他的臉實在是太好用了……
不過他要麽在休息室裏看電視,要麽到我辦公室裏玩電腦。更多的時候,客人不多,他躺在大廳裏的沙發上,頭發略長,淩亂地散落在沙發上,每一根都是美好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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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偶爾回過頭的時候,可以看到他回望我,或者睡得很安靜。
這大概是我想要的生活。
可是生活并沒有就此平靜。巫予打電話來了。她在電話裏說,我離婚了。
然後她又說:“我在機場。”
——
我趕到機場的時候,巫予正在喂晨晨吃蛋糕。她們坐在候機室的椅子上,四周安靜,兩個人的臉上,是一模一樣的表情。
她聽到我的腳步聲,擡頭對我笑了一下,“你到了。”
她紮了個馬尾,穿着藏青色的連帽衫,黑色牛仔褲,腳上是一雙黑白的帆布鞋。她沒有畫任何妝,素面朝天。
我仿佛看到了當年在書店裏吐着舌頭,看小說的那個女孩。
她其實才二十六歲。她和謝優是典型的大學戀愛,然後走到婚姻這一步。結婚四年,有了一個孩子,卻無法攜手一輩子。
她将有些長的劉海別到耳後,點點我的臉,“別苦着臉了,以後又不是不能見面了。”
“你父母安排好了”我問她。巫予和我不一樣,她從小就長在着個城市裏,父母當了一輩子老師,也想要在這個城市安度晚年,沒想到她卻要走。
我看到她撫着晨晨的手頓了一下,說:“他們,還不知道,我離婚了。”
我驚訝地看着她。
她撇了我一眼,似乎覺得我大驚小怪,“有什麽好驚訝的,告訴了他們婚哪兒還離得了啊。”
“那怎麽這麽急,不是才辦好手續嗎……”
“就是要快點走。免得出了什麽意外,謝家又把晨晨……”
也許是關系到孩子,她的臉色又有點暗淡,又或者顧及着孩子,她換了個話題,“晨晨不愛說話,我平時忙,沒關注她。現在有時間了,就打算帶她好好玩玩。”
“我不想讓她留在謝優那。雖然可以獲得更好的物質生活,但是想要健康的成長,單單的物質是不夠的。我想讓晨晨知道,有些東西,是要比一時享受重要的。”
我愣了一下,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
但在她登記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問了:“為什麽不等等,或者有回旋的餘地呢?”
她牽着晨晨,小女孩的臉上還是欠缺表情,她梳着馬尾辮,是和她媽媽一樣的發型。她看着她媽媽,突然說了一句話,“我們以後見不到澤澤了嗎?”
巫予愣了一下,笑道:“沒有,我們還是可以見到澤澤的。”
然後她擡起頭,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做了一個俏皮的表情,“這個問題你怎麽來問我,你明明也是懂得呀,你五年前……”
她拖長了尾音,像一只跳躍的海豚。我猛地一怔,一時間有些驚訝,眼神終于帶上了一抹明顯的擔憂。
可她揮了揮手,頭也不回,“再見了。”
——
我确實知道巫予反問我的那句話,因為我也做過相同的事情。
心灰意冷地,慌不擇路地離開,大概是怕忍不住去問一個為什麽。
——
我去了齊銳。
我在外面站了半個小時,最終還是走了進去。
前臺的招待小姐訓練有素,即使我現在如此狼狽——出了機場,我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淋了個透,頭發都粘在臉頰上,她的表情還是沒有異樣,笑得甜美,“先生,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我突然語塞。半天才說,“我找齊冀。”
前臺小姐仍然笑得很美,“請問有預約嗎”
“沒有。”我想了一下,“我姓申,全名申習哲。”我突然卡殼了,雖然我知道前臺應該被囑咐過,但我因為臨時起意,根本沒帶什麽能證明身份的證件出來。
我拍拍腦袋,心裏有一絲無奈和好笑,想着還是離開算了。
“等等,先生。”誰知她突然叫住我,臉上的笑容帶上了一點兒殷勤,“總裁早就在等着您,請您乘電梯直達。”說着像是怕我不知道,又說:“總裁辦公室在二十五樓。”
大廳裏的人形形□□,有神色急切的小助理,也有青春靓麗的新晉男女,但此時,大廳裏的視線全都不動聲色地投了過來。
我接受了所有的目光,其中不乏好奇,驚訝,輕蔑,甚至還有一絲同情。我硬着頭皮,加快腳步。
我心裏有些發苦。申習哲啊申習哲,你難道忘了這是什麽公司,居然這麽草率地就過來了。
——
整整二十五層,都是齊冀的辦公室。從電梯出來只有兩個大門,一個是碩大的會議室,其他的全是他的空間。
這是我當時拓寬公司有的私心。娛樂圈裏漂亮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我不希望齊冀門外除了我外,随時坐着翩翩的美女或男孩秘書,所以他的秘書之類的全部安排在二十四樓。
他當時應該就看出我的意圖,但沒想到我走了,還是沒有改。
其實如果上到我的酒吧二樓,就可以發現那裏的格局,甚至家具都是一模一樣的風格,只不過沒那麽奢華罷了。
當初大概是太喜歡了。他的每一個缺點我都縱容,每一個無傷大雅的怪癖都是只有我知道的秘密。他的喜好,漸漸融入了我的生活。所以哪怕離開了,思維也帶上了習慣。
電梯停在二十五樓,我站在裏面握緊了拳頭。
原來每次想到他不喜歡我,都是撕心的疼。
但我現在想,事情總會變好的。
我推開了大門。
——
齊冀就坐在辦公桌後,一旁帶着些古意的茶幾上放着一杯茶,他大概是接到通知,所以已經在等我。
“喝點東西,暖一下。”他推過來一杯姜茶,我喝了一口,意外的發現姜味被處理得很淡。
我心裏微微驚訝,發現沙發上還有一條毛巾。我這下挑了挑眉,拿起毛巾把已經半幹的頭發擦了一下,然後捧起姜茶,又喝了一口。
不知道是不是林林說的那番話的影響,我接着坐了半個小時,一點一點地把姜茶喝完,他也不開口,在一旁氣定神閑地看他的文件。但期間我偶爾去觀察某位精英,發現他面前的企劃書一頁都沒翻過,連握筆的姿勢都沒有變。
不會吧。
我甩甩頭,把可笑的念頭甩出腦海。正巧他也擡起頭,我們的視線在空中碰到一點。
他不動聲色地說:“感覺好一些了嗎”
我點點頭,“謝謝。”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